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安员们迟迟没有下班,王双宝骑车先去了趟夜校,在那里等着惠老师下课。还有半个小时时间,他就坐在办公室里胡思乱想。
    “胡黄白柳灰”是农村的五个保家仙,当中最出名的无疑是狐狸和黄鼠狼,伴随他们的传说也最多。其余的三种如刺猬、蛇、鼠就要差一些了。
    算起来,与王双宝交集的人多半都是有些缘分的。比如1800年前黄巾军起义的后代以及那些负责镇压起义将领的传人。再比如以农村的保家仙作为姓氏的人们,还有谢姓与邪性相通,边小福又暗含“小蝙蝠”的谐音等等。
    其实初入狼王坟时,在那片老林子之下,那些可伸长收缩的树根给他制造了一个幻境,对此王双宝一直记忆深刻。
    当时,在他的对面还坐着一个王双宝,那人告诉他:“其实你早就死了,死在黑煤窑之下的煤堆里……”
    有时候,一个人独处的时候王双宝就会想起这句话,想跟师傅说说,又怕惹得师傅不高兴。今天见到了惠老师,总算是找到倾诉的对像了。
    “王双宝!”惠老师刚一进门就热情地伸出了手,“你怎么回来了?来上课?”
    “不是,我是来办事。”王双宝有点尴尬,可能是过去旷课太多的原因。
    “哦,那就是来看我的喽。”惠老师看到桌子上的水果篮。
    “对,对。”王双宝连忙推过去,“我是专门来看您的,顺便和您聊聊。”
    “太感谢了,”惠老师接了过去,放在一边,“聊点什么呢?”
    “老师,我曾在一个地洞之下遇到一个幻境。在我对面有一个和我一模一样的人,他说他是我的另一面,”王双宝语速很快,吐字还算清晰,“并且说我早在黑煤窑之下就死了,只是魂魄不愿意相信罢了。”
    “然后呢?你经常会迷茫,觉得他说的对?”惠老师胖胖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微笑。
    “问题是,我怎么能证明他说的不对呢?”王双宝看向窗外,“谁又能证明这不是一场梦呢?”
    “我看你的模样,应该是个修道之人,”惠老师想了想,继续道,“庄子在《齐物论》中有个故事,有一天庄周梦见了一只美丽逍遥的蝴蝶,梦醒之后他问自己,‘不知周之梦为胡蝶与,胡蝶之梦为周与?’”
    “对呀,究意是庄周变成了蝴蝶,还是蝴蝶变成了庄周?”王双宝一头雾水。
    “其实不重要。”惠老师笑了笑,“有人说:庄周梦为蝴蝶,庄周之幸也;蝴蝶梦为庄周,蝴蝶之不幸也。我倒是觉得,不管是怎么一种情况都无所谓。问题是,你在乎吗?”
    “在乎又怎样?不在乎又怎样?”王双宝有些懂了。
    “在乎与不在乎,都不能改变什么,又何必去在乎或不在乎呢?”惠老师说了句颇有哲理的话。
    “哦……”王双宝恍然大悟。
    无为而无不为,道家进究的就是清净无为,与世无争,以一种平和的心态去面对任何事、所有人。如果非要去计较去争论,从一开始就错了。既然错了,也就没有计较和争论的必要了。
    “惠老师,认识您这么久还不知道您叫什么名字?”王双宝钦佩之余,想起在学校黑板上的授课老师一栏里,永远都是“惠老师”三个字。只有姓氏和称呼,却没有名字。
    “惠道净。”惠老师笑得很开心,脸上有两个酒窝。
    “道净?”王双宝睁大了眼睛,“您也是修道之人?”
    “也是也不是。”惠老师指了指书架上的道家典籍,“我是在修道,但我却没有入道籍。”
    “那我们是一样了。”王双宝想起了几个月前在天下城发生的事情,“老师,您在这里教书,是不是有别的目的?”
    “当然是有的。”惠老师起身倒了杯水,递给他,“我是退休之人,条件也尚可,根本没必要来教什么夜校。可是我经过白家山的时候,意外发现了这里有一个天罡北斗大阵,而且,村子里抗拆的七户人家正对应着天上北斗七星时,十分惊讶。于是我就留了下来。经过研究,我发现这个大阵似乎在压着什么东西。出于道门的责任感,我留了下来。”
    “后来呢?”王双宝知道作为一名修道之人见到失传已久的天罡北斗阵时的感觉。
    “后来我发现白老爷子,饭馆的白老板,包括你们都是守护者,”惠老师侧头看了眼教室,还没到上课的时间,“而那些黑暗生灵却是觊觎者,还有一个命运多舛的残疾者。那天晚上,倘若你师傅不到,我会出手的。”
    “老师,你是何门何派?”王双宝恭敬地问。
    “算起来我和你师傅也是同门同派,只是修道的地点不同,”惠老师到了上课的时间,站起身来,“我在京城白云观,论年龄她得叫我声道净师兄。”
    惠老师上课去了,王双宝手机也响了起来,原来众弟兄都到齐了,独独少他。
    王双宝骑上电动车,向饭店行去。经过白家山时,看那里的主体框架都打好了,平生了许多感慨。
    除了那些旧有的伙伴,还有些比较生的面孔,有些甚至是全新的。自然有保安中队的现任中队长黄强给他一一介绍。大家分宾主落座,足足坐了两大桌。
    “师傅,你认识京城白云观的道净师傅吗?”王双宝紧靠着师傅坐着,小声询问。
    “道净师傅?”袁士妙很惊讶地转过头来看着他,“你知道她?她可是奇人一个啊。比我大了二十岁,论辈分我得叫她师兄。你从哪知道的她?”
    “她就是我夜校的惠老师啊,”王双宝一巴掌拍在脸上,“她一直都在,就在我们的周围。而且她说,如果那天你没来,她会出手的。”
    “她还说什么了?”袁士妙大感兴趣,并看了眼浮休道长,后者也是略感惊讶。
    “她在修道,却不在道籍之中。”王双宝耸了耸眉毛。
    “哦!”袁士妙兴奋地拍了下桌子,“如果她能助我们一臂之力,那我们就是如虎添翼了!”
    保安员们和王双宝离开时不同了,个个强壮有力的样子。精神头也足,不再是那种可怜的看门人形像。
    “袁道长,你看我这帮兄弟还行吧。”白金龙自卖自夸,“不是我吹的,要是玄妙会的人来了,一对一单挑,肯定是我们这边赢呢!”
    “是吗?”袁士妙坐在主位上,刚好正对着房间门,只见她扬了扬下巴,“有人来找你单挑来了。”
    “谁他妈敢?”白金龙回头望去,果真看到一个熟人,老部下解忠民。
    “二楞子?你来干吗?找揍吗?”白金龙不想鸟他。
    “四哥,今天你们饿狼帮聚会啊,”解忠民故意将“你们”这两个字念得很大声,“最近你们风头很盛啊,都敢到夜玲珑附近抢东西了。”
    “你是给阎罗令出头的?”白金龙一脸的嘲讽,“你们玄妙会这么怂吗?都落到这种田地了?”
    “没办法,老大吩咐的。”解忠民也不和他啰嗦,“正好你们都在,老大的意思让你长点教训。”
    话说到这里,白金龙才注意到走廊里聚满拿着西瓜刀的人群,将酒楼挤的水泄不通。
    “这里太窄了,我们出去说话。”白金龙毫不示弱,带头挤进玄妙会的队伍中。
    在他身后,是一众皮肤黝黑,雄赳赳气昂昂的年轻人。玄妙会众没有人敢碰他们,直接闪出一条缝来。
    “袁道长、王双宝,”解忠民没有跟着出去,反而坐在了白金龙的位置,“这位老道是浮休道人,这位是雷震生。”
    在座的四个人没理睬他,而是自说自话,自斟自饮,令他颇为尴尬。
    王双宝掏出手机来,想给皇甫清打个电话,却奇怪的发现没有信号。
    “是你做的?”王双宝问。
    “天下城这里就一个信号塔,做个手脚就是了。”解忠民脸上带着点儿小得意,“老大说了,你们不识抬举,让我给你们的颜色看看。”
    “就凭你们?”袁士妙往地上啐了一口。
    “我们哪有这种资格,”解忠民撕下条鸡腿大嚼着,“来吧,出来看看热闹。你们的老冤家来了。”
    解忠民不过是玄妙会的一个小角色,至少比不过太平堂副堂主梁尧的地位。他今天贸然进来挑衅自然是多少有些底牌的,袁士妙带头站了起来,其余三人也随他出来了。
    王双宝在经过别的房间时,发现桌上的酒菜都还在,人却不见了。看样子玄妙会提前就有布置,对整个饭店清了场,感觉一场大战在所难免。
    “浮休道长,袁道长……”狼人贾斯汀从阴影里走出来,“我们的帐还没算呢?皇帝陛下派我们来收账。”
    “呵呵,”袁士妙不屑一顾,“就你一个?也是不够看的。”
    “那我呢?”新任狼皇理察德从狼人之中慢慢走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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