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最后受处罚的人选自然由韩畅取代了简欣怡。
    好在婚礼之上所谓的处罚不过就是罚酒而已,身为新郎的伴郎帮新郎挡酒本身就是责任之一,这样算下来的话,韩畅受不受处罚反倒显得无关痛痒。
    吃饭时候大概是为了方便照顾新郎新娘,所有的伴娘、伴郎都被安排到一桌。有趣的是,坐在简欣怡旁边的恰巧是韩畅。
    和其他热情洋溢主动积极为新郎排忧解难的伴郎们不同,韩畅明显显得安静许多,甚至可以称得上是沉默少言。虽然他的眼神温和面带笑容,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简欣怡就是觉得他的眉宇间夹杂着几分淡淡的忧郁,不像其他人那么的兴致勃勃,反而显得几分的慵懒、无精打采。坐在热热闹闹的婚礼餐桌上,冷眼看别人觥筹交错自己却喝的很少,也并不怎么积极的参与他人的对话之中,明明不动声色,却分明将一切尽收眼底。
    对待女性韩畅态度礼貌周全,绅士气质十足的帮忙斟茶倒水,绝不会重此轻彼。
    简欣怡也有幸得到韩畅帮忙斟了次茶。当时她才结束和旁边女孩的对话,一转头就看到一只手指修长指甲光洁圆润的手正将她面前的茶杯斟满。下意识的简欣怡开口道谢,眼皮掀起正对上一双光彩夺目的眼。
    简欣怡一瞬间便被那一双眼睛晃的愣住,随后看到那人客气而疏离的朝她微微颔首,面上挂着似有若无的笑意。
    也就是在那一瞬间简欣怡的心底忽然间的涌出一股奇怪的念头——或许这个男人就像是j.r.r.托尔金写的小说,有趣而迷人却着实令人难以读透。
    婚礼之后将新娘、新郎送入洞房,简欣怡的任务基本上就算是告一段落。
    作为伴娘,简欣怡和小姐妹们一起换下伴娘礼服之后还稍微帮忙处理了下婚礼庆典后部分收尾工作,全部处理妥当宾客们基本已经离开。
    婚礼开始之前是新郎家出钱包车将宾客们拉到位于郊外的度假村酒店,如今包车早已开走,而简欣怡又不会开车,不免为没有回市区的公交车而发愁,却意外的在酒店大厅遇到正在和人闲聊的韩畅。
    看到她过来韩畅立刻扭头朝她望过来,问:“待会儿你准备怎么回去?”
    后来简欣怡是由韩畅开车送回的家。
    顺理成章的,简欣怡和韩畅两个人也互相交换了手机号码、互相添加为微信好友。只不过,间隔足足一周之后韩畅才联系简欣怡,约她一起吃饭。
    依照简欣怡的性格自然是无意与才见过一次面的男人外出,但是顾念他之前不辞辛苦开车将自己从郊区搭载会市内,就觉得不好驳对方的面子,于是点头应下。
    之后两个人约定好见面时间,韩畅开车过来接她,依旧是那辆老款的标致307。车一直开到简欣怡面前,韩畅依旧是绅士气派十足,下车替简欣怡打开车门之后才重返驾驶舱,同时还不忘将选择吃饭地点的决定权交到简欣怡手中。
    一顿饭两个人吃的不咸不淡,既没有孤男寡女干柴烈火的热烈,也没有完全陌生人之间的寡淡无味。到底是算不上熟识的人,即便是闲聊也大抵是聊一些类似于气候呀、天气呀这类话题,两个人从哈尔滨的数九寒冬一直聊到江南的烟花三月,又从海南的热带风暴一路长驱直上聊到美国德克萨斯州的龙卷风。
    话题虽说有些老套,却并不令人觉得乏味无趣。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简欣怡发现只要韩畅自己愿意,完全可以变得健谈而风趣,尤其是他笑起来微微眯起的双眼尤其迷人,电力十足。
    只不过简欣怡到底是简欣怡,并不会花痴的认为韩畅此时对自己笑笑就表明他对自己有任何的企图。
    事实上简欣怡清楚的知道,韩畅对自己并没有任何的追求之意。主要原因在于他看自己的目光过分坦诚,他面对自己的表情过分从容,而他对待自己的态度也过分彬彬有礼,完全就是普通异性男女交往,仅仅是能谈得来的普通朋友而已。
    这样的一个认知非但不会令简欣怡感到难堪,反而令她无形中长舒一口气。
    毕竟就在不久之前,简欣怡才与交往多年的初恋分手,情伤尚未抚平还不想开启另外一段新的感情。
    潇小小对这件事情的评价是:“根本就是情场老手遭遇性+冷淡少女,我看多半这事要凉。”
    简欣怡顿时被她逗得乐不可支,忍不住追问:“你是我吗,你怎么知道我是姓+冷淡少女?还有,谁说男人但凡遇到女人就一定要涉及感情,就不能普普通通当个异性朋友?”
    对于简欣怡的论调潇小小不屑一顾,大言不惭声称说:“在我看来男女之间根本就不存在单纯友谊,不是掩人耳目就是非奸即盗。”
    “成了吧你,我看你才是真的歪理邪说。”简欣怡知道在某些问题上她和潇小小总有截然相反的看法,不过这些不同的意见并不会阻碍两个人成为至交好友,反而可以给两个人提供更为广阔的思考空间。
    ******
    简欣怡本以为和韩畅吃过一次饭之后他必然不会再邀请自己外出,毕竟和别的年轻女孩相比简欣怡认为自己乏味、无趣,在某些时候甚至会令人觉得土气、古板,寡淡无味,自然配不上风度翩翩气派十足的社会精英韩畅。
    可是她怎么也没想到,一周之后的周五再次接到韩畅打来的电话——“周末有时间吗?我正好有两张美术馆票,要不要一起过去看看?”
    简欣怡家在隔壁市,毕业之后她一个人在舞蹈团附近租的房子。开始的时候她也曾经尝试过和别人合租,但尝试后的结果是实在令人不堪回首,索性多花钱自己单独租了套房子。
    自此之后简欣怡的日子过得可谓是陈善可乏,工作日一般是白天去剧团晚上回家睡觉,周末时候除去偶尔去超市购物以及和潇小小外出之外,基本上是一天二十四小时全都宅在房间里面。
    收到韩畅的邀请,简欣怡略微思索片刻便欣然应允。
    依旧是两个人事先约好见面时间、地点,之后由韩畅开车来接简欣怡一起过去。
    当天美术馆展出的是国外某位知名抽象派画家的画展,大块大块斑斓的色块以及各种扭曲变形的姿态,混合在一起的表现形式看得简欣怡头晕眼花,也令她头一次意识到自己的粗俗鄙陋,果然自己不是个能欣赏的了艺术的人。
    反观走在自己身边的韩畅,则是看得认真一脸的津津有味,似乎还从画作中找到某些和作者产生共鸣的闪光点。
    他那般认真的模样确实唬人,至少当时把简欣怡唬的不轻,以至于出了美术展之后简欣怡就忍不住问他究竟看出些什么门道。
    却怎么也没有想到韩畅非但没能为她答疑解惑,反而双手一摊诚意十足说:“坦白的讲我根本就没看出来上面画的是什么,不过看你看的入神索性就花费了些时间数了数色块,总体来说说色彩搭配的有点乱,看的脑仁疼。”
    听他说完简欣怡顿时被雷得目瞪口呆,随后忍不住哈哈大笑。
    果然是人不可貌相,某些时候韩畅这厮着实有些不太厚道。
    大概是美术馆一行拉近了两个人之间的距离,也打破了两个人之间原先的陌生感,自此之后韩畅时不时的就会邀请简欣怡一起外出,但基本上没有什么规律可循。有时候会接连几个星期都有联系,而很快又变成很久一段时间没有联系,以至于让简欣怡认为两人不会再有联系,忽然他又一通电话打进来。
    总而言之,韩畅看似懒散对任何事情都漫不经心,却高深莫测的把握着两个人之间交往的每一点节奏,恰到好处的保持着一定距离,既不会刻意逼近也不会显得故意冷淡。
    一般来说两人之间以吃饭居多,吃完饭后韩畅便会送她回家。偶尔的韩畅也会设计些游玩项目,不过通常都只是在城市周边郊区,花费上一、半天的时间,鲜少会在外面过夜。而每次韩畅送简欣怡回家,也都是礼貌的将她送到小区门口。即便是有的时候回来过完,也仅仅是送她上楼到家门口,却从不进屋。
    当然,简欣怡也从未向他发出过进屋坐坐的邀请。
    两个人就这么不咸不淡交往着,就好像是相识多年的老友。直到后来两个人准备结婚,作为和简欣怡关系最亲密的潇小小当即大惊失色,连连惊呼想不到,想不到简欣怡居然那么轻而易举的就将自己给卖了!
    根本就是,没有任何先兆。
    事实上韩畅的求婚确实来的突然,而领证之后两个人对待婚礼的态度也截然不同。
    按照韩畅的说法,两个人结婚是两个人的私事,本来就不应该掺杂进太多的不相干的其他因素。
    两个人既然决定在一起,那么只要两个人相处的舒服就好,何必闹哄哄的张扬给别人看。
    而且韩畅家本就只有他和母亲两个人,家里的亲戚也不多,早年过世的父亲家只有一个二叔,而韩家二叔和他家多年没有走动,韩畅和他母亲本身也不是喜欢热闹的,所以韩畅和简欣怡结婚只领证,不拍婚纱照、不请客摆酒席,更不举办任何婚礼仪式。
    对此安排简欣怡家父母自然是不愿意的,只不过碍于简家老两口以及亲戚朋友都和简欣怡不住同一座城市,一大帮亲戚朋友来来回回无论如何也平添许多麻烦,最终不得已作罢。
    至于说简欣怡自己,自然也不是没幻想过自己身穿雪白婚纱如同童话故事中美丽公主般模样。
    只不过那个时候简欣怡满心满眼都是韩畅,自然是他说什么她就应下什么,即便内心里多多少少会留下遗憾。
    不过在简欣怡看来,任何的仪式都比不上两颗诚心以待的真心,只要准备生活在一起的两个人都拿出十足的诚意,自然会将婚姻经营的成功、幸福。
    而从那个时候到现在,三年的时间稍纵即逝,简欣怡从来没有后悔过当初的决定。
    至少时至今日,
    从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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