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23日夜,天空像扣着一口黑锅,两人对面而立,你看不清我的眼睛,我看不见你的鼻子,整个大地,一片沉寂。
    一辆双排座汽车,在宁乡县老粮仓乡政府院子里喘息了几声,睁大明亮的眼睛,驱开沉沉夜雾,驶上简易公路,直扑石河村谢家湾组。
    车头,坐着老粮仓乡党委书记、乡长,第二排坐着汉寿县公安局刑侦大队侦查员夏盛芝、刘志刚、吴月,车后斗箱里站着老粮仓乡的18个干部,他们中间,有的是土改入党的老党员,有的是大中专学校分配来的学生,有的是部队转业安排到地方工作的干部,都是经过这位高高的、胖胖的乡党委书记挑选来的,可以依赖,勇于战斗的干部。
    他们是去执行抓捕抢劫犯李长青、谢立群、谢奇财、郑立新的重大任务。前面的战斗将会如何打响,他们凭着各自的经验、经历和知识,作着各自的估计与分析。有一条是共同的:信心百倍,斗志昂扬。
    上午,夏盛芝、刘志刚、吴月从汉寿县军山铺派出所赶来,向高个子党委书记汇报了“4.15”抢劫案的情况,要求乡党委、乡政府加派力量,配合他们将四名漏网脱逃的抢劫犯一网打尽。
    高个子党委书记没急于表态,先安排远道而来的侦查员吃饭,然后又要他们睡个午觉。
    夏盛芝们不知这位高个子党委书记心里装的什么小九九,高低不肯午休,要去抓捕罪犯。因为他们担心,高个子党委书记有地方保护主义,等到他们去抓人时,可能竹篮打水一场空。
    他们过去办案,曾遇到过这样的有严重的地方保护主义思想的糊涂领导人。
    高个子党委书记是聪明人,知道他们的内心活动。他含蓄地说:
    “我们都是共产党员,国家干部,都是人民的公仆,所作所为,都要对党的事业负责,都要对国家的稳定负责,都要对人民的利益负责。今天,你们到了我管辖的地盘,就要服从我的指挥。抓紧时间,睡个午觉,晚上干起来才有充足的精力。”
    哦!聪明的夏盛芝们明白了高个子党委书记的安排,往床上一倒,三双鼻孔里立刻发出一声高一声低的音响,宛如一支特别奏鸣曲。
    就在夏盛芝们睡醒后,高个子党委书记与他们商议:
    郑立新已身怀有孕,属超生对象。今夜以抓计划生育工作为名,组织精干力量,直扑石河村,抓捕漏网的抢劫犯。
    夏盛芝、刘志刚、吴月听了,连声说好,为遇上这样开宗明义的乡党委书记而感到高兴。
    于是,他们脱下公安制服,换上便装,也成为了老粮仓乡的三名计划生育工作者。
    路上,高个子党委书记向夏盛芝们解释,只有以抓计划生育为名,即使被群众发现了,也不会遭到围攻,才能把抓到的人带走。
    计划生育是国策,已经深入人心,谁也不敢阻拦。若是说抓窃贼,抓抢劫犯,就会有村民出来阻拦,甚至围攻。
    党委书记无可奈何地摇摇头说:
    “嗨!如今的事情就是这么怪!”
    听了乡党委书记的解释和叹息,夏盛芝、刘志刚、吴月的心都感到很沉很沉。
    宁乡是老革命根据地,是刘少奇同志的故乡。
    过去,也是在这弯弯山道上,刘少奇曾率领农会会员们包围地主老财家,开仓济贫,得到群众的拥护。
    也是在这沉沉黑夜里,刘少奇举着火把,走村串户,了解农运情况,发展地下党员受到群众的爱戴。
    几十年后的今天,社会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毛泽东、刘少奇等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创建的中国共产党执掌天下,旧社会缺衣少食的老粮仓的农民,如今仓里真正装满了粮食,用不着去给地主土豪当牛做马,昂起了头,挺起了胸,过上了自由幸福的日子。
    可他们中的少数人却不满足,把贪婪的手,连同寒光闪闪的尖刀,残忍地伸向自己的同胞。
    共产党要捉拿的不是土豪,不是地主,而是农民中的少许败类。过去,共产党率领农民打土豪、斗地主,可以大张旗鼓,因为绝大多数人理解、受益。
    如今,共产党捉拿农民中的这少许败类,却只能悄然进行,弄不好,这些败类一声喊:
    “共产党的干部进村抓人啦!快救命呀!”
    不明真相的山里人就会抡着锄头,举起铁锹,舞动扁担,蜂拥而至,群起围攻,即使有一千张嘴也说不清、讲不明。
    公安民警办案,最怕遇到不明真相的群众包围起哄,那样,伤了公安民警,放跑了坏人。
    世界是美好的,也是矛盾的。
    美好是相对的,矛盾是转化的。
    人们应该把握懂得矛盾发展的规律,得以塑造一个人人舒心爽意的大世界。
    侦查员们正这样想着,汽车驶进了石河村。
    这时,电闪雷鸣,狂风大作,暴雨倾盆。
    乡党委书记指挥大家赶快下车,抓住这不易被人察觉的时机,冒雨包围了谢奇财、郑立新的家。
    那栋红砖瓦屋里漏出灯光。
    夏盛芝轻轻悄悄靠近窗户,透过窗户缝隙往里看,一盆木炭火,一张四方桌,围着两男两女正在打牌赌钱,也许正在兴头上,对屋外没有一点防备。
    夏盛芝招呼白天受乡党委书记派遣,乔装入村侦查的那位精明干部过来看了看,证实其中一男一女是谢奇财、郑立新夫妇,这个抢劫专业户的主要成员。
    乡党委书记暗示乡计划生育专干敲门。
    “谁呀?”
    “是我!”
    “这么晚了,又下大雨,还来干什么?”
    “郑立新,早就通知你去乡卫生院做引产手术,怎么老不去呀!今晚,我是特意来通知你的……”
    随着话音,房门打开,侦查员和乡干部们一起扑了上去。
    谢奇财见势不妙,想从后门逃走,殊不知,他家周围的每一道门都有人把守,即使他插上翅膀,也休想逃脱。
    他欲张嘴呼喊,不等声音出口,黑洞洞的嘴巴早已被堵紧。
    同桌打牌的一男一女是今天来的客,见这阵势,早已吓得瑟瑟发抖,讲不出半个字。
    乡党委书记轻声对他们说:
    “你们这家亲戚是抢劫专业户,犯了重罪,希望你们和他家划清界限。”
    那一男一女连连点头,不敢声张。
    他们把两个抢劫犯押上车,连夜送往宁乡县公安局看守所。
    出村时,闪电消失,雷声停止。
    风静了,雨住了。
    夜空还是那样墨黑,大地还是那样深沉。
    洞庭湖平原悄无声息。
    村民们的美梦仍在延伸,鼾声依然鸣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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