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还是喜欢。
    李绩紧了紧双臂:“行,命给你了。”
    ——
    李绩的身体调养了十来天才能勉强下地,这些日子积压的政务都是由楚克廉代理的,处理的奏章会送到紫宸殿,李绩还是坚持自己亲自批复,虽然公务未停,他却没接见任何一位大臣。
    大家也心知肚明,怕是陛下也不想听他们劝谏的话,所以尽量躲着呢。
    李
    绩清醒之后李准便不再施针,后面就由太医署全盘接手了,李准这两日看李绩时总是闪闪躲躲地,更不敢遇见容卿,就怕那天说的大话容卿真信了,跑过来跟他说求他带他走,到时候他该怎么办?
    本想以退为进,给亲亲四哥助攻一下,谁知道搭好戏台没戏唱了,而且就算他信守承诺真带人走了,那……那四哥非得将他大卸八块不可!
    李准一想到这就浑身难受,皇宫里是绝对住不下去了,为躲二人,他住进了楚王府……准确的说,是到楚王府蹭吃蹭喝。
    李缜倒是不赶他,而且自他来之后,府上各屋里都多了一盘瓜子,晚上独坐月下的时候,旁边也多放一个酒杯。
    第一天李准装作没看到,第二天李准还是装作没看到,第三天……
    “三哥,你这是哪买的酒啊,吃着真香!”李准没皮没脸地端着酒杯,仰头灌下一口,末了还咂咂嘴回味。
    “是宫中御酒沉牙,怎么,四弟没请你喝吗?”
    “什么!有这么好的酒四哥居然还私藏,我真看错他了!”
    李缜看着他,好笑地摇了摇头,然后给他满上酒杯。
    李准看他这么殷勤,受宠若惊地端起酒杯,只是这次没有痛快地喝下,反而是戒备地看着他:“你莫不是有什么事要求我?”
    小院里青草芬芳,淡淡夜色沐浴月光,轻风微拂,将那一袭白衣衬得更加萧索了,李缜眸中不加掩饰,坦坦荡荡。
    “那天你回去,宫里是不是还发生了别的事?”
    李准眨了眨眼睛:“为什么这么问。”
    “我听去过寿宴上的人描述了当日的情形,卿儿是个女子,也没那么大力气,四弟当是不止于三天不理朝政。”
    “那天晚上是不是还发生别的事了?”李缜看着他,虽是问话,语气却十分笃定。
    李准放下酒杯,摸了摸鼻子:“她都是皇后了,三哥若为她着想,别总‘卿儿卿儿’地叫,不好……”
    “这里又没有外人。”
    “我这不是……”李准好似很纠结,“你一点都不掩饰自己的心,这让我到四哥跟前,是告发你还是告发你还是告发你?”
    李缜被他逗笑了:“只有一种结果?”
    李准扶额:“好兄弟夹在中间
    实在难做啊!”
    “不用这么纠结,”李缜垂下眼帘,在玉盘里拿了一颗葡萄,仔细地扒去皮,“四弟什么都知道,你说不说他也知道。”
    李准看着他的样子,像是生闷气似的把头偏到一旁:“人呐,总是不珍惜得到手的,又放不下得不到的。”
    “那你说,哪一种比较可怜?”
    李准扭头看他,想说“我看你比较可怜”,话在嘴里一捣鼓,就变成了回答他最初的问话,将他知道的,那天夜里发生的事都告诉了李缜。
    李缜沉默很久,久到风都凉了,虫儿都睡觉了,李准开始打起呵欠,正犹豫着要不要推他回房的时候,听到他浅浅地叹了一句。
    “真狠啊。”
    李准看了看他的腿,最后收回视线,起身走到他身后,给他一路推回到房间,最后也没头没脑地附和一声:“是啊。”
    也不知是说谁。
    给李缜安顿好了,李准也要回去睡觉,临走时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回头看了看他:“你那个身手不错的护卫,今天不在?”
    “韩适。”
    “对,是他。”
    “在暗处。”
    李准摸了摸后脑勺:“好吧。”然后转身走了出去。
    夜色渐深,有人睡得香甜,有人辗转反侧,兰香殿里点着灯,昏黄的灯火映照着人的脸,衬得犹如鬼魅。
    服侍的宫人来劝了几次,那人都像没听到一般,静静呆坐着,一动不动。
    第二日上午,容卿夜里睡得很好,是被渴醒的,刚跟烟洛要水,就听到了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雨点砸着窗户,听着声音很响,雨势应该不小,她咽下一杯水,将杯子递给烟洛,看了看外面:“又下雨了?”
    “是……”烟洛接过水杯,声音顿了顿,“昨儿夜里就下起来了。”
    容卿听着她话音有些不对:“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烟洛将水杯放回到桌子上,随手摆了摆桌上的摆件,状似不经意地说着:“奴婢听人说,今天一早,兰香殿的那个跑到陛下门前跪着去了,现在好像也没离开。”
    容卿扶着帷帘的手一顿,她坐正了身子,两脚踏在脚踏上:“今天?这么大的雨?”
    烟洛回身伺候她穿衣,语气几多不屑:“是,就得赶这么大雨
    ,才惹人心疼不是?”
    容卿没说话,她醒得晚,再过一会儿就该吃午饭了,这一个月只去了紫宸殿一次,本想着今天要去看看那人的,一见下雨就打消了几分这个念头,现在又听见这样的事。
    她是不太想撞到萧芷茹。
    想了想,她便让人直接传膳了,慢条斯理地吃了一碗半的白饭,还吃了许多肉,胃口可见很好,并没有受那件事的影响,烟洛在一旁看着,隐隐有些着急。
    “陛下都下旨要肃清后宫了,她却还是这样赖着不走,现在终于找到了机会,该是到陛下那里扮可怜去了。”
    容卿吃完漱口,用手帕擦了擦嘴,抬头看了看烟洛:“以前不见你这么多话。”
    屋里没有外人,烟洛总是大胆一些:“娘娘,我只是……你说,陛下会不会看她可怜,就反悔了?”
    容卿神色漠然,偏头看着窗外淅沥的雨:“她本来就可怜。”
    烟洛一怔。
    “虽是可怜,但就如四哥说的,世间安得双全法,总要有对不起的人。”
    烟洛紧了紧手心,她走到容卿身前,蹲下身去,抚上她的手:“奴婢在玉照宫的时间不长,可在沈在先的府邸里,这样的事却是见多了,每个人都是一样的,每个人都希望夫君这辈子只宠爱自己一个,无一例外。”
    “嗯,我知道。”容卿拍了拍她手背。
    烟洛还是那样望着她:“所以,如果现在紫宸殿外边跪着的是您,萧昭仪也只会背地里偷笑,不会觉得您可惜的。”
    她说得是个很浅显的道理,权利和爱都是极为私密的东西,不容他人染指,人在守护这两样东西的时候会变得自私,而在后宫里,这又恰恰女人们最重要的两样东西。
    都是这样,无一例外吗?
    容卿忽然站起身:“收拾一下,我要出去一趟。”
    “去紫宸殿吗?”
    “不是,”容卿看着门外的雨,“去锦鸣堂。”
    自从寿宴发生那件事之后,陆家一落千丈,原来门庭若市的聿国公府大门,如今无人问津,陆清苒的尸身停完灵后就入葬了,前去吊唁的人十个手指头数的过来。
    宫中的太后陆宛瑜自请要入佛门出家,李绩并非要借这件事把陆家一锅端了,自然不同意,
    折中之后,就在后宫的锦鸣堂里请了燕还寺的佛像,当作佛堂,陆宛瑜搬到里面,两耳不闻窗外事。
    容卿踩着雨水过去的时候,发现这锦鸣堂位置幽静偏僻,其实对喜静的人来说算是个好去处,烟洛收起雨伞,容卿让她们守在外面。
    推门进去,里面点着明灯,外面阴雨连绵,里面却灯火通明,阵阵的木鱼声似要荡涤人的心灵,听着便觉心中澄澈。
    推门的动静不小,却没惊扰那一方静谧。
    她转身关上门,走到陆宛瑜身后。
    陆宛瑜口中念完那段经之后才停了木鱼声:“你来了。”
    “母后知道我会来?”
    陆宛瑜始终背对着她,声音听着比从前要苍老许多,她还是很疼陆清苒的,她的死,对她的打击应该很大,否则也不会连陆家今后都不顾,自请入了这佛堂来。
    她叹了口气:“你不必喊我母后了,我知道你也非真心。”
    说完,她拄着身子站起身,将木鱼搁到地上,径直往偏殿走去,容卿便跟在她身后,直到她跪坐在一方案几旁边,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茶水还冒着热气,应该是才摆上不久的。
    容卿坐到她对面去,模样就像在玉照宫一样,丝毫不见外,看了看热气腾腾的茶水,她又问了一遍:“您知道我会来?”
    陆宛瑜摆了摆手:“只不过猜到,你终有一日会过来罢了。”
    “您似乎连我的来意都猜到了。”
    “能问及我的,也就只有你都不知道的那层往事吧。”
    陆宛瑜笑了笑,她脸上皱纹已现,面容不似往日那般精神了,人老珠黄,不施粉黛,看着暮气沉沉,即便是笑,笑容里也尽是苦涩。
    曾经跟皇姑母平分秋色的那个人,再也不存在了。
    “那贵妃娘娘,会不会告诉我呢?”容卿忽然问道。
    “贵妃娘娘”四个字一出,陆宛瑜肩膀微微抖动了一瞬,那个深埋在岁月土壤里的称呼今天突然破土发了芽,连着她的青葱年华,一并回到不可再遇的旧日年轮里。
    她出神地看着案面,忽然笑了笑:“我那个好侄女终归死在你手里,你怎么笃定我会告诉你想知道的。”
    容卿神色冷然:“是她该死。”
    陆宛瑜怔了怔,好像想起了什么似的,眼圈渐渐发红:“的确,于你而言,她的确该死。”
    “就像你皇姑母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我来了我来了,我带着更新走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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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1章 、皇后七十一课!!
    朱窗青瓦, 雨帘倾下,檐角垂坠的水珠砸着出点点水洼,一夜不曾停的雨, 越下越散漫了,叮咚叮咚地敲着积满水的水缸, 溅起水花,却不知何时能消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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