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到了京兆府的刘家,其实所有人都很开心,光是府第就六七亩地,比起在徐州那不是一个概念。
    徐州城里那是左挪右腾出来的宅基,城外那是坞堡,防守的功能,要远远大于住宅的功用。
    哪里及得上京兆府这边,从一开始有着宽松的地基,然后好好进行规划来施工?
    虽说故土难离,但阿全叔也好,如梦也好,之前仙儿也好,只要在京兆府这边住下来过的,都觉得还是这边住得舒服,至少每个小院都有卫生间啊。
    但刘母是不肯搬的,直到苏九娘过门。
    苏小妹过门之后开始也没动搬迁的念头,但随着刘瑜重新复起,经略安抚秦凤路,族里的族人,在徐州城里仗着刘瑜的名头,欺行霸市,搞得官府几日就上门一回,刘母又不是个场面人物,刘瑜的弟弟也应付不来这等事,只能是由苏九娘这主母出来主持。
    苏小妹的能力和见识,应付这种事倒不是难题,但一回罢了,二回也罢了,当第三次那官府再上门之际,苏小妹就爆发了,她又不是什么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角色 ,在家里苏轼都是被她戏耍的,所谓古灵精怪的苏小妹,初为人妇,给刘家背一次锅、两次锅就罢了,哪有一旬不到,就来第三次锅?
    于是苏小妹当场就掀桌:“大宋天下自有律法,犯了何等事,便以何等律法办他就是。该充军充军,该杀头便杀头,切不可因外子的缘故,千里充军判作八百。明府也知晓的,外子是范门弟子,最讲究的便是一个正字,绝是不能循私。”
    刘家族人做得本来就过份,只不过是因为刘瑜的面子,所以地方官才不好动手。
    因为刘瑜狠啊,陈留向家得罪了他,结果如何?徐州黄家得罪了他,结果如何?
    不如何,但凡得罪了刘瑜的家族,大致都不再存在了,不是被连根拔起,就是家道破落,外出行商再被盗贼抢掠截杀,回得故土,这些人物没个仇人冤家的?以前惹不起,此时怎么可能还不一涌而上?
    所以那些知县也好,主薄也好,之前两次都是请了苏小妹出来,当着苦主的面,教训了那闯祸的族人,然后苏小妹拿了些钱物,县衙又从公中拿了些粮食给苦主,反正也不是人命案,就这么抹过去。
    但刘家的族人总不知收敛,反而还嚣张说什么:“劳什子的明府相公,也就是值我家婶娘一杯茶,两句半话!”
    官员上门,自然要奉茶,这是一杯茶。
    苏小妹听他们说事,给出处理意见,这是一句话;安抚苦主教训族人,这是一句话;送客,这算半句。
    这也当真是尖酸刻薄,那官府听了,是敢怒不敢言,这回得了苏小妹开口不管,那还不往死里整那刘家族人?
    刘家又不是什么根深叶茂的世家,全是仗着刘瑜撑着,刘瑜这边不管,官府捏弄他们,那跟捏土丸子完全没区别啊。
    而不用说,那些族人家里,就上面来啼哭啊,磕头啊,刘母看不下去,又来让苏小妹出面。
    苏小妹看着不成,就提出搬迁了。
    别人说服不了刘母,她却两句话说服了:“二叔年纪也不小了,应该去汴京国子监读书;再不搬,天家最是无情,到时怕夫君为这些族人所累。”
    女人,特别这时代的女人,总是顾着自己儿子的。
    所以苏小妹这两句话,一下子就打动了刘母,特别是苏小妹修书一封,刘瑜的弟弟执之上京,真的就能去国子监入学就读,刘母更是认为这媳妇不是跟她开玩笑的,第二天就同意搬迁了。
    “这不对,阿全叔,你去衙门把陈巡检请过来。”苏小妹望着小院子里的一滩水渍,她对着阿全叔这么吩咐道。
    这让阿全叔很有些不以为然的。
    那滩水渍都快干了,那是仙儿的院子,仙儿随刘瑜北上不在家,还有奴婢在这院子里打扫卫生。
    大约就是谁不小心,在那树边便溺,多大个事,还要去请陈巡检过来?
    不过苏小妹过门之后,在刘府威严日盛,阿全叔也不敢多说,提着袍裾匆匆便去了。
    县里的巡检很快就来了,入得刘府来,见着苏小妹,却是连忙翻身就拜下去 ,口称:“门下沐恩小的陈某拜见主母。”因为他本来是亲事官——刘瑜从街道司的士兵里,提拔出来的亲事逻卒,然后又保荐了他三班借职的官身,再在京师办差,然后刘瑜复起之际,又见这京兆府下面的县衙里巡检出缺,把他荐到这里来,得了这个实授的差遣。
    见着苏小妹,他这样见礼是应该的。
    “不用弄这些虚礼,起来说话。”苏小妹对陈巡检虚抬了一下手,又示意身边日麦青宜结,给陈巡检看了座。
    后者小半个屁股沾在椅子上,很小心地赔着笑脸。
    说到底,还是刘瑜积威所致。
    为何苏小妹一封信,就能让刘瑜弟弟进国子监?
    刘瑜管过国子监的事啊,刘瑜在京师那边,杨时还在维持着庞大的情报网啊,不论是香火情份也好,刘瑜留下的实力也好,都足以实现苏小妹的诉求,而不是她这封信有多利害。
    而对这陈巡检,道理也是一样的,但当苏小妹提出来:“夫君赴任之际,曾言道在京兆府留下可靠人手,必要时,可让你启动情报网络。现在就是必要的时候,我需要三天之内,京兆府各个客栈投宿者的路引名单。”
    “主母见谅,小人做不到。”陈巡检再次翻身拜倒。
    为什么做不到呢?苏小妹一时之间,倒也没有想太多,冲着日麦青宜结示意了一下,后者入内取出锦盒,苏小妹打开锦盒,于其中取出一枚金属圆片,与市面上流通的陕棉凭证看上去没有什么分别,但那密密麻麻的凹凸印记,却标示着许多信息。
    “你做不到,我有此凭证在手,你可以做到了吧?”
    陈巡检犹豫了一下,但他还是马上摇了摇头:“除非相公亲临,否则小人无法做到,当时相公留下的话,便是如此,小人不敢擅做主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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