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中午,整个护城所的监牢的囚犯从进入这里之后第一次吃上了一顿饱饭,而且还是极为美味的饱饭,在067去收盘子的时候,他发现每一个盘子都被舔得干干净净,如果不是他的记忆清清楚楚的告诉他这些碗还没有洗过,他甚至会怀疑自己已经洗了碗了。
    吃饱喝足,经过上午的接二连三的事情之后,一个蓬头垢面的人在067收碗的时候鼓起勇气说了一句话:“你好。”
    067停下动作:“你好,请问有什么事情么?”
    那个人再三呼气后说:“上,上午那个人,真的,真的被,无罪释放,了吗?”
    067立刻就明白他说的是谁,是王二九,他说:“是的,他们的行为并没有构成偷渡这一罪行的犯罪条件,所以被无罪释放。”
    “那,那他现在,在哪里?”
    067:“抱歉,这一点我并不清楚,在离开护城所的时候他们就是自由的个体,他们可以去任何他们想去的地方。”
    “真,真,真的吗?他们真的,还活着吗?”
    067不大理解,但还是回答:“我想应该是的,如果他们不自杀,没有遇到意外情况,现在他们应该还活着。”
    他的声音落下,整个监牢各处瞬间出现了各种窃窃私语的声音,经过了这一顿午饭,这些人对067的惧怕似乎开始减少,那个问问题的人颤声问:“什么是意外情况,你会杀掉他们吗?”
    067再次不解:“他们是无罪的,我没有那个权利伤害他们。”
    这个人仰视着067,接下来的这一句话用尽了他此生最大的勇气,他说:“那我也能,无罪释放吗?”
    067立刻严肃起来,他扫过面前这间牢房的数字,看着这名罪犯:“043号犯人,你有冤情吗?”
    043号犯人颤声:“有,我有,我是被冤枉的!”
    067:“好的,我会立刻查看你的案情,之后会对你进行提审,请稍等。”
    067把所有的盘子收起来抱了出去,在他的身影消失之后,所有人都看向了刚才开口的043号犯人——
    “你傻啊!哪有你这样送上护城队的手里的,你说你有冤情,不就是承认之前的护城队做事不好,他们怎么可能放你离开!等会儿你一定会被折磨到死的!”
    043号犯人瑟缩在门边,跟他同个牢房的人说:“你太冲动了,如果不这样你还能多活一段时间的。”
    有人说:“算了,他都已经开口了,他死定了,大家也别再说他了,免得死之前他还在难受。”
    “说得对,”另一人喊道:“四十三号,你就想死之前都吃了这样一顿好的了,死也是个饱死鬼,值得了!”
    “万一呢?”043号犯人喃喃道,跟他一个牢房的044号犯人问:“你说什么?”
    “万一呢?!”043号犯人大声道:“万一这个新来的护城队是个好人呢?他放走了偷渡的人,还带着一号去了医馆看病,中午还给我们煮了这么好吃的东西,万一他就是那个讲道理的好人,他会把我们这些无辜的人放出去呢?!”
    “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真的笑死我了,四十三号,你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他才进来不到一个月。”跟他一个牢房的人大声说。
    “你才进来这么短的时间呐,怪不得这么天真。”那个人就在四十三号犯人的斜对面,有着同款乱糟糟头发,一双手完全看不出颜色,嘴里还嘬着吃剩的鸡骨头,他说,“你知道我在这里多久了吗?一年,整整一年,虽然没有吃过像今天这样的食物,但我还真看到过新来的护城队。”
    他把嘴里的鸡骨头嘬得滋滋作响,就像是在吃什么珍馐美味,听到声音的其他人也嘬起鸡骨头来,于是一片滋滋声中,这人继续道:“当时那个护城队一来所有人就发现了他的不同,他太嫩了,就连冲着囚犯大喊都做不到,声音弱弱的,就像是小鸡仔,我还记得那时候整个护城队的人都笑他,笑他娘唧唧的,像个娘们,但是新来的护城队并不在意,他在努力的改变,努力的让自己适应,他要是一直这样适应下去,过不了多久他就会变成一个成熟的护城队,但是他有个很大的毛病,就是他的心太软了。”
    “当时监牢的情况跟现在没有什么不同,每天还是吃这些东西,还是很多人竖着进来横着出去,四十三号,当时就住你那个牢房的有个女人,女人在这里的待遇,大家都明白,如果说进入这里之后有什么还算得上是幸运的事情,那一定是我是个男人,不是个女人。”
    “总之,这个女人很惨,非常惨,特别惨,惨到待了将近一年的老人都看不下去,很自然的,那个新来的护城队心软了,他开始给这个女犯人偷偷摸摸送吃的喝的,开始在护城队想要折磨这个女人的时候帮着阻止,当时那个护城队的胆子的确没今天这个护城队的胆子大,他只敢给这些护城队找些事情,传一些似是而非的话。”
    说着说着这个人直接把嘴里的鸡骨头嚼碎了,咔嗤咔嗤的声音响了起来,有人催促他,他就说:“别急,马上马上。”
    鸡骨头终于被他咽下去,他像是被哽了一下,长长吸了口气才继续:“那个新来的也算机灵,倒是让这个女人的日子没那么惨了,但是大家都明白,在这个地方只要活着一天都是煎熬,能早点死都是解脱。”
    “想来那个女人本来就是打算早死早完事的,结果偏偏半路钻出个新护城队员,这不就让人家看到了希望,于是我们就发现在女人又一次被糟蹋拖回来之后,好像就有什么开始变了,后来仔细一想,应该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新来的护城队就决定帮这个女人出去了吧。”
    整个监牢熬了一年以上的囚犯寥寥无几,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他们以为这个地方只有压迫、只有血腥、暴力和死亡,却没有想到这里竟然还发生过这样的故事,一个护城队员和一个女囚犯的故事,于是一个个听得聚精会神,眼见着讲故事的人又停了,一个个又开始催促起来。
    讲故事的人使劲的咳了两声,从嘴里吐出一块棱角分明的骨头,说:“别急别急,差点哽死我了。”
    把骨头从地上捡起来在一旁的稻草上擦擦又放到嘴里,他继续:“新来的护城队平时看着胆子小,但是能下决定干这样的事情倒也算有勇气,不过也仅限于此了,偷偷放人离开他是不敢的,所以他开始给这位女犯人收集证据,收集她根本没有犯罪的证据。”
    “说起来,我们当中这样的人也多,有好些人都是因为冒犯贵族才被抓进来的,当时那个女人好像也是这个原因。”
    “冒犯贵族说严重很严重,但要是贵族不追究也就这样了,总之新来的护城队有点本事,不知道做了什么就让贵族成功松口不追究这件事情了,他把这个消息带给女人,女人喜极而泣,说是当天下午就能放出去,结果就在当天中午,女人死了,被无数护城队轮.奸而死,就在那个新来的护城队面前,那个新来的护城队被绑在椅子上,眼睛被人撑开,眼睁睁看着女人在他面前挣扎死去,死不瞑目。”
    故事讲完了,这人长长叹口气做了个总结:“所以四十三号你死心吧,我估摸没多久那些护城队的老人就该回来了,这个新人再怎么查你的案情,就算你根本没有罪,就算他愿意放你出去,你也出不去,进了这里只有死路一条,没别的路可走的。”
    四十三号面色颓然,无神的靠在铁栏杆上,想到什么说:“可是上午那个男人不是就出去了吗?”
    那人站起来走到牢房深处,从四十三号的视野中消失,留下了一句话:“别想了,谁知道他是死了还是活着。”
    监牢里再次陷入安静,就像以往无数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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