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去房里叫他用膳时才发现他走了,只留下两封信,说是一封给我,一封给你。边说着,边从衣兜里拿出信笺递给凝雪,继续道:信里说,他已了了自己的心愿,皇上的仁爱天下他见识到了,也是该走的时候了,顺便祝我幸福。
    幸福,他真以为她的幸福那么容易吗?就算她能撇下世俗的压力,雪儿可以吗?他们都错了,她郭布罗。沐阑从不是依附任何人而活之人,她从来只为值得的人做值得的事,而雪儿值得她付尽一生,如此而已。
    接过信,凝雪并未急着看,直觉告诉她这封信里才写着他真正离开的理由,既然他不想让任何人知道,她便会识相的替他隐瞒:你白白错失了往后唯一可以幸福的机会,他走了,难道你一点都不难过吗?
    难过!替皇上难过,替大清难过,失了个不错的将才人选。但是留不住的终究还是会走,正如承傲,待事qíng皆完结了,就算是你亦一样留不住他的脚步,也许他们是同一种人,才会一见面就相见如故,皆是志在四方的男儿,我们不能自私的为了自己的幸福牵绊一生,我只是不能接受他在我最需要他的时候离开了。
    不知道该说你还是太天真,还是该说你太执傲,一个女人会在最脆弱时需要一个男人,其意义就决非你想的那样了。没有言穿,只是点到为止,认识那么久jiāo了那么深的心,于爱上,她却始终参不透沐阑所想,也罢,这时候也实在不适合儿女qíng长:行了,我换身衣服去看皇上,你在那儿等我吧。
    皇上在主厢房,你打点完自个儿去吧,你们两那么久没见一定说不完的话,沐阑不打扰了,也能好歇歇了。言罢,未等凝雪反映她便转身离去。
    想象得到的耳语低哝,她不想听,也不敢听,听了更能让她觉得自己的爱简直无地自容,还不如做个顺水人qíng,不去打扰的好。
    有些不解她突然的淡漠,凝雪只是凝着那道略显无奈的背影耸肩,并未急着换衣,径自坐下,拆信阅读,此时该是用人之际,能寻到怀城将其劝回才是当务之急,自该了解了事qíng的真正原委后,才能决断。
    天若有qíng 纷乱。苍冥悠悠
    世事如棋,乾坤莫测;傲笑天地间,黑白两不分。
    兵临城下,民心动dàng,仲chūn六日仪亲王率兵而出,直指太原,志在必得。为不再无谓的伤及兵力,亦为生擒当今皇上,尽用上令人发指的毒辣一式。断去太原全城的水粮,重兵驻守城门外,不急攻入,限期十日内大开城门投降,随后便意想擒王禅让妄图赚尽天下美名。
    已是第八日,太原城内百姓怨声四起,献出所有军粮终是不够全军将士以及饥民们的需求。兵心开始紊乱,此时就算发兵硬拼终无胜算可言。
    两耳不闻外头的嘈杂,凝雪静静的端坐在正屋塌拦边,浅笑着看着已熟睡多日的喁琰,如他这般睡着倒也好,人间纷事不需再多理,他该是也累了吧。军医方才说了,他的体温已退,身体亦有好转迹象,不需多久便会醒来,她也终算放心了。
    原想静静的待在盛京,不去理这天下之事,却仍旧无法将那些不断传来的噩耗当作充耳未闻。承傲多番劝阻无用之下,也只好陪着她策马前往太原。进城后所听闻的件件时世,更让她闭眼无奈。这便是他曾经许诺过要给她的幸福吗,纵有怨却也无悔,今日他能为皇后消沉如此,足是证明qíng义于其心占了多重,呵终于还是赌对了,他值得。
    皇上,兵临城下了,若太原失了江山便也失了,胁着您直入紫禁城,您便做了千古罪人,皇后还在紫禁城里等着您回去礼贤下葬,赐一生宽宏大量之名。悠悠道着,她始终相信他能听见她说的每一言,拉起他的手覆向自个儿的腹,加深了唇角边的笑容,继续道:这次雪儿真的怀了龙胎,我更不能让它一出生就见不着自己的皇阿玛,我要让他从小便视自己的皇阿玛为大英雄,您好好休息,外边还有好多是您以后要善待的肱股之臣,他们一定会誓死护你。
    容雪儿屈rǔ一次,妾心纵有万丈豪qíng,终不是骑快马,展硬弓之身,满腹的谋略亦无用武之地,然身为将军之女,食俸禄而生,受浩dàng皇恩而活,为您一切皆值得,雪儿相信终能等到那一日,您会鲜衣怒马来找我。平铺一言,藏了深深爱意,她知道他会懂,会振作。
    第一次主动吻上他的唇,比以往更沉重的爱与qíng,夹杂了一份难言的信任,眼角边的粉泪缓缓滴落至其颊边,温润异常。随后替他盖妥被褥,审视无恙后方才转身离开。
    关上房门,睨着跪着门外的众将领,魅惑一笑,静侯众下文。
    凝妃娘娘,百姓和士兵已经熬不住了,臣的身体也恢复的差不多了,望娘娘能替皇上决议命臣带兵杀出重围,亲手擒仪亲王。旭砾谦卑请旨,军中已无帅,原是可以自作主张,但时至今日他仍旧难掩对凝雪的敬仰之qíng。皇上虽卧chuáng,但他信凝雪定能决断。
    臣等愿追随旭郡王,恭亲王,燕将军,杀敌人个片甲不留!
    今日你们是肯听本宫一言吗?那好,不准去,全都留在城里一个都不准去。抬首骄傲一句,灭了底下的雄心壮志:相反我要你们大开城门,本宫一人去便够了,不需任何人陪。
    娘娘,城门外头驻扎着的是几万雄兵,不是仪亲王一人那,何况娘娘之前那步步棋皆是至仪亲王于死地,怕是早已结怨已深,如今娘娘执意一人前去岂不是弃满城百姓姓名于不顾,弃大清安危于险地吗?恭亲王开口拦道,这到底是行兵打仗,不似从前宫里头的女子争斗,全靠嘴不靠手,那法子怎行的通。
    怎么,你觉得我会弃皇上的xing命于不顾吗?
    凝雪不要,那样你会白白送了xing命,我答应带你来太原不是让你来送死的,还有我们那么多壮志男儿在,岂能让你这一介女流替我们身先士卒。乱了方寸,已顾不得什么礼数,承傲索xing直道其名,劝着,心里头的不甘愈渐浓烈。
    壮志男儿,你们难道就那么天真的以为靠你们几个就能挡住外头那些几万雄兵,底下的士兵和百姓们都已经八日滴水未进了,你们让他们拿什么力气去打仗?究竟是谁在弃百姓xing命于不顾,燕大哥别人不知你该知,我阿玛是将军,从小纵不能随兵打仗,兵书战略却还是能运筹帷幄,女儿之身仍旧可以参这世间纷乱。你们放心,我已写好信笺,若这一棋败了,所有罪名叶赫那拉。凝雪一肩挑起,亘传于世人口中永远只会有红颜祸国一说,我不会rǔ没了皇上的名。不容反对的话,眼里的坚定叫人无奈。
    所有人皆知,她言的句句有理。若不答应他们一样会背上不义之罪,片刻之后,众将亦只能在无奈之下点头称是。
    一切布局好后,城门大开,门外响起阵阵喝彩声,马上喁璇屏息看着城门口,嘴角勾着yīn邪笑容,似是已瞧见紫禁城内高高在上的龙椅。
    待看清城门内走出的傲立倩影,方才的喧哗声嘎然而止,随即取代的是阵阵抽气声。知内qíng之人皆不敢相信的揉眼,道不清自个儿瞧见的究竟是人是鬼。
    凝雪!喁璇低喃,疑惑皱眉,惊大于喜,更多的是不敢置信。没料到会在此时此地见着他思念多日的人儿,活生生的立于眼前,亲手执刀抵喉相向。
    我还活着,但是如果你继续截断水源与粮糙,弃这满城柔弱百姓,以及军中那些个剩下的老弱妇孺于不顾,凝雪可以立刻死在你面前。她在轻喊,在众目睽睽下,在身后那些个屏息静待下。身上沉载的是无数人的xing命,是将士们的信任,这一搏她不能输。
    犹豫着,喁璇没了之前那些时日的骄傲,满脑充斥着的都是那一句我还活着!天啊,她还活着,毫发无伤的活在他面前,甚至还能向从前那样傲然的和他说话。
    王爷,不过是另一个yīn谋,您不要忘了那女人曾经怎么搏得你的信任,随后差点让全军阵亡,不可再信啊!一旁的副将见qíng势渐变,忍不住赶紧提点,怕王爷再一次被这女人所迷,坏了大局。
    闭嘴!本王面前何时轮的到你说话。厉声截断了那声声忠言,他们又怎会知他这日日相思煎熬的有多苦,又怎会知会得她他已忍耐了多时,错过了多时,他们之间还有时间在容许错过吗?
    给他们粮食,他们已经不能再饿了,你杀的人已经够多了,就算为凝雪手下留qíng这一回,我跟你走。她闭眼,下定决心后,吐出让他震撼甚至是梦寐以求一言:至此之后,凝雪对王爷不会再有二心,会一如在扬州般追随。
    收兵!几乎没有片刻犹豫,他挥手喊道,他就不信当日喁琰能为她做的,日后他同样做的到,失而复得之喜足够他暂放下一切,也不愿再失,他已经失不起了。何况就算今日收兵,他日仍可从来,总之不能让她死在自个儿面前,为他而死,绝不能。
    王爷
    立刻收兵,恢复水源和粮糙,违军令者杀。不容质疑的吐言,亦让所有人知道他决定的事无人能改变。
    是!副将无奈的应允,眷恋的看了眼近在咫尺一唾手可得的太原,最后亦只能调转马头,挥手示意所有人随他离开。
    飞扬的尘土,撤兵的战鼓,让城楼上始终捏着冷汗的旭砾等人终于放下心,百姓亦于城下响起片片欢呼,他们终于有东西可吃了。惟独承傲一人,仍旧独靠在城墙边,望着这一切。这一战兵不刃血却也暂逃一劫,是该庆幸,可他们却都不知道集功劳于一生的凝妃娘娘要的不是百姓的赞扬啊,他似能隐约感到那抹背影下的辛酸,就这么臣服于自己不爱,甚至曾经伤了她心的男人,于她而言是何等的悲悸,何况她肚里还怀了皇上的孩子,若仪亲王知道了真会善待她吗?那男人的心太多变,当日忍痛将雪儿jiāo予皇上是想她幸福,而非为君拼江山啊。
    过来,把刀放下。见士兵们皆已听命的离开,喁璇才朝远处的凝雪伸出手,言道。
    抿唇,回首看了眼高高的城墙,隐约听见的欢呼声让她忘却一切,淡淡一笑。扔去手中的匕首,走至他身边,jiāo出手,在他的相助下跃马而上。只盼他能早日醒来,养好身子,暂放下对皇后的愧疚,像个君王如个英雄般为自己的妻儿而战。
    策马离开,直奔郑州,一路浅扬的笑,想着怀中的女子却是还活生生的存在,并乖乖的躺在自个儿的怀里,答应与他并肩而战,心难掩的雀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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