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邵国华的斡旋下,龙豹公司与双宝公司的争斗有所降温,但降温也只是不再进行人身攻击,而对公司的攻击那可是挖空心思,使尽手段,给尽对方创伤,却与自己无丝毫益处,尽做些损人不利己的事。
    在双方的拼斗中,双宝公司展现出雄厚的实力和广泛的人脉。龙豹公司下属的柴油机厂、机械加工厂、轧钢厂、食品加工厂和承包经营的纺织厂等中小型企业,由于质量不达标、消防不合格、安全生产隐患、环境污染等各种原因被要求停产整顿,建筑公司承建的五、六个项目或被甲方刁难或被监理公司要求返工,在谈的几个项目也被搁置下来。
    龙豹房地产因为税务、合同欺诈、房屋质量、房产权属等各种原因被勒令停止售楼。一些长期的合作伙伴,也以各种借口或中断合作,或拖延合作事项。最关键的是几大银行不再对他们进行短期信贷业务,诸多因素一下子使其经营陷入前所未有的困境。
    铁路公安局也在丁小平的授意下对林海展开调查,时不时请他到局里去协助。一协助就是好几个小时,让其分身乏术,穷于应付。但他不是坐以待毙的人,索性玩起失踪,接连十几天不在办公室待着。偶而露一面,则是穿着工地工人的蓝大褂,一身泥来一身汗。
    整个公司的管理决定权落到罗荷花身上,她每天都是一幅苦瓜脸,焦头烂额地跟数字打交道,上班第一件事就是问财务,今天进帐多少,还要出去多少钱。小学毕业的她不管财务上那一大堆杂七杂八的项目名词,她只要结果,关心的是口袋里还有多少钱,还能支撑多久。
    现在龙豹公司完全靠一些灰色收入来维持,为了钱,罗荷花生平第一次明白灰色行业的经营方式,也生平第一次带着她的十三太保,逼着那些呼风唤雨的老大们把截流下来的私房钱全交出来,同时落个不雅的绰号:罗扒皮。
    到后来,那些主管沙业、□□、娱乐和汽运的人一听说她要来,立马会换上地摊旧货的衣服,拉着个三天没吃饱饭的脸,装出一幅可怜兮兮的模样哭穷。
    厂子虽然停工,公司经营也在困境中挣扎,但人心没散。做过工人的荷花知道这些靠工资养家糊口的人,一旦失去收入来源将会陷入怎样的窘境。精打细算的她砍掉一切不必要的开支,把每一分钱用在刀刃上。所以工人们虽然待在家里没事可做,但其基本需求还是得到保障。
    但这种做法却引起部分管理人员的不满,他们认为应该把钱用来疏通关糸,尽快打通关节,把厂子开起来才是正道。罗荷花当然明白这个道理,在入不敷出情况下苦撑也不是个事。如果拖上一、两个月不解决问题,只怕人心就真的要散。然而,在别人故意整驼子的时候去打通关节,那是肉包子打狗,把钱往水里丢。所以她准备发挥在广州打工时讨要拖欠工资的大无畏精神,铤而走险地搏一搏。
    清早一到公司,罗荷花就带着十三太保去工人最多的纺织厂,召集班组长以上近三百人干部开会,直接把自己的意图用最朴实的话说出来:
    “大河里没水小河里没鱼,公司在尽量保障大家的最低生活需求,可即使是最低需求也保障不了一个月。造成这种困境并不是因为我们经营不善,而是有关单位勒令我们停产。市里的纺织企业不只我们一家,大家可以比较,我们的消防管理比他们要强的多。差的可以开机生产,好的却要停产整顿。这是要砸我们大家的饭碗,咱们是不是应该向市里讨个说法呢?我的意图很清楚,大家集思广议想办法,出事我来顶。反正我大着个肚子,就是进班房也没有人会为难我。”
    接着又去柴油机厂、机械加工厂、轧钢厂和食品加工厂,在基层和中、高层管理人员之间很是煽风点火鼓动一把,最后回到办公室对行政部的骆部长说:
    “你牵头协调这几个厂长的行动,谁要是胆小怕事就直接给撸下去。但也不能过激,咱们只是去请愿,而不是去闹事。”
    骆部长有些畏缩地道:
    “这种方法虽然见效快,但怕秋后算帐。”
    “夏天都过不下去,还管它秋天。”荷花毅然绝断地说:
    “要算帐就算吧,大不了我去牢里生孩子。找到你们头上就说是我叫干的,与你们不相干。”
    “行,我下午就把事办好,明天统一行动。”
    荷花又厚着脸皮说:
    “后天是礼拜六,我老公要参加他们超市的舞蹈比赛,趁这个机会你给大伙说说,请他们捧捧场,投我老公一票。要是我老公得奖,你们也不会吃亏,超市会发纪念品。”
    骆部长嘿嘿笑道:
    “放心,大伙准会去。”
    叫人去请愿的主意并不是荷花想到的,以她胆小怕事的性格是无论如何不会跟官叫板。是邵国华看着她每天回来愁眉苦脸、哀声叹气,心疼她才给她出这么个馊主意。当然,如果荷花没挺个大肚子,他也不会出这个主意。
    骆部长出去后,罗荷花又把彭处长叫进来,悄悄问他:
    “办的怎么样?查没查到什么眉目?”
    那次开完例行会议后,荷花单独把彭处长留下来,悄悄告诉他胡丽娘的身世,并让他独自调查,对谁也不要说。彭处长为了表现自己这十几天的劳苦奔波,小声诉着苦:
    “唉……咱们把计划一定,看上去好像很容易就能把人找出来,可执行起来真是太难太难。跑遍全市所有医院,求爹爹告奶奶,但一点线索都没有。后来又去找以前公社的接生站,现在都改成街道卫生所。三十年的变化太大,从他们那什么也没查出来。不是我诉苦,这段时间,鞋都跑破两双。还好总算是皇天不负有心人,听甘棠卫生所的老所长说,他们那有一位老婆婆,曾经在一九六九年大年三十晚上帮人在家里接生过一位女孩子。由于时间很特殊,所以这位老所长才有印象。胡监事生日写的是一九七零年二月五号,我回来一查,一九七零年二月五号正是六九年的农历年。这一下真是喜出望外,眼泪都差点掉下来。通过老所长提供的地址,我在三马路附近找到这位张婆婆。”
    荷花精神为之一振,她没想到事情这么快就能有眉目,连忙问:
    “这位张婆婆怎么说?”
    “张婆婆虽然是八十多岁的人,但身体硬朗,思维敏捷。对六九年三十晚上的事记忆犹新。那天是她值班,大概在十点多钟一位年轻小伙子跑进来说他媳妇要生,慌慌张张的用自行车把她带到梅绽坡。这家就是小俩口两个人,她一看宫指还没开,就叫小伙子用板车把孕妇送到医院去。但这个年轻人在外面找半天也没找到板车,此时孕妇又开到十指,张婆婆怕出意外,就在家里替她接生。生的是女婴,搞好后都快十二点。小伙子千恩万谢的要送张婆婆回去,但张婆婆没让他送,叫他在家多照看孩子和产妇。自己出门来,还没走几户人家,就发现有家墙壁上立着板车架,她心里还暗怪那年青人不会办事。”
    “是啦,是啦。”罗荷花兴奋地说:
    “这对年青人肯定是二姐的亲生父母,知道他们地址就好办,一定可以把人找出来。”
    “我也是这样想,”彭处长苦着脸说:
    “可梅绽坡几年前就大规模拆迁,那地方变成大型商场和娱乐中心,原来的住户大多数搬迁到民生小区。我又跑到民生小区找些老人打听,他们说梅绽坡根本就没有姓胡的年青夫妇。姓胡的也只有一家老住户,但那家人儿子、媳妇是部队的军官,一年四季都不回家。家里只有两个老的带着孙儿、孙女过日子,大概在一九□□年的时候,两位老人相继离世,孙儿和孙女也回到他们父母身边,那栋房子就一直空着。线索到这一下子断掉,我猜想会不会是别人知道这房子没人住,就偷偷摸摸的躲在这生孩子。”
    荷花觉得他说的有道理,茫茫人海之中,上哪去找两个躲在别人家生孩子的人。她皱着眉头说:
    “这怎么办?好不容易有点眉目,可一下子又跟大海捞针一样。”
    “什么怎么办?婶,有什么难题你交给我啊。”邵成华手里拿着一本驾照,走进来笑嘻嘻地说:
    “这是你的驾驶证,是我爹从车管所拿的,他今天正好进城办事,顺便带了来。”
    “你爹在哪?他进城怎么不说一声?”荷花站起身要出门去找:
    “起码也要上家里吃餐饭再走啊,还怕把我吃穷啦?”
    成华笑道:
    “别找啦,他已经上车,说等你们搬回家他再来。”
    荷花又坐下来说:
    “快了,快了,你叔叫我下午去看房子,待会你跟我一起去瞧瞧做的怎么样?”接着又问彭处长:
    “现在该从哪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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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竹石》郑燮(清代)
    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
    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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