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人都是飘忽游离的,他使了点力将她从地上拉起。一阵痛楚从脚踝处袭来,意识回了笼,不由轻哼了一声。
    他的眉心皱得更深了,受伤了?
    唔,好像崴了。声音小得大概连她自己也听不清吧。
    能走么?
    她试着走了一步,大地被雪盖得严严实实的,差点又滑到了。幸好许寂川扶着她,一直未曾松手。
    有点窘。冰天雪地里,她竟是出了一层细密的汗,脸红得不像话。
    任苒,怎么了?邹桓正好出来丢垃圾,疑惑地望着他们。
    救星来了。她如蒙大赦般两眼放光,指了指脚,扭了。
    邹桓关切地走上前,不能落地?
    她吸了吸冻得通红的鼻子,委屈地点点头。
    他瞧了一旁的许寂川,清冷的表情,好像与任苒确实不熟。
    哎。邹桓视死如归地叹口气,背对着她蹲下,上来吧,送你去医务室。
    若不是许寂川身边有个苏玉妍,任苒或许能犹豫地更久一些。但此刻,她却只想逃离这场尴尬,于是想也没想,便伏上了邹桓的背脊。
    后来邹桓一直遗憾地抱怨,都是她,害得他这辈子背的第一个女生居然不是林洁。而她却一直在想,若是当时没有邹桓的及时出现,背她的会不会就是许寂川。而青涩如她,似乎每每总是怯步。
    第二天一早,任苒拖着伤腿踏进教室,发现她的课桌上大咧咧地放了瓶墨绿色的物事。
    林洁坏笑着,任苒,好像有人暗恋你哦。
    她的心情却一下子低落了,那明明是她偷偷拿给许寂川的药膏,却不想时隔几月,又回到了自己的手中,似乎有些讽刺。
    急忙打开一看,似乎是原封不动的,一点儿也没少。
    他果然是看不上的!心中紧了紧,难道他知道了她的心思,所以趁着这个机会忙不迭地退货?
    深受打击的她忽地就心灰意懒起来,甚至暗暗下定决心要彻底戒掉许寂川。
    可却是那样地艰难。那张清隽的脸庞、高挺的背影已然在她心中扎了根,深深的。戒掉他等于戒掉默默关注他的一切习惯。习惯却是一件很可怕的事,它深入骨血,剔除时痛不欲生。
    于是没多久她便放弃了。还是继续藏在心里吧,至少这样,仍会一米阳光照亮心田,好过黑暗一望无垠。
    当时她对许寂川的心思,便是如此不着痕迹,却早已百转了千回。如今雪景依旧,人事已非。若不是记忆镌刻得够深,或许她真会以为那是一场梦。
    任苒,你怎么又走神了?前方的程双儿回头对他大呼小叫起来,惹得周围的人纷纷侧目,快点,待会被人抢光了。
    她无奈,嘴角却有星点的笑意。多亏有这个聒噪的女人,日子才过得这般热闹,她心中的那点空白也变得微不足道起来。原来离开了那些曾以为不可或缺的人,似乎也能过得不错。
    她快步追了上去,程双你是饿死鬼投胎的吗?
    圣诞在东方早已被赋予了太浓重的商业气息,衣食住行,面面俱到地促销降价。一时间市区那有限的空间人满为患,道路都快被踩烂了。
    本来美人应该偏好美衣的,可程双儿偏偏不是个正常的美人,视美衣如敝履,而视美食如至宝。
    对于这种现象,任苒起先是十分不能理解的,后来便想通了,美人即便是披着一块破布出门,那还是美人。
    于是一场血拼过后,雪也停了。
    她们灰头土脸地从公车上挤了下来,同样是提着大包小包,任苒觉得自己跟个大妈似的,而程双儿即便狼狈万分,头发在风中凌乱,却有一种别样的我见犹怜的美。
    任苒放眼望了望,唔,一大拨护花使者正在接近。再看看身边的美人儿低着头,不知道在塑料袋里找什么,后来嫌那双毛茸茸的手套碍事,干脆用嘴脱了叼着,光着一双纤纤素手继续翻来覆去,忽地发出含糊不清的咒骂,我的巧克力呢?操!谁看见我的巧克力了?
    一大波护花使者已经褪去,某人果然只适合在一边安安静静地当幅画儿,任苒无力且失望,你的巧克力在我袋子里。
    对哦。她一拍脑袋,嘻嘻一笑,俯身从任苒那找出她的宝贝便啃了起来。
    任苒照例想朝她投去鄙夷的目光,却见那张满足的俏脸蓦地冷了下来。
    循眼望去,校门口有许多学生进进出出,高高瘦瘦的男子倚着花坛,面容慵懒妖孽,亚麻色的头发夹着几缕诡异的紫,在夜幕中分外引人注目。连任苒都不由暗暗赞叹,这真是比许寂川还要精致上几分的男子,但,仅仅是漂亮。
    他也望见了她们,直起身子,掐灭了两指间的那点火光,小心翼翼地赔着笑。
    任苒从未见过如此肃杀的程双儿,像一座冰山似的,对妖孽男子殷切的目光视而不见,径直从他身旁走了过去。
    男子捉住程双儿的手腕,她不耐烦地皱着眉,用力甩着手,却发觉那力道像是深深陷进肉里。
    冰山瞬间成了火山,爆发得彻底,夏亦然你到底要干嘛?我说的是人话吧?我们上个世纪就分手了,分手你听不懂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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