承铎也站起来,送到门口说:嬷嬷也早些歇着,这些事让底下人去做就是了。
    我理会得,王爷不用管。李嬷嬷挥手虚辞了一下,转身出去了。
    承铎便回来整好文笔,往温泉那边去。一回头,见茶茶还站在那里,他划了个手势:你跟我来。
    茶茶跟着他穿过书房后院,到了温泉池子,却是一丈见方的一个大池子,约有一人深,引了活水入池,又从另一方导出。台阶是大理石砌的,池底却铺着些素色的鹅卵石。承铎脱了鞋踩上那台阶,茶茶便也脱了鞋,跟他上去。那泉水很热,氤氲着蒸气,看得人朦朦胧胧。承铎脱了衣裤泡了进去,茶茶却还站在那里不动。
    承铎说:脱衣服下来。茶茶仍然不动。
    承铎又说:你在厨房烟熏火燎站了一天,难道想就这么上我的chuáng?茶茶咬嘴唇。承铎不能理解她这么纠结的表qíng,一伸手,抓住她衣角把她拉到了水里。
    拉到水里,承铎就后悔了。茶茶前所未有地大力扑腾起来,十足打了承铎两巴掌,最后掐着他脖子,惊魂未定地喘气。承铎不由得有些薄怒,托着她手臂道:淹不死你的,放手!
    大凡不会水的人,水一齐胸,心里便着慌。茶茶此时也不管他怒,慢慢踩着池底,松了承铎的脖子,手搭着他肩膀,一动也不敢动了。
    承铎几下扯开她衣服甩到上面,见茶茶现在连他都不怕了,只顾怕水,手搂着他肩膀十分主动,承铎便一手揽着她腰,一手把她从胸摸到臀。茶茶表qíng都没变一下,早已严阵以待。承铎顺手在她腰侧用了点力,掐了一下。茶茶没躲闪,只微微皱了一下眉。
    承铎抬手撩了一串水珠洒到她脸上:昨天才说你像老太婆,今天又老了两岁。茶茶侧脸一躲,没躲掉。承铎抹掉她脸上的水,抬起她下颌,俯看着她:你会说我们的话么?你可以试着说说,不出声,我也能读。
    说什么?茶茶试探xing地做口型。
    他凑近低声问:说说你到底是什么人?
    茶茶愣愣地看着,仿佛他问的是一个多么奇怪的问题,让她无从回答。
    两人这样僵持了片刻,承铎不再看她,转而看她被哲仁打的伤,还剩下一些黯淡的淤痕。他又问:休屠王常常打你么?茶茶点头。他玩她的头发:怎么打的?茶茶踌躇片刻,用手指翩然一划,同时作口型说:吊着
    然后呢?
    嗯她用表qíng告诉他然后是什么内容。
    承铎望了她片刻道:有时我也会打你,用手或者细鞭子。他摸着她手臂,觉得自己一用力就能掐断了似的,不过不用怕,不会真的弄伤你的。
    茶茶默然无声地点了点头。如果说她怕承铎,那是有点;但是她慢慢也发现承铎这个人有时是很好说话的。倘若茶茶不愿意,并不需要表示出来,意思委婉点,承铎也不会特别勉qiáng。明目张胆地拒绝肯定是不明智的。
    承铎见她应得无力,遂教导道:这就好比吃饭。甜的吃腻了,不妨吃点辣的;辣的吃腻了,不妨吃点酸的。各有滋味,换着来不会厌倦
    茶茶眉头轻轻蹙起来,又渐渐舒展开,直听得星目圆睁,柔唇微张,一副匪夷所思的纯洁表qíng。承铎觑着她脸庞,诚挚的教育被生生一噎,心底油然生起一种荼毒了良家少女的罪恶感。半晌,他搂了搂她柔软的腰肢,吻在她眼睑上,低声道:你会喜欢的。
    茶茶一阵错愕,承铎却闭上眼靠在池壁,思绪仿佛又飘到了别处。他既然没把心思放在她身上,茶茶也就不那么怕他,泡了会儿也不那么怕水了。jīng神松懈下来,便被这温热的泉水泡得一阵疲倦。
    过了好一会儿,承铎发现茶茶倚着他睡着了。他心里顿时泛起一股恶劣的念头,就想闪开让她呛两口水。然而茶茶扭在他手臂上,像攀附的水糙。此时她没有那种防备审视他的神色,就像疲倦的人捞着了枕头一般不愿放手。
    承铎默然片刻,直接把茶茶从水里抱了起来,像抱了只宠物猫儿一般,用gān毯子裹了,擦gān头发,抱回chuáng上睡了。
    茶茶仿佛睡沉了,一直没醒。
    *
    以茶茶的经验看来,男人有时在压力之下会用女色来缓解宣泄。这样的人即使外表qiáng大,但是她知道他们骨子里怯弱。而承铎刚好相反。
    承铎每到大战之前基本是不碰女人的,因为他的jīng神都在为了即将到来的胜利而跃动。那是一种纯粹的主动的兴趣,而这种亢奋掺合了沉静,使得他往往冷静平和得出奇。
    茶茶隐约觉得,承铎大概又要去做什么重要的事了。
    第十四章 怪shòu
    京畿郊外,赵隼骑在马上,侧身问承铎:你怎不多带几个人?
    先前连京畿营里的兵都派来了,人多有什么用。就是咱们三个,说不定能把那怪shòu吓一跳。承铎一边答话一边张望。
    赵隼不以为然:你一个就足够吓人了,拉上我们作什么。
    承铎郑重地说:我想给你们一个狐假虎威的机会。
    东方不禁莞尔,承铎的玩笑有时候并不好笑,反而是冷得好笑。
    走到那土路旁的茅屋边,承铎道:就是这里?
    东方点头,自己下了马去敲那钉了铁条的门。半晌都无人应声。赵隼闻到一股子味道,转到屋后,不由得呀的一声。承铎与东方一起过去,便见一个老叟的尸身横在地下,满布蚊蝇,大约已死数日,恶臭难闻。
    东方皱了眉,轻叹一声,从袖子里抽出一张手帕走近前,拂开上面的蚊蝇,便见那老人确是他回京时在路上遇见的人。只是他衣衫被撕扯开来,肚腹上有一道骇人的伤口,像被利物挖开,脏腑luǒ露,肠子都流了出来。脸上的神qíng更是惊恐万状。
    承铎与赵隼原是在战场上看惯了各式死人的,如今见了这具尸首也后背发寒,几yù作呕。东方却仍然走到近前,隔着那帕子按上伤口,看了一看才退回来,回顾那两个人道:胸腹上有抓伤,是五爪利痕。看起来那爪子有近一尺宽,大一些的老虎也许能有这么大的爪子。
    承铎回头四面一看,一派萧条,也没有一个人,沉思了片刻,说:我们走吧。说着他自己跃上马背,仍沿着那条进山的路走去。赵隼骑上马紧随其后。
    东方看了看那具尸首;远远望见,他与那老人cha上的秧苗却还翠绿地长了起来,与这四周的景物极不调和。东方也不再看,上了马,一路扬尘,追着承铎、赵隼而去。
    三人一路骑到山间小径上才停下来。时已过午,分吃了gān粮稍作休整,便牵着马上了山路。一路上是密林古藤,遮住了大片阳光,地上便都是些苔藓树根,很不好走。原本幽静的山林里,几只长羽的飞鸟见了动静,刷刷地飞起来,到林子上空盘旋。
    承铎耳听着动静却还不忘说话:记得在南徐的时候,那里的糙树林子全是蚊子跳蚤。我在里面钻了一天,把我咬得着实不轻。后来捉住了那些叛军,二话没说把他们赶进林子关了两天我才解气。
    东方接住话刚说了个你,赵隼一步迈出,只觉脚下一陷,像是踩到机簧,叫声:小心!,一时却拔足不出。那岩树上便有竹笼迎面dàng来。
    承铎侧身一跃,拔出匕首挥断那竹笼上的藤蔓绳子。东方也避开转身,回腰一脚蹬在竹笼末端。两人动作相谐,浑如一人。竹笼飞了出去,赵隼折腰仰身,堪堪避过。那笼上向外的竹刀从他眼前晃过,飞到一丈之外,落地声钝重,里面显然绑了铁石。
    三人都顿了一顿,见再无变数,承铎俯身去看赵隼的脚。拔开一堆枯枝烂泥,却是一个铁夹子,两面做成锯尺状,将脚夹在了中间。承铎双手用力掰开那铁夹子,赵隼小心地取出脚,一跃起来,继之一屁股坐在地上,龇牙咧嘴。
    他动了两动,鲜血便浸湿了鞋袜。承铎皱着眉看:怎样?赵隼摇摇头道:应该没伤着筋骨。承铎不无隐忧,那铁夹子不比两百斤的qiáng弓力道轻,赵隼铁制的护胫已经给铁齿咬穿。
    东方看了伤势,也说没有伤着筋骨,从马背上拿来药,给赵隼裹了伤。赵隼望那不远处的竹笼,上面都是锋利的竹刀,便道:想来这是先前捕shòu时所留。说完摇头,不想却把我给捕了。
    承铎与东方都笑。然而赵隼这一伤可就难办了。此行原本有些凶险,只因为承铎一定想看看什么是怪shòu,才拉了两人来。赵隼这时候伤了脚,真有个什么紧急的qíng形,躲都躲不伶俐;若是留他在这里万万使不得;若是一起回去却又不甘心。
    三人计议了一番,承铎便作决定,还是接着往下走,赵隼骑马。行了一两个时辰,已进到了深山里。自午后起天yīn了起来,到了这日暮时分,天看着就更黑了。
    承铎问东方:你怎不占一占此行吉凶?
    卜以决疑,不疑何卜。如今有进无退,难道占问不吉,我们便好落荒而逃么?东方反诘道。
    承铎点头:不错,你不仅善卜,还是个明白人。
    东方嘲笑道:你这算是夸我么?话未完,忽然一种声响在耳边响起,如海làng咆哮,从天边传来,竟是隆隆雷声。
    东方远远望了望天边一丝光亮,自语道:不想今年第一声雷,竟响在戊午日。
    因赵隼有外伤,淋了雨会发炎,三人赶忙避雨。那豆大的雨点已淅淅沥沥落了下来,任是你三个本事再好,也不免淋得透湿。转了小半个时辰,才找了个小山dòng,已是泥浆深陷。三人只好把马系在外面,用油布略遮了遮。赵隼先瘸着脚进了dòng,东方也跟着进去。承铎望着那泥水皱眉,踌躇了片刻,还是跟了进去,也只好拣高一些的石梗坐了,尽量不把脚踩在那泥水里。
    这场雨足下了一个多时辰。等雨渐渐停了,天也渐渐黑了。东方与承铎砍了些树冠木石垫在dòng里,总算有了个落脚的地方。赵隼略微有些发烧,他自己也知道这是有外伤的缘故,倒不担心,吃了粒治伤的丸药,从马背上拿来毯子一盖,蒙头睡了。
    东方点了堆火,把带的gān粮饼子拿来烤着吃。承铎也坐一旁烤衣服,有件事,一直忘了告诉你。他忽然说,是这样子,你离开燕州后,令妹闲得慌。因为她没见过胡人,便去和阿思海攀谈,谈到后来,两人竟称兄道弟,喝起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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