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何尝不知此时最该平心静气,好好地与她深谈一番。可这个任苒,往往就能轻易地让自己乱了情绪。
    他从小理智惯了的,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竟对自己有了这样的影响力。
    大概是很早很早之前,她在大雪皑皑中崴了脚,那时明明是自己扶起了她,甚至都准备要蹲下身去。可邹桓一出现,她便急着跳上了人家的背。
    那时他在雪地里望着他们的背影很久,有一瞬间竟然有想上前将她从邹桓的背上扯下来的冲动。那是他生平第一次尝到妒忌的滋味,事后想起连自己也讶然。
    还有是快分班时的那次露营。
    他睡眠一直有些浅,听到外面的动静便醒了。谁知透过帐篷却刚好看见了这样一幕,她正凑上去捂住邹桓的嘴,脸上的笑意那么不加掩饰。他和她倚在大石上,靠得那么近,一起仰头看着星空。
    那种妒忌的感觉又冒了出来。
    后来那个邹桓还贴着她的耳朵说了些什么,惹得任苒竟有了几分羞涩。他曾经一直以为,她只有在自己面前才会有那种羞涩。
    他也不知道怎么了,气闷郁积在胸,竟久久无法纾解。晚自习依旧在她身旁,却连着好几日都不想理她。
    所以后来他才会一时昏了头信了她和邹桓的鬼话,才会在这么多破绽的谎言面前变得迟钝。过了几月再回头,却已寻她不见了。
    她骗了他,带着他的骨血躲着他,如今她竟问他要怎样。
    许寂川有些生硬地,给你两个选择,一是你和阿凝跟我去德国,二是我回国。但不管怎样,我和你,我们都要结婚。
    结婚?
    任苒愣住了。
    当年她如何没想过,甚至幻想过一千种一万种的场景,就要成真了么?可为何会觉得难堪。
    明明应是充满爱意的两个字,在他说来如同公事一般,却没了一丝温情。
    她别过脸,我自己可以照顾阿凝。
    许寂川冷冷的,可我听说前几天你差点把她丢了。
    他怎么会知道?任苒脸色蓦地煞白,丢了阿凝的那天,对她而言何尝不是无底的黑暗。她闭上眼,那种无力感又袭了上来,几乎让她支撑不住。
    他到底在干什么?许寂川暗自叹息,抱起阿凝走到她面前,阿凝,让妈妈跟我们一起搭积木好不好?
    他的声音很近,任苒睁开眼,便是阿凝天真的笑靥。幸好,幸好她还可以把那件事当作一场噩梦,阿凝还在身边,一切都还不算太坏。
    她笑着接过阿凝,妈妈给阿凝搭个城堡好不好?
    任妈从厨房端着菜出来,看到的便是三个人围在一起其乐融融的场面。
    她的女儿任苒笑容温婉,眉宇间的哀愁似乎淡了许多。解铃还须系铃人,谁是谁命中的结。她想这次终归她是对了。
    第29章 时光的长度
    凤凰花又开,艳丽如火,璀璨若霞。
    学校的人工湖畔,穿着学士服拍照留念的毕业生们三五成群。这学校说到底也就是一个送往迎来的地方,有人来有人走。
    可毕竟那么多人在这里留下最好的青春,带走了很美的记忆。
    任苒凑近刚刚在她身旁坐下的殷城嗅了嗅,昨晚又醉生梦死了?
    殷城揉揉还在发胀的额心,最是离别苦,你懂的。见她没好气地横他一眼,又说,这么多天没找我算账,我还以为你跟加钦似的对我冷暴力。
    任苒嘲笑他,哪能啊,我还得感谢你替我家阿凝找回爸爸呢。
    那天许寂川能在偌大的游乐场找到她们,后来稍微想想也便明白了。除了她和章加钦外,知道她们所在的准确位置的,也唯有一直打电话来的殷城了。
    说吧,你和许寂川,究竟怎么认识的?
    殷城十分无奈地摊了手,自打我们在娘胎里,就注定是认识的。
    任苒一愣,随即讶然地,你是他表弟,他小姨的儿子?
    那时许寂川很少说家里的事,可这个表弟却是他唯一主动提及过的。他们从小便在一起泼皮打诨,后来也一起学吉他一起打篮球。
    许寂川的爸妈离婚,母亲远嫁德国,他还在小姨家住过一段时日。
    高中后姨夫调去省城,本来想将他一起带过去,可许寂川执意不肯,宁愿自己一个人守着老房子。
    她恍然,怪不得一开始便觉得殷城没来由地熟悉,尤其是他弹吉他的样子,落在她眼中总有那个人的影子,原来是师出同门。
    此时殷城脸色讪讪,什么表弟,我不过就小了两个月。
    那个家伙,从小仗着这两个月以兄长自居,端着一副沉稳老练理智冷静的架子。偏偏又是学什么都比自己好上那么一点点,惹得自家妈妈念叨他比念叨自己还多。
    那日他见了任苒女儿阿凝,便觉得好像看见了许寂川,没来由地心头一震。
    但是细想他便笑了,自己的想象力也忒丰富了些,即便任苒也是他们的同乡,可那个人从小便稳重得很,又怎会容得这样的故事发生在自己身上。
    只是到底也在心底存了些疑虑。没想到两日后的班级聚餐,好巧不巧地在同一家饭馆遇上了曾有过一面之缘的林洁,鬼使神差地便问了她是不是认识许寂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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