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半夜的,怪叫什么!想把人都吵醒吗?倒是永安,若无其事地瞪了眼那位丫鬟,打盆热水送去二少奶奶房里。
    哦哦哦!丫鬟频频点头,匆忙奔开,仍不忘目光诧异地回头张望。
    我们府里的丫鬟都那么神经质吗?一惊一乍的为了什么?他长得有那么恐怖?半夜见到他就是活见鬼了?
    哈哈歪过头思忖了片刻后,邢欢溢出了一声笑,接获到他不明就里的目光后,她才解释道,她只是奇怪你竟然会抱我。
    我给人的印象就是那么的不近人qíng吗?他是她相公没错吧?至少在旁人眼里,他们的夫妻关系还存在着,相公抱娘子,不是人之常qíng吗?
    呵,放我下来吧,不动动脚会一直麻着。面对他的问题,邢欢只能gān笑以对。
    何止是不近人qíng。从前,他对她压根就没有人qíng可言,他们更像是生活在同一屋檐下的陌生人不对,应该说是仇人。他一见到她就来气,那些个行为举止活像是恨不能将她挫骨扬灰。
    永安没有再坚持,如她所愿小心翼翼地将她放下,搭在她肘间的指微微施着力,搀扶着她走。印象中长长的廊道今日却短得让他来不及细品相携的气氛,甚至没能自省清楚以前的自己有多恶劣。
    娘曾讲过,娶妻娶贤,邢欢一定会是个贤妻。她的确是,他也以为她一直都会是。结果,人生当真就像是一盘棋,落子无悔。他走错了那一步,便是满盘皆输。
    就这样认输了吗?永安不甘愿,他不信,两年的朝夕相处会在几日间就化为乌有。
    那么晚了,你不睡吗?被他一路搀扶着回房入座,没多久,方才那位丫鬟就叩响房门端来热水。邢欢揉搓着还有些麻痹的小腿,侧过头,好奇地看着抱着水盆愣在门边的赵永安。
    把脚放在热水里泡泡,会暖一些。他蓦然回魂,跑上前把水盆搁下,随手握住她的脚。可当指尖刚触上她的鞋尖时,顿了片刻,忽地,像烫着了般松开,尴尬转身在一旁的空位上坐下,看什么看!自己来,难不成还要我来伺候你?
    邢欢哪敢有这种妄想,便是因为从未想过,这话在她听来也不觉得有什么。弯身褪去鞋子罗袜,她连试水温的动作都没有,直接把脚伸进了水里。木盆里的水儿因为这惊扰,不安分的dàng漾着,她怔怔看着没入水面的脚,不自觉地想起那个连脚趾都漂亮的男人。
    邢欢。分明是夫妻,可是这般坐着竟然是会相顾无言。她自顾自地发呆,他只能像个旁观者。这样的沉默,让永安觉得不慡,他张嘴唤了声,没等她反应过来,就追问道,适才你说的话,是真的吗?
    嗯。隔了那么久才被问起,她大可以装傻,只是邢欢不想。
    他或许巴不得她早些移qíng别恋,别再碍他的眼、绊他的脚。而她更是觉得既然搞明白了自己的感qíng,就该把话儿跟他讲明白,不清不楚的,会误人误己。
    死肥猪!你活腻了是不是他想也不想地吼开,见她受了惊打颤,意识到自己失态了,话锋又蓦地一柔,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的?
    呃她不知道,倘若早就意识到了,定会在这念头还没成形时就果断扼杀掉。心悸的瞬间太多,如果一定要回想,那似乎得追溯到很久远的时候了,应该是他说自己被好多人绑着在树上打的时候,那是我第一次感觉到原来我也需要安慰。
    该死的!那是什么时候?!他到底是错过了多少?两年了,他们之间可以拿来讲述的回忆少得可怜,她和赵静安之间却彷佛有说不完的过往。
    唔,就是那次你把我锁在房间里啃gān粮,然后陪着一姐在群英楼的梨树下聊天。她几乎做到了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不撒谎不胡扯,难得对他毫无隐瞒。
    可这话在永安听来硬生生地被误解成了另一种意思,她所阐述的时间地点人物有太多的弦外之音。
    我明白了!他郑重其事地点头,用自己的想法来解读她的话。她没有变,只是懂得yù拒还迎了;她没有当真喜欢上他大哥,只是故意在气他;她不是真的为了静安才留下的,只是想换取他的注意和在乎。
    对,就是这样的。无非是耍些女人的小伎俩,埋怨他的疏忽。
    你放心,我她不会再把这感觉讲给任何人听,早晚会带着这个秘密识相消失,一定不给赵家庄蒙羞。
    邢欢的话还没讲完,就被永安迫不及待地打断,陪了你两年的人是我,不是我哥。他反省了承认了,以前的确待她太过分,但他也不是没有丝毫可取之处的,不是吗?
    无言以对,是邢欢唯一的回应。什么叫陪?是让对方真真切切地感觉到温暖,可以自信地觉得不管怎样,都有那么一个人会撑着她。事实呢,这两年她过得比一个人时更孤单。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是只有他接受不了,我也不想逆来顺受。但,是我担起责任娶你,不是我哥。不管当初做出这个决定时有多违心,有多怨。至少,他没有让她难堪,没有把她推到风口làng尖供人嘲笑。
    她的心蓦然抽痛。
    我娘和你娘之所以那么开心,是希望你能和我在一起,不是我哥。
    头也开始跟着痛。
    你那么孝顺,应该不舍得让她们为难吧。
    完了,全身都痛了。她就是不舍得,没法不去顾念那两位老人家,没法视而不见她们眼中闪烁着的希冀,做不到喜欢就抢不喜欢就甩的任xing。娘说,想让她快乐,她又何尝不想让娘更快乐,哪怕是掩埋掉自我。
    话说回来,也不是没有解决办法的。
    欸?他咄咄bī人地说了一堆,让她烦躁又惭愧,最后又突然把一句话貌似能让一切峰回路转。不得不说,这抑扬顿挫把握得极好,彻底让邢欢懵了理智。
    我们有两个选择。要么假装恩爱,让她们暂时放心回祈州,到时候把人送走了,你我皆大欢喜,往后再想个两全的办法跟她们禀明一切;要么明儿一早就去告诉她们,别做梦了,我们俩完全不可能培养出感qíng,你喜欢的是大少爷不是二少爷。
    二少爷,这真的是选择吗?有余地吗?她哪来的胆量坦白那些话。这不是敢爱敢恨,是作死啊。娘会恨不得没生过她这种不知廉耻的东西,婆婆会气她不识好歹恩将仇报,赵静安赵静安会取笑她的不自量力。
    层层考量,让邢欢毫不犹豫地做出了决定,我选第一个!
    是不是真能皆大欢喜,她不知道。就当是陪他演一出补偿她两年前不合时宜地出现,尽最后的力成全他和管晓闲。
    乖。他满意地笑,水凉了,把脚擦gān,睡了。
    你不走我怎么睡?
    我走了,我们怎么睡?看她神qíng呆滞,他别过头无奈地叹了声,耐着xing子解释,恩爱夫妻不是应该同chuáng共枕的吗?你觉得如果继续分房睡的话,平日就算再如胶似膝,有人会信吗?我不觉得我娘和邢夫人会像你那么傻。
    也是哦,可是可是她好歹还是个huáng花大闺女啊,演戏也不用演得那么配套吧。
    你睡chuáng,我睡外屋那张软榻。他适当做出妥协,大不了半夜趁她睡死的时候,悄无声息地爬上chuáng。
    *
    老夫人说,一日之计在于晨。
    这话儿一点都没错,似乎自从老夫人和邢夫人来了之后,别院的每个清晨都格外的忙碌。
    今天也不例外,天刚亮透,马蹄声就划破了宅前巷子里的静谧。一辆看起来很是华丽的马车停在了别院门前,小厮们赶紧迎了上去,便瞧见他们家大少爷利落地跳下马车。
    大少爷早啊,您辛苦了。相亲相到彻夜未归,想必一定火热又激烈吧,听说这种事很耗体力的。
    不苦不苦,为人民服务。他理了理衣袖,堆着笑脸,仿若很体恤下人般地抬手拍了拍小厮的肩,小、小刘啊,车上那些辣椒酱搬去厨房。
    大少爷,我姓王泪眼望天,他们家大少爷不记人名的习惯,原来还没有改呀。
    咦?你什么时候改姓了?
    瞧瞧,他说的多理直气壮,小厮握拳,咬牙,为了自己的姓氏而奋斗,报告大少爷,我一直都姓王!我爹姓王!我爷爷姓王!我爷爷的爷爷也姓
    好了好了,老清老早的,别太激动,对身子不好。这愤青般的激qíng,静安无奈地揉了揉太阳xué,呐,我是个很开明的主子,一般来说你姓什么我都没意见。但是,最近请不要在我面前qiáng调你的姓,我怕我冲动起来会把你打到短时间生活不能自理。
    哈,他们家皮厚到无所不怕的大少爷,几时起竟然怕起了他的姓氏?一股骄傲感油然而生的同时,小厮隐隐猜测到了起因,大少爷,该不会昨儿那个你王伯伯家的四姑娘,把你个吓着了吧?
    你够了!他这个主子是不是真的开明过头了?
    以至于下人们不仅喜欢捧着一堆感qíng烦恼找他寻求慰藉,还喜欢缠着他讨教追女人的法子这些他都忍了,凭什么他那么知心,结果他们还要哪壶不开提哪壶!
    王姓小厮识相地捂住自己的嘴儿,频频摇头,表示自己绝对不会再多话了。
    邢欢呢?
    瞪了眼那张仍然被封印着的嘴儿,静安耐不住脸色一黑,说话。
    我说大少爷,你也不看看现在什么时辰,你在温柔乡销魂了一整夜,少奶奶可没有,这会当然是还在睡,难不成要她出来列队欢迎你?那也行,我让她丫鬟去叫醒她,你在门口等着哈
    闭嘴。果然不该有好脸色,他们家的下人个个胆子都很肥,一张嘴就像在喷粪,我自己去找她。
    呃,大少爷,闯自家弟妹的闺房不太好吧?说不准就瞧见了什么不该瞧见的。
    第三十五章
    那些个在下人们眼里说不准的事儿,发生几率很低。比较不幸的是,赵静安今天运气好得离奇,就算是几率再低的事儿,他都会撞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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