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佛兰过来禀告方才的孕妇产下一名男婴,母子平安,但不幸的是最初生下女婴的产妇已经遇害身亡了,还好那女婴还活着。
    “韦氏,你自行了断吧。”
    韦清眉可怜更可恨,崔晚晚叹了口气,打算留给她最后一点体面。
    哪知韦清眉却不领情,猖狂挑衅道:“我等你来动手。”她知晓自己今日是活不成了,却不肯就此认输,反而继续招惹崔晚晚,“除了先帝,你还与杜贼有苟且,不然你怎么从他手里逃脱的?八成也是出卖了皮肉,崔晚晚你真是下贱!可即便这样,他还是要你,只要你……”
    “原来是你。”
    去年她在行宫被杜立德绑走,当时就怀疑是有人与杜贼勾结,只是猜来想去,万万没料到韦清眉才是同谋。其实如今看来一切都说得通,江肃与杜立德之间的交易关乎江夏郡的铁矿和兵器,而韦清眉向来工于心计,必是探得杜贼的心思,于是借着这个机会让他绑走崔晚晚。即便此举不能杀了崔晚晚,至少可以赶走她这个眼中钉,甚至还可以毁她名声,让她被天子唾弃。
    韦清眉自以为算好了一切,却没料到拓跋泰对崔晚晚是真的有情。
    崔晚晚对她的最后一点怜悯已然消亡殆尽,她冷冷道:“我成全你。”
    她下令取来白绫,让两名侍卫当场勒死了韦清眉。
    崔晚晚眼睁睁看着她断了气,这才走出房门,吩咐侍卫把管事等罪大恶极之徒就地正法,其他只是从犯的仆从押送回京交给官府处置,那两名孕妇分别送回家去。
    她还去看了产妇和两个婴孩,一男一女安安静静睡在襁褓里,十分乖巧。
    产妇感激不已,意欲起身叩谢贵人,崔晚晚却让她躺着好好歇息,道:“我来是问问你的打算。”
    “韦氏原本打算把孩子据为己有,再杀了你灭口,现在她已伏诛,你不用担心。只是以后你想如何?若是选择家去,我便差人送你,再给你些财物。”
    提起家里,产妇低头垂泪:“实不相瞒,妾的相公半年前病死了,公婆不待见我,若非如此我也不会来这里……倘若回去,还不知我们母子活不活得下去。”
    崔晚晚道:“既然如此,我这里倒有个法子,保这孩子将来衣食无忧,甚至出人头地,只是你要牺牲一二。”
    产妇还没等她说完就连忙点头:“一切听贵人娘娘安排!”
    “别着急,听我说完。”崔晚晚微微一笑,“这个孩子要记入江氏族谱,从此以后只能姓江,他的父亲是江恒江世子,而他的母亲韦氏因生他难产而亡。至于你,虽然可以陪着他长大,但只能以乳母的身份伴他左右,并且终其一生,你都不可以把这个秘密告诉旁人,直至你死。如此你可还愿意?”如此也算按照拓跋泰的意思成全了江恒的名声。
    一边是不知前路如何的孤儿寡母,一边是锦衣玉食和前途无量,产妇果断选择了后者。
    “请贵人娘娘放心,妾一定会守住这个秘密。”
    一行人走出庄子的时候,竟然已是翌日清晨。混乱血腥的一夜过去,终于迎来天边朝阳。
    雪后放晴,天气依旧寒冷,崔晚晚却觉得温暖,只因身边多了个小家伙。她和佛兰把那名失了母亲的女婴带上马车,一起返回行宫。
    “姐姐你看,她睁眼睛了,好像在看我!”崔晚晚瞧着初生婴儿哪里都新奇。
    佛兰也喜欢小孩子,抱着孩子笑道:“都说第一眼看谁,长大了就像谁,这孩子跟娘子有缘。”
    崔晚晚眉开眼笑,伸手过去:“快让我抱抱。”
    冬狩在即,拓跋泰提前了一日赶来行宫,不料却被告知崔晚晚昨夜就出去了,而且一直没回来,好在她不是单独走的,不仅带了佛兰,还带了一队精锐侍卫,一副要去办大事的样子。
    他在行宫等了片刻还是坐不住,正下令牵马来要去寻人,正好在宫门口与回来的马车遇见。
    “郎君!”
    崔晚晚远远见他就喊,声音轻快。只见她披着厚厚的斗篷,怀里拱起一团似乎揣了什么东西,下马车时她一改从前的活蹦乱跳,被佛兰搀着小心翼翼的。
    拓跋泰抬步迎上:“你藏着什么?”
    “你过来点,得把风挡住。”
    二人靠拢,拓跋泰掀开鹤氅把她罩住,低头看她轻轻撩开斗篷一角,露出襁褓婴儿。
    他一时愣住,面露愕然。
    “……哪里来的?”
    崔晚晚没有回答,只是弯起一双眸子,娇声祈求:“阿泰,我们把她留下来好不好?”
    第84章 单双   单日一个夫郎,双日一……
    得了天子首肯, 女婴暂时被留在了飞霜殿。
    众人都极为喜爱这个安安静静的小家伙,每天怎么看都不够,金雪银霜则抢着要给她起个名字。
    银霜提议叫“来娣”或者“招娣”, 解释说一是寓意好, 二是乡下人都起贱名好养活。
    “什么娣不娣的,土死了。”金雪一脸嫌弃, “她白白嫩嫩的像块糕,可以起小名叫年糕或者汤圆,好记又好听。”
    崔晚晚听了笑得直不起腰。
    银霜嗤之以鼻,打击道:“是好吃还差不多!”
    金雪气呼呼的:“你和我起的名字都不行, 我们请娘娘来起!”
    小丫头这么一说,崔晚晚还真上了心,一日的功夫都在绞尽脑汁地想名字。
    拓跋泰狩猎刚回来,就被她扯到御案之旁, 要他在几百个精挑细选的字里再挑一个最好听的出来, 用作小女婴的名字。
    他看着那些“柔”“茜”“曼”之类的字就头疼,装模作样地看了一会儿, 随手指了一个。
    “琪?”崔晚晚思忖,“琪花瑶草, 意为珍贵美玉,寓意是不错,可会不会孩子小了压不住呀?银霜说要贱名才好养活……”
    “咳, 跑了一天浑身是汗, 朕去更衣。”说完赶紧溜走。
    留下崔晚晚对着密密麻麻的字继续纠结。
    过了两日房英莲来飞霜殿探望崔晚晚。
    “这就是娘娘捡来的女婴?”
    “对呀。”崔晚晚一副自豪的口吻,“可爱吧?”
    房英莲点头:“嗯,小小又软软。”
    说话间孩子忽然醒了开始哭,奶娘急忙进来抱走喂奶。虽然孩子放在飞霜殿养, 但崔晚晚和佛兰都没有育儿经验,最后还是找了两位奶娘来帮忙。
    房英莲等外人走了才问:“娘娘是如何打算的?真要一直养着这个孩子?”
    贵妃搬到行宫住了几个月,竟然捡了个孩子回来养,外头风言风语都传遍了,众人纷纷猜测这个孩子的来历,甚至有人说她是奸情败露才被今上赶出内宫,其实她早就珠胎暗结,于是偷偷生下孩子云云。总之都不是什么好话,只是无人敢传到她耳中罢了。
    崔晚晚何等机敏,听她这么一问就觉得有古怪,反问道:“是我二哥让你问的?”
    房英莲又不是那些爱讲是非的碎嘴女子,怎么会如此八卦?定是有人要她来问,这个人还要请得动她,这样一想,除了崔浩别无他人。
    房英莲略窘,实诚点头:“崔兄关心你,托我来问问。”
    “你给他说少操闲心,不然老得快。”崔晚晚不以为然,转而笑着问房英莲,“话说白将军和我二哥,你更喜欢谁?”
    房英莲眉头微皱:“这个……不好说。”
    崔晚晚一副看好戏的口气:“虽说崔二是我兄长,但在婚姻大事上我帮理不帮亲,他这人风流惯了,外头红颜知己可不少,你若选他,少不得要处置那些莺莺燕燕。而白将军对你可谓痴心一片,你嫁给他应该没那么多烦心事。不过将来的事谁说的清呢?也许我二哥浪子回头也说不定呀。”
    “实在左右为难,干脆两个都选!”崔晚晚不嫌事大,竟给房英莲出馊主意,“索性请一道圣旨,让他二人都入赘你家,做你的夫郎。你放心,我还有个长兄,用不着崔二传宗接代,而白将军只要能娶你,肯定也是愿意入赘的。这样你就可以单日一个夫郎,双日一个夫郎,享尽齐人之福……”
    房英莲都被她说懵了,不知该怎么接话才好。
    崔晚晚越说越起劲,甚至还追着她问考虑得如何?要不要这便一起去找拓跋泰下旨?
    “多谢娘娘美意,只是我并无成婚打算,现在没有,以后大概也不会有。”房英莲终于回过神来,婉言谢绝。
    崔晚晚惊讶:“为何?”
    “为什么男人可以建功立业、保家卫国,而世人对待女子只有一个要求,那便是嫁人生子,当个贤妻良母?”房英莲是真正的胸怀广阔,巾帼不让须眉,“我并非是说贤妻良母就不好,但我觉得女子不该只有一种活法,而我恰恰志不在此。”
    “唉——”崔晚晚听完她的话长叹一声,感慨万千,“看来我是无缘喊你二嫂了。”
    房英莲笑道:“但可以继续做手帕交。”
    当晚“单双日夫郎”的典故就传到了拓跋泰耳朵里。
    他掐着那顽劣美人的腰肢,恶狠狠问:“你也想单日一个,双日一个?”
    “不是呀。”崔晚晚娇妩轻笑,歪着头抛给他个媚眼,“我想要的是白天一个,晚上一个。”
    “白天那个就负责陪我三餐,还要与我画眉,同我扑蝶,我跳舞时他奏乐,我作画来他磨墨……”
    她越说越不像话,拓跋天嘲讽道:“这叫吃软饭。”
    崔晚晚横他一眼:“你不吃就算了,还管别人吃不吃?”
    他当即给了她两巴掌,小惩大诫。
    “疼!”崔晚晚嗔唤两声,还在不知死活地惹他,“至于晚上那个,就用来暖床吧,如此各司其职,甚好甚好——”
    她一贯调皮捣蛋,三天不撩拨就皮痒痒,拓跋泰懒得与她争辩,索性擒住两只皓腕一把按在她头顶。
    崔晚晚被他压制住,觉得自己就像只躺在砧板上的鱼。
    “我胡说八道的,郎君大人有大量,别同我一般见识。”美人鱼可怜兮兮地求饶。
    “晚了,还有,朕很小气。”
    言下之意就是今夜不能善罢甘休了。只见他像捕到鱼儿的鲸鲨,俯首而下用牙齿撕扯开衣物,一口咬住丰腴可口的鱼肉。
    任随美人鱼再机敏灵活,遇上海中霸主也只有被吃干抹净的份。
    自从住到行宫,每月三旬的首日太医令都要为贵妃复诊,调整药方。
    这天正是请脉的日子,辇轿把崔晚晚送入开阳门外的重明阁中,这里介于后宫与外朝之间,又有缭墙遮挡,是个隐蔽之地。
    阁内有一间宽敞房屋,里面陈列简洁,惟独幔帐惹人注目,只见厚重幔帐自屋顶悬落垂地,犹如一堵不透风的墙,把房间一分为二。崔晚晚从一道门走进去,径直在幔帐旁边的椅子落座。佛兰为她挽起袖子,然后掀开幔帐上开的小洞,让她把手伸过去。
    幔帐另一侧的郎中是从其他门进屋的,自是看不见帐子后面的情形,惟见递过来的这只手莹白如玉,十指纤纤,丹蔻嫣红,可想而知手的主人定是位绝色美人。郎中不敢多看多问,在手腕上覆了一块丝帕,隔着轻轻搭脉。
    须臾,郎中诊完脉撤走丝帕,崔晚晚便把手收回来。她也不开口,带着佛兰从进来的那道门径自离开。
    待旁人都走光,太医令才开口问:“韩师弟,如何?”
    姓韩的郎中略微沉眉,摇了摇头,随即开始收拾脉枕放入药箱。
    太医令不甘心,追着他问:“你惯有死骨更肉的技法,再难的病症也能开方,为何这回连试也不肯试?”
    韩郎中沉吟:“她无沉疴在身,更谈不上命悬一线,除了子嗣艰难而外,是个再康健不过的人了,既然如此,我为何要给她开方?师兄,告辞。”
    两人是师兄弟,太医令自是熟知韩郎中急躁直率的脾性。他拦住人,故意出言激将:“我看你不是不能治,而是不敢治,你怕得罪贵人!师弟你什么时候也这般畏手畏脚了?”
    果然韩郎中闻言恼怒,道:“我孑然一身有何好怕?我只是不愿做那舍本逐末的缺德事!”
    “舍本逐末?”太医令抓到关键,追问道,“此话何解?”
    ……
    从重明阁出来以后,崔晚晚的情绪肉眼可见地低落,佛兰温柔问她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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