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人懊悔极了,可偏偏只能压着心底的不甘与惶恐,道一句“谢主隆恩”。
    ……
    唐晓慕对前朝发生的事一无所知,见季修睿回来,开心地迎上去:“一路过来热坏了吧?我算着你快回来了,刚让人把井里的西瓜捞起来切好,快来吃点。”
    季修睿将繁重的朝服脱下,咬住唐晓慕递来的一小片西瓜,亲了她一下。
    唐晓慕咯咯笑了,娇嗔地瞪了他一眼:“把西瓜汁都蹭我脸上啦。”
    “那我也给你蹭一下?”季修睿把自己的脸颊凑过去。
    他们两人平素都不需要服侍,秋梨进来送了西瓜就跑,殿中没有外人,唐晓慕红着脸颊,踮起脚尖亲了季修睿一下。
    季修睿抱住她,用力地吻住。
    唐晓慕挣扎了两下没能挣脱,觉得季修睿有点奇怪。
    虽然他们以往也没少在白天亲昵,但他刚下朝就这么缠绵的吻,还是第一次。
    唐晓慕以为他早朝时受欺负了,由着季修睿吻她。
    好一阵悱恻后,唐晓慕抱着季修睿,靠在他胸口低声问:“怎么啦?是不是有大臣跟你对着干?”
    “没有,只是有点想你。”季修睿闻着她身上的幽香,心底的惬意一点点扩散。
    他的慕慕这么好,他怎么可能还会要别人?
    季修睿不说,唐晓慕也不好多问,琢磨回头派人去问问。
    然而并不需要她刻意派人去打听,消息就自动送上了门。
    听完经过,唐晓慕特地派人去慰问了下吴夫人。
    据铃兰回来说,吴夫人被打得浑身是伤,脖子上还有自尽时留下的勒痕。要不是婢女发现得早,及时将人救下,她可真就死了。
    除此之外,吴夫人的嫁妆先前一直是婆婆在把持。婆婆去世后,嫁妆非但没还给她,竟然分给了自己的两个儿子和一个女儿。
    吴夫人生性软弱,手里没银子,一切都只能仰仗丈夫,这些年过得都很艰难。
    那位小吴大人先前嫌弃父亲后院女人多,乌烟瘴气的,不爱多去。如今得知母亲的遭遇,气得当天晚上就写了折子参他,正好今日早朝时被季修睿看到。
    唐晓慕听完唏嘘极了,郑重地嘱咐铃兰和秋梨:“所以女人一定得有钱。你们俩以后若是出嫁,绝对不能把嫁妆交给对方打理。”
    秋梨红着脸小声嗫嚅:“奴婢要一辈子伺候皇后娘娘呢。”
    铃兰在旁边轻笑。她跟着唐晓慕时间长,知道唐晓慕的性子,也不在乎她说这些。
    倒是唐晓慕说到这里又想起别的事,从妆奁出中取出一份文书,交给秋梨:“这个是你的卖身契,本来早就想给你了,但这段时间事情多,我给忙忘了,才想起来。”
    秋梨一惊,吓得赶忙跪下:“娘娘您不要赶奴婢走!”
    唐晓慕忙扶起她:“别怕呀,只是先把卖身契还给你。往后你想继续呆在宫里也可以,要是想出宫了,跟我说一声就行。就是想嫁人也行,我给你出嫁妆。”
    现在她超有钱的!
    秋梨面露欢喜,甚至还有些不安。
    铃兰笑道:“你就拿着吧,娘娘就是这样的人。”
    这些年她与唐晓慕虽然名义上是主仆,实则也算半个姐妹,唐晓慕从未亏待过她。
    “就是,拿着。”唐晓慕把卖身契塞进秋梨手中。
    秋梨的手微微发颤,万万没想到自己还能再成自由身:“谢谢您!”
    唐晓慕示意她不必在意,又派人去雷书航那里盯着吴道远一案的进度。
    雷书航一贯雷厉风行,不出三日便结案了。
    小吴大人奏折上的内容件件属实,吴道远被罢官,按律入狱,他这些姬妾一听这事,连夜卷了钱财都逃了。
    季修睿给写折子的小吴大人安排了个外放的差事,让他带着生母吴夫人去外地就任,也能暂且躲开京中风波。
    这事过后,众人都知道季修睿独宠唐晓慕一人,好长一段时间都没人再跟敢替选秀之事。
    但好几年过去,唐晓慕的肚子还是没有动静,渐渐又有人心思活泛了。
    毕竟季修睿可是有皇位要继承的,两人成婚几年都没子嗣,好不容易抢来的皇位,难道还要便宜别人?
    这次他们不敢再像上次那样当面撺掇季修睿,而是假借请季修睿游湖的名义,想借机往他身旁塞人。
    这几日春光灿烂,唐晓慕正好也在宫中呆腻了,季修睿便带着她一起过去。
    看着帝后有说有笑地携手而来,做东的李大人脸上的笑意渐渐有些挂不住。
    可到底是多年的老狐狸,晃神过后,很快笑意盈盈地迎上去:“没想到娘娘也来了。”
    唐晓慕一开始并没有对自己几年没怀孕之事有多大感觉,但太后——现在该称呼为太皇太后,对这些很敏感。
    唐晓慕成为皇后的第二年,太皇太后见她肚子还没动静,就找她问过很多次话。
    但这也不是唐晓慕能决定的。
    她和季修睿的身体都很正常,两人行房也很频繁,但就是没有孩子。
    一开始唐晓慕仍旧不觉得是大事,反正她和季修睿都还年轻,就是当了三年皇后,她现在也才二十岁,孩子肯定会有的。
    但渐渐的,看魏王和魏王妃都有二胎了,允王府里也陆续添了两名庶子和一名庶女,唐晓慕慢慢有了危机感。
    而且,三年过去,她也逐渐察觉到那些人又想往季修睿身边塞人的意图。
    有次季修睿带人去巡视京郊的耕田,竟然在河边看到有贵女嬉戏玩耍,故意制造偶遇机会。
    虽然季修睿眼神都没给对方一个,安排这事的大臣也被唐元海暗暗排挤了一把,但唐晓慕心里还是很不舒服。
    她不喜欢这种丈夫被那么多人惦记的感觉。
    这次唐晓慕原本只是单纯想出来玩,但见到官员脸上的笑意变化,她隐隐猜到什么,又望了眼随驾之人。
    虽然是微服出巡,伴驾之人不多,但唐晓慕敏锐地发现在场之人大多都是与唐家不睦的大臣。
    这些不睦倒不至于恶意陷害,大多算是与唐家政见相左,隔三差五参唐家一本,伤不了唐家筋骨。
    季修睿也看出来了,停下脚步低声问:“要不不带他们,就我们自己去玩?”
    唐晓慕摇摇头:“不,就带他们一起。”
    她倒要看看这群人今日又想往季修睿身边塞什么人!
    媳妇有令,季修睿自然遵从。
    上次从京郊回去,他忙着派人丈量耕田、重制鱼鳞册,倒是忘记去处置那些别有用心之人了。
    今日正好再敲打一番,免得这帮人再乱动心思。
    两人携手走上游船甲板,唐晓慕从小在北方长大,还没坐过船,有些新奇地感受着水波带来的摇晃。
    季修睿看她喜欢,笑着说:“过两年带你去江南,听说那边更好玩。”
    “好呀。”唐晓慕欢喜应下,看见船舱内侧有人影晃动,似是名女子,好奇地望过去。
    主事官员连忙说:“那是船上的琴师。娘娘身份尊贵,不必去见。”
    他不说还好,一说唐晓慕反而更想见了:“让她出来。”
    李大人面露难色:“只是名小小琴师……”
    “听不懂皇后的话么?”季修睿冷冷问。
    李大人立刻告罪,走进船舱去喊人。
    他肥胖的身躯堵住了舱门,压着嗓子在跟躲在船舱死角中的女子说着什么。
    唐晓慕看不清女子的模样,但猜到女子不愿出来相见。
    她小声跟季修睿说:“看来我坏你好事了。要是只有你一人前来,她估计早就出来了。”
    季修睿正打量着湖边景色,闻言哂然:“何必跟陌生人置气。”
    “我没生气,我就想看看谁跟我眼光一样好,也喜欢上你了。”唐晓慕糯糯地说。
    季修睿的唇角勾了勾:“有你一个就够了。”
    唐晓慕喜欢的是他这个人,她们喜欢的却是他年轻帝王的身份。
    唐晓慕腼腆地笑了笑。
    一直到开船,女子总算扭捏地从船舱中走了出来,给两人行礼:“见过陛下、见过皇后娘娘。”
    她始终低着头,不敢叫人看清自己的脸。
    唐晓慕打量着她身上昂贵的绸缎、头上精致的首饰,以及那双保养得极好的手,笑着问:“你是哪儿的琴师?”
    女子咬唇不语,似是相当难堪。
    李大人立刻说:“是安乐坊的琴师。”
    唐晓慕挑眉,安乐坊是民间一个有名的乐坊,京中不少达官贵人都爱去。
    “抬起头来。”唐晓慕吩咐。
    女子惴惴不安地抬头。
    唐晓慕笑了:“李大人,这姑娘跟你这么像,别是你的私生女吧?”
    李大人慌了:“娘娘玩笑了。”
    唐晓慕脸色发冷:“谁跟你玩笑?你当我瞎吗?去年魏王郡主的抓周宴上我还见过她,你今天跟我说她是安乐坊的琴师?李大人,你把自己亲女儿卖去安乐坊了?”
    李大人扑通一声跪下,脸色发白,没想到唐晓慕居然记得自己女儿:“娘娘恕罪……是小女……是小女胡闹……得知微臣今日游船……她从未坐过船,才悄悄跟上来,躲在了船上……臣真的以为是安乐坊的乐师!”
    “是你瞎还是我们傻?你刚刚在里面跟她谈了那么久,都没发现那是你女儿?”季修睿冷冷问。
    李大人冷汗直流。
    他原本的打算是想等季修睿游湖尽兴之后,让女儿抚琴一曲,聊慰君心。万一女儿承宠,今日就能跟陛下入宫,那最好不过。
    即使事情不成,只是抚琴一曲,他不提这是自己女儿,也没人会知道这事。
    谁知唐晓慕跟来不算,竟然还发现了躲在舱内的人。
    李大人这会儿全身都在抖,他可不想被唐元海发配去边远地方做芝麻小官。
    正在这个时候,李小姐咬牙道:“陛下、娘娘息怒,是臣女胡闹……刚刚怕连累父亲,已经与父亲断绝父女关系,父亲才会称臣女是安乐坊的乐师……所有罪责臣女一人承担,请陛下、娘娘不要责怪父亲!”
    她知道只有先保住父亲和家族,才能保住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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