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样?舒服些了吧?”阿桂轻眨了一下眼,朝他莞尔一笑。
    方喻同双手捏成拳头,额角暴起隐约可见的青筋。
    不舒服,要命。
    阿桂又半眯起眼,疑惑道:“怎么了?还是不舒服么?起先嗓子是哑的,这会儿直接说不出话了。”
    她敲敲脑袋,又摊手过来,想要摸摸他的额头。
    那皓腕纤细盈白,宛如摄人心魄的妖精,一寸寸向他靠近。
    方喻同身子僵得笔直,只能任由她滚烫柔软的掌心在他额间贴了贴,然后又贴了贴她自个儿的,再贴贴他的。
    几番比较下来,铺天盖地好像都是她身上的味道。
    桂花香,是染在她肌肤上的,清浅又馥郁,似乎闻着闻着,便能让人沉醉。
    就着摇曳烛火,阿桂雾濛濛的醉眼抬起,带着不自知的妩媚,却又澄澈干净。
    “小同,你怎的冒这么多的汗呀?”
    她拿起榻旁的帕子,替他擦着额角,“千万莫要病了,会心疼的。”
    方喻同望着她眸子里湿漉漉的水汽,心口好像是停跳了无数拍。
    “阿姐知道我是谁?”
    他好像说了个笑话。
    阿桂“噗嗤”笑出声来,嗓音清脆,一头乌发在枕间缠绕,发香四溢,“你说什么呀?你是谁我还能不知道?又不是傻子。”
    她言语清晰,双瞳澄澈,纤纤素手抵着他胸膛,指尖轻轻敲了几下,“你是小同呀。”
    “嗯,我是。”方喻同弯起唇角,眸色深暗,将她几缕碎发拨到耳后,“阿姐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阿桂星眸朦胧,长睫轻颤,好像又在费力思索着这个问题。
    半晌,纤白细指才重新轻轻点着他的颈窝,“很久了呀,我一直就喜欢你的。”
    “不是小时候的那种喜欢。”方喻同也不确定她如今喝醉了,和她说这些她能不能听懂。
    但让她思考问题,总比她无所事事,自由发挥起来要好得多。
    “阿姐,是男女之间的喜欢,你能听懂吗?”方喻同嗓音低哑,耐心地教她。
    阿桂轻哼一声,不高兴道:“这有什么不懂的,你是不是看不起我,觉得我傻?”
    方喻同有点窒息,连忙摇头否认。
    这时候的阿桂很好哄,像小孩子一样,哭笑都像风雨来得快去得也快。
    刚刚还将红唇抿成一条线,不高兴的模样,如今又甜甜笑起来。
    她单手挽着他的胳膊,另一只手还在揪着他领口绣着的松竹暗纹玩儿。
    不过很快,她大概又觉得他的领口玩腻了,所以皙长柔嫩的指尖往上移,经过他的喉结,再到下巴尖儿,又用指腹轻轻摩挲起来。
    她笑着回应道:“男女之间的喜欢,我知道的呀,就是想要同床共枕一辈子呀。”
    “嗯。”方喻同艰涩回应,喉结滚动两下,身子酥麻无比,完全动弹不得。
    “那你呢?你要不要和我同床共枕?”阿桂歪着脑袋,“嗯......就从今晚开始?”
    第99章 二更合一
    阿桂是从一阵头疼欲裂中醒来的, 入目是头顶绣着缠枝莲的藕色帐幔,透着微微的熹光。
    她晃了晃眼,一些不堪回想的破碎记忆涌入脑海。
    阿桂拢起眉尖, 脸颊仿佛烫熟的虾子一般, 红得滴血。
    “唔……”阿桂尴尬得将脸埋进被窝里,猝不及防, 衾被还残留着方喻同身上的味道,淡淡的书墨香萦绕着桂花香,交缠着涌入她琼秀的鼻尖。
    她嫩生生的小脸,噌地一下越发显红。
    身边的空处还温热, 看来他是真的在这儿睡了一宿。
    阿桂恍惚还记得她的手臂压在他胸膛上,醉眼朦胧对着他修长脖颈哈气,撒泼打滚不许他起身的无赖模样。
    天爷,她都做了什么……
    被窝里可以透进来一点点天光, 借着那抹熹微光亮, 她壮着胆子看了看身上的衣裳。
    还好,只是凌乱了些, 但还齐整。
    看来昨晚即便她再没羞没臊的,也不至于太过荒唐。
    听到动静, 芦叶端着铜盆热水走进来,温声笑道:“姑娘醒了?是再睡会儿还是现下便盥洗?”
    阿桂坐起身来,颤着长睫, 轻声道:“他、何时走的?”
    听闻这话, 芦叶嘴角不自觉勾起了一抹笑色,“大人去上早朝了,刚走没多久。”
    也是,他躺的位置都还有温度。阿桂的指尖伸过去, 又像是被烫到,迅速缩回来,“......先洗漱吧。”
    阿桂用桃花竹盐漱过口,又净过脸,擦上一层薄薄的珍珠霜,这才重新坐回窗牖下的软榻旁。
    她托腮望着窗外,在风中摇摆的槐树叶,心思又飘到了九霄云外。
    想昨日种种,脸颊上的酡红本已消失,这会儿又泛了上来。
    虽然大多记忆已经模糊,但光是想起几个字眼儿,还有几个瞬间,就足以让她羞得抬不起头。
    “姑娘?您没事吧?脸怎的这样红?”偏偏芦叶还哪壶不开提哪壶,歪着脑袋关心地探询。
    阿桂咬着唇角,支吾了半晌,才道:“昨晚的事...”
    实在太过丢人,她有些说不下去,却不知道芦叶汀州又看见了多少,会怎样看她。
    “原来是姑娘昨晚喝的酒还未醒呀。”芦叶捂着唇发笑,“姑娘喝醉了的模样就像小孩儿一样,特别可爱。”
    阿桂身子一僵,脸上越发挂不住,“你都、你都瞧见了?”
    “是呀。”芦叶偷笑,“我还是头一回见姑娘那样子,似乎大人也是,拿姑娘很是无可奈何呢。”
    阿桂听到芦叶提起方喻同,更是羞得说不出话,鸦睫颤动,指尖紧紧攥着。
    全被芦叶看见了,她会如何看她……
    阿姐和阿弟,着实会让人不齿吧……
    阿桂心底胡思乱想着,一颗心似是被扭成了一股麻绳,在软塌上一坐,便是一上午。
    午时,芦叶端着煲好的陈皮炖水鸭和红烧狮子头送进来,并一碟清炒油菜和豆沙小馒头,都是阿桂平日里爱吃的菜。
    可她念着昨晚醉酒之事,着实没什么胃口。
    提起木箸又放下,忍不住朝芦叶说话道:“昨晚,你一直在房里伺候么?”
    “昨晚有大人守着姑娘,没叫我们贴身伺候。”芦叶对答如流,给阿桂的碗里布了一筷子鸭肉,才道,“我只进来过一回,是大人叫送些热茶给姑娘醒酒。”
    热茶,有用么?
    还不是醉得一塌糊涂。
    阿桂脸颊微烫,垂下眼,夹了个狮子头,用筷子尖儿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那你进来时...”
    可瞧见了那不堪入目的场面?
    比如,他躺在她身侧。
    这话烫嘴,她实在没脸问出口。
    所以只说了几个字,便声如蚊蝇,呐呐没了尾音。
    芦叶却好像知道她想问什么似的,抿唇笑道:“姑娘,我进来时大人就坐在你的榻边,给你递水喝呢。”
    甚好甚好,芦叶什么都没瞧见,也就不会看不起她。
    阿桂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夹起红烧狮子头小口咬着,明眸蕴着春水,淡淡笑开。
    芦叶也笑,在阿桂身侧,是那种看穿一切的笑,却没叫阿桂发现。
    原先没觉着,如今看穿这秘密之后,芦叶是越发觉得大人和姑娘一等一的般配。
    起码除了大人,世上再不会有人这样了解姑娘。
    连姑娘酒醒之后,会说什么,会做什么,都全部预料得到。
    芦叶暗自庆幸,大人教了她应对之法,不然若是在姑娘面前露了馅,只怕姑娘要羞得把自个儿关在屋子里,没日没夜不吃饭了。
    ......
    饭毕,芦叶和汀州一块把饭桌收拾干净,又抬了那绣桌过来。
    就放在临墙靠窗的地方,将那窗牖打开,亮光透过窗格上的祥云花纹落下来,照得绣桌上那只未绣完的香囊上,白鹤翅膀上的花纹都栩栩如生。
    阿桂见着那香囊,便有些头疼。
    这是她原打算绣给方喻同的,毕竟他的香囊每年都是她给他绣的。
    可是如今,她却不敢绣下去。
    若绣好了,是给他还是不给他。
    之前当他还小,没察觉到自己的那些心思时不觉得。
    如今才意识到,女子给男子绣香囊,那意味可是不同寻常的暧昧。
    所以这香囊才绣了半只白鹤的翅膀,便被她扔在绣桌上,一直没有再动过。
    阿桂按着眉心,别开眼不看那绣桌,反而道:“今儿不绣东西了,我要去刘家陪着淑鹞,先去厨房把杏仁豆腐弄出来吧,淑鹞昨儿说了要吃的。”
    她起身,正打算去厨房。
    却被芦叶叫住,“姑娘,杏仁豆腐大人已经差人送去刘家了。”
    阿桂眉尖微微挑起,还没明白方喻同这是何意。
    汀州扶住阿桂的胳膊,让她重新坐回榻上,“姑娘,大人的意思是,让您先待在家里,莫要出门。要杀您的那群歹徒还没找到,外面总归没有家里安全。”
    阿桂蹙起眉尖,低声道:“可我放心不下淑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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