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叹口气正要说话,外面突来传来一阵脚步之声。李福的声音。他叫着我的名字,轻轻道:皇上有旨,令荷烟姑娘立时去花等宫瞧瞧荣妃娘娘。
    这好好的,文泽让我去瞧萼儿做什么我满腹狐疑,心英明的,一点一点下沉:荣妃娘娘她出了什么事么?
    李福迟疑了一下,道:这  姑娘去了不就都知道么。
    我更疑,忙jiāo待一声随他而去。
    雪越下越大,拉着棉拉着絮,天地之间再无二色  足下殊出的浅浅脚印很快便为风雪所淹没,寒风刮在脸上谋杀者仿佛冷冷的刀锋  隔着潭潭的雪幕,极了远远的目,只看见花等宫朱红色大门紧闭。大门上排列有序的huáng铜门钉,在这冰天冻地里显得格外的惊心。心中不祥的感受越来越深,加着劲儿,一路快步走跑至萼儿内室门口。
    小红打起海棠色的暖帘儿,轻轻道:小姐,柳姑娘来了。
    想是她声音太小,萼儿竟没有听见,所以也没有应声。她正一脸安祥地,静静的出在红木雕花的桌子边上出着神儿。她锦衣华服,峨眉轻扫,一身褐红色织锦长棉裙,外着土huáng色绣花比甲,比甲沿边镶着一圈深红色火孤尾风毛,一动不动,纤长雪白的十指搭在手炉上,宛如一尊美丽的瓷像。
    室内火盆生得很旺,温暖如chūn,屋内却少了许多许多的摆设,倒显得空旷不少。小红还待再票,我朝她笑着摇了摇头,轻轻走过去,微微行了一礼,低声道:荣妃娘娘,奴婢奉命前来给娘娘请安。
    啊!她一愕,微笑着转过脸,一双空dòng的眼迎向我,轻轻笑道:妹妹来了?自己坐罢。
    我骇然道:荣主子,您的眼晴
    她微微一笑,并不接话。萼儿贴身宫女小红送水进来,见状忙着向我递眼色又轻启嘴唇,怕我看不清,她动了一遍,又再动一遍。
    我骇然,低低道:皇? ~ 后?!是皇后害的你?!
    萼儿聪明,她微微拧了眉头,道:小红,你在做什么?你出去,在外面跟本宫盯着。柳姑娘奉皇上之命前来探望本宫,我俩有事要谈。不得本宫允许,任何人不得靠近这个屋子。
    听见小红领命出去关门的声音,她才叹道:小红(头不懂事,我此次自毁双目,又不吃太医们给开的药方原是自个儿想出来的弃车保帅的法子,希望  皇后看我这样,能够放过我去。
    我更惊,疑道:什么事这样严重?
    她叹道:昨日我安在皇后身边的眼线被她发现,她过来对我说她手上有我把柄,若她向皇上告密,我将死无莽身之地。
    唔?我一愕。她慌忙分辩道:我倒不怕死,最怕的,却是寒了皇上平日待我的心。皇上平日里待我那样  而这件事  这件事,一两句话又怎么能向皇上解释清楚?!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有不语,静静地听。
    她沉吟着,沉吟着,她的脸,一时红如桃李,一时白如荷攫  迟疑了半响,终于,似乎鼓足了勇气才能说一句话出来:我这样做,只因为皇后已知道,知道我  我本是定怀太子训练出来,放在皇上身边的死士和棋子。
    我一惊,可是,我并不感到害怕,反而不由自主地去轻轻握住她手。她能感受到我手心温暖,便侧了脸,微微笑了一笑:姐姐知道,只有你听说事qíng真相会这样处变不惊。我现在心乱如麻,只好委屈妹妹听倒一倒苦水罢。
    姐姐请讲。我说。她轻声道:十二岁那年家乡发大水,我与家人冲散,xing得保住一条小命,沿途乞讨至江浙一带,终于被一富户收养。过不多长时间,那家人找人教我读书识字,琴棋书画,又请来当地最有名的乐坊老师教我歌舞。两年后,他们告诉我,我的恩人是定怀太子,然后,他们给了我一个身份荣大人家中的三小姐。
    我讶然道:皇上他
    萼儿道:其中部分原由,前年我已率明皇上。皇上他  他现在只知我是荣大人的养女,却不知荣大人他也是定怀太子的人。
    对呢,要不萼儿封妃,荣大人怎么不加官进爵我想着,微拧了一下皱眉头。萼儿自然是看不清我表qíng的,又淡淡道:定怀太子的人对我说,皇上是白板天子,民心所背,终有一日会被定怀太子这个真命天子取代。他们让我报答定怀太子的救命之恩,进宫收集他们想要的消息,机会到时,甚至要刺杀皇上 我听得浑身一个机灵,轻声道:梨雨临死前,口里说他们的人早埋伏在皇上身边,原来指的便是
    萼儿点头道:不错,姐姐常年佩带添香,就是不想过早生下皇子,让他们起疑心,或拿孩子来要挟我。后来他们见我迟迟不动手,便派了梨雨进宫。试问我又怎能让梨雨刺驾得手?当然要想法不动声色地将她除去。
    我.点头叹道:定怀太子千算万算,却没算到娘娘会对皇上动了真qíng。菩儿脸色一红,低头叹道:定怀太子确实算错一步,他不知道,我与媚妃原是一母所生的亲姐妹。
    我的手,不由自主地在她的掌心颤了一下,而她,不动声色地将我按住,又说:我在接受训练时,一名曾做过家姊贴身宫女的女子找到我,她jiāo给我一封书信,信中写的是家姊的生前遗愿。家姊在信中说,她毕生深爱皇上,希望我寻了机会进宫,能够做到与她姐妹一体,终其一生好好服侍皇上。
    果真如此我没有说话。
    她当然起了疑心,问道:妹妹你怎么好像并不吃惊?
    我回过神,忙赔笑道:姐姐不知,妹妹正是惊诧得说不出话来。
    她.点头,说:妹妹知道么,那时,皇上还是一位普通的亲王。他认识家姊时家姊已经是誉满江南的绝世名伶。他们一见钟qíng,因此家姊从良,偷偷与他共同生活过一段时日  那一段是家姊短暂的一生之中,惟一渡过的美好的时光一一后来此事被德仁太后知道,她便算计着,背着皇上去偷偷去找了家姊。太后对家姊说,你若真爱他,就该成全他君临天下。家姊虽万般不舍,终于不辞而别  后来,家姊按原定计划真的宠冠先皇的后宫,主动承认与定怀太子有染,令先皇恼怒降罪定怀太子这才有皇子得以入主宗庙、继承隆泰大统。
    原来竟是  这样?
    萼儿继续道:其实,定怀太子确实十分迷恋媚妃。只是,家姊从未爱过他,她自始自终只爱过一人,那便咱们的皇上。而这一切jiāo易,太后与家姊均是瞒着皇上悄悄进行。而咱们皇上当初  当初他却以为家姊为了荣华富贵舍弃与他之间的真qíng  囚而两人再于宫中见面时,他对她不冷不热,一脸鄙夷那时家姊苦痛心qíng,又岂是旁人可以理会?
    我也叹道:皇上得此红粉知己,何其幸甚。
    她叹道:可惜,当时皇上根本不知家姊心意。先皇驾崩之后,家姊孤零零独居,看皇上三宫六院,其乐融融,常为自己已是残花败柳之身伤感。后来,家姊更见太后与皇上视青楼女子为贱,只是终日以泪洗面。直至有一日,赘孝皇后谢婉瑶突然造访,极尽所能将家姊羞rǔ一番,家姊不堪其rǔ,终于选择在中秋之夜自级。
    凄凄惨惨说至此处,她泪如断线珍珠般滚落  我忙从怀中钩出块半旧白色绣花帕子递去,她接过轻拭泪水,半响方停止抽泣。又说:我初进宫时,一时摸不清皇上对她心意,也不敢造次,于是选中良妃,将家姊毕生心血完成的一部奇书《 媚行深宫》 分批抄录给她。当良妃果然成为皇上宠妃时,我心中才有些底细可又心qíng矛盾,因良妃受他宠幸,吃良妃的醋  终于一天,良妃将我bī上绝路。
    妹妹记得么,萼儿道:那日皇上带人到妹妹住处揭女我派人刺杀你的罪行quot; ?我见时机成熟,便于那日向皇上票明一切。
    我点头道:是,皇上对媚儿姑娘也可说得上是qíng深似海。他一旦知道事qíng真相,便让姐姐三日内连升几级,迅速升及妃位。皇上这么做,也总算是对你姐妹有所补偿。
    萼儿敏感,慌乱子低道:妹妹,你为何双手冰凉?
    我冷笑一声,冷冷道:娘娘只知我手凉,却触不到荷烟心冷么?
    娘娘,我冷笑着,问道:小萝碍着娘娘何事,你为何竟要对她痛下毒手?萼儿一呆,终于叹道:我早知道这事终瞒不过妹妹去。当日我与皇上进妹妹房间时,小萝正在你chuáng下检东西。因此听见我与皇上所有对话,为求自保,姐姐才不得不
    妹妹,她摸索着握住我手急切道:姐姐此举,真是不得已而为之。小萝死后,姐姐常常作恶梦梦见她,我隔三差五派人送她家人财物。年年派人修葺她坟头  姐姐现已遭报应,双目失明,便求妹妹原谅我罢。
    我恨恨看她,一时心中千回百转,终不忍见她两眼空dòng,满目凄凉模样长叹口气道:妹妹原还奇怪,不想她家财物是姐姐送的。
    她听我再次改口称她姐姐,长舒口气道:好妹妹,这事一直放在姐姐心中,堵得我难受。如今求得妹妹谅解,姐姐才得已放下。
    我握住她手道:姐姐,你今日为何让我知道这些故事?
    萼儿道:太后娘娘与皇后已知我与家姊关系。也怪姐姐前几日让皇上宠得得意形,竟想替家姊找她二人晦气如今才知是蛙衅撼大树。现我虽自毁双目,只怕她们却不肯罢手,说不定哪一日便  妹妹,皇上虽为天子,实则是天下最孤独可怜之人。姐姐若有不测,,恳请妹妹一心一意待他。
    我诧道:姐姐竟说这话?妹妹便想答应,只怕皇上也不会领我这份心意。菩儿微微笑,摇头道:皇后心地歹毒,她为六宫之首,只会祸乱后宫,毒害嫔妃与皇嗣。谢家虽然大势已去,但皇后手中有几本她父亲留给她的,记录不少官员丑行恶闻的册子,因此朝中不少官员并不敢轻易得罪她,她背后仍有不少朝臣支持。长此以往,皇上只怕又会面临另一困境。姐姐冷眼旁观,六宫中能与皇后杭衡者,唯妹妹一人。皇上待你qíng深义重,也请妹妹为皇上,也为隆泰江山着想,一定要牵制住她。
    qíng深意重么?我苦笑。
    萼儿点头叹道:妹妹,难道你不知道  如果  如果不是因为皇上爱你,你全家早可以人头落地几回?
    什么?我大惊。
    萼儿再叹道:令堂她  她本是以前明月皇朝和嘉长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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