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意意透过玻璃窗,静静望着外面,手机铃声忽然响了起来。
    寻意意打开手机,看到来电显示是陈大山,“喂,陈总。”
    陈大山很高兴道:“寻小姐,你让我找的那个叫做田心心的小姑娘,我找到了,三年前,她父亲出车祸不幸去世,她又没有其他监护人,就被送去了荆河市附近的福利机构——天使福利院,那个地方有点偏僻,有点像是乡下,怪不得我们找了那么久,这才找到,您若是想见她,我帮您和院长说说。”
    “好的,我知道了,谢谢陈总,麻烦你和院长说一句,就说我明天过去见一见田心心。”
    “好的,好的,我一定办好。”陈总忽然问道:“不过,冒昧问一句,田心心小姑娘是寻小姐什么人啊?如果没有身份证明的话,院长可不会随便让你见她的。”
    寻意意一顿,垂眸看到大胆,忽然道:“我是她姨姨。”
    大胆幽绿的猫瞳颤了颤,好像被雷劈了一样,忍不住发呆。
    屏幕那边的陈大山头点的小鸡啄米似的,“那寻小姐等我消息。”
    想到什么,他忽然喜上眉梢,激动道:“对了,忘了告诉寻小姐一件喜事,托寻小姐吉言,我莲子湾房地产居然被荆河市的商业巨头李家给收购了,说我这块是个风水宝地,给了我一大笔钱,我还以为出过邪门的事,再也没人愿意买这里的房子呢,寻小姐可真是我的福星!”
    “那恭喜陈总了。”寻意意嗓音淡淡,又问道:“对了,贾道长的联系方式你有吗?”
    她还是对他身上的诅咒还有不死树的本体所在很在意。
    “有,寻小姐要的话,我等会发给你。”
    天色慢慢暗下来,房里的窗帘紧闭着,一排排木床上,正安静躺着年龄不一的小姑娘,个个睡得香甜。
    院长按照惯例检查过后,面带微笑地轻轻关上了门。
    察觉到脚步声远去,一个小姑娘忽然睁开了眼,偏过头去看自己身边的小姑娘,瞳孔中闪过一丝强烈的厌恶。
    莫如悦看着文静秀气讨人喜欢的田心心,忍不住低声骂了一句,“假惺惺,臭不要脸。”
    她忽然伸手捏住了田心心的鼻子,在她快要窒息、挣扎醒来的时候,又松开了手,双目紧闭,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
    田心心瞥了身边人一眼,丝毫没有怀疑,又安安静静闭上了眼睛。
    莫如悦轻轻睁开了眼睛,还想如法炮制继续捉弄田心心的时候,后颈忽然被人轻轻掐了一下。
    那手十分冷,好像刚从冰水里捞出来,令她整个背脊都凉飕飕的。
    肯定是背后的张思思在捣鬼,这个小贱种!
    莫如悦心里冒出火来,转头去看,却猝不及防对上洋娃娃黑漆漆的眼睛和诡异的笑容。
    莫如悦吓得心脏重重一跳。
    大半夜的,还玩什么洋娃娃,张思思有病是不是?
    心里正骂着,洋娃娃被一双白得好像奶油的手举着,轻轻摇了摇,然后它的脑袋忽然不停晃动起来,好像触了电一般,若是大白天看到,会觉得好笑,可现在只觉得瘆人。
    忽然,洋娃娃的脑袋从身体上滚了下来,咕噜噜滚落到莫如悦脚边。
    没了洋娃娃的遮挡,本该是张思思露出了脸,莫如悦看到后,却差点失声尖叫。
    她看到了什么!
    一张陌生的,流着血泪的脸,蜡像一样僵硬,又宛如放大版的洋娃娃,瞳孔冰冷,看到莫如悦,她眼珠子轻轻转了转,笑容诡异。
    莫如悦身体好像冻住了,根本动不了。
    这个女孩,不是张思思!
    第43章
    坐在明亮的客厅里,灯照得少女半张脸如同透了光。
    寻意意抬眼看到厨房里忙碌的郦珩,他围着围裙,将鱼摆在蒸笼上,浓郁的香气从厨房钻了出来。
    大胆卧在沙发上,鼻子翕动着,忽然四肢打开,懒懒伸了一个腰,又立马蜷缩起来,瘫做一团,“小黄鱼好香。”
    头顶的灯透出暖融融的光。
    有那么一瞬间,寻意意感觉时间忽然变得很慢。
    就好像抱着新晒的被子在回廊经过时,脸埋在松软的棉花里,套着白色罗袜的足踩在竹制的地板上,几枝桃花颤巍巍从屋檐探了出来,不经意扫过脸颊。
    一切都是轻柔、缓慢、无拘无束的。
    寻意意恍惚,感觉自己如同回到了和师父、师兄们在一起日子,她安安静静,四周热热闹闹。
    可又不一样。
    郦珩不一样,他的存在感太过于强烈,强烈到她无法忽略。
    她不知道这种感觉从何而来。
    她脸趴在手臂上,像是午课时打瞌睡的姿势。
    眼睛不自觉盯着少年看,从山峦般的背脊、清癯秀致、两片蝴蝶似的的肩胛骨,一直到线条流畅、走势凌厉的腰部。
    接着往下,是漆黑的龙尾,泛着寒光的鳞片带着一种张扬的野性,与这易碎品般的精致少年是截然不同的气息。
    这样强烈的反差让二者之间很像是被强行拼接起来的。
    寻意意想得入了神,却撞上回头的少年的眼神,她好像没有知觉一样,轻轻颤了颤睫毛。
    那上面的细细的弧光顿时碎开来。
    显得清冷又温柔。
    原来,她也会露出这种神情。
    他的眼故意略过她丰润的唇,来到她细白的脖颈,平静地将菜摆到她面前,“是不是等很久了?”
    她将脸抬起来,招呼了大胆过来吃饭,夹起一块甘美鲜甜的鱼肉,这才道:“没有。”
    大胆跳上桌面,在一旁埋头苦吃,时不时摇头晃脑,时不时喵喵叫,“太好吃了!”
    郦珩也坐了下来,顺手拿过碗,帮寻意意的碗里添饭,还给她夹了她喜欢吃的炒青笋,堆在米饭里,好像一座小山。
    她凝视着他,突然问道:“郦珩,你有什么喜欢吃的东西吗?”
    盛汤的动作一顿,他呼吸不太平静,却若无其事一样问道:“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他恐怕又会忍不住得寸进尺。
    寻意意也不知道,筷子无意识拨动米饭,“这里的菜都是我和大胆喜欢吃的,可我却不知道哪一样才是你喜欢的,我觉得,你太过于注重取悦别人,反而忽略了自己,就像之前的笑,你明明很不开心,却还要笑。”
    她试图用自己的方式去理解他所谓的爱恨。
    她虽然呆,虽然迟钝,但是一直都在用自己的方式揣摩这个世界,近乎任性,唯我独尊。
    她不喜欢笑,从来不为了取悦谁而笑。
    除非给钱。
    他却不一样,他哪怕是不高兴了,也是笑吟吟的。
    郦珩好半天没说话,望着在桌面水波一般跃动的灯光,眼里缠着旖旎光景,五光十色,轻声道:“其实是有的。”
    她对他而言,就是最甜美的毒药。
    那不是口腹之欲。
    是色相。
    最荒唐的时候,她像一块任他□□的糕点,烟霞色与粉白交织,塌陷在他掌下。
    宛如化开的冰碗樱桃酥酪,瓷白里流淌出妖冶的红,那是一枚又一枚放肆的吻痕。
    “是什么?”寻意意细细嚼着口中的笋,声音含糊不清。
    郦珩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低着眉在笑,尾巴上的鳞片又在剑拔弩张,宛如叫嚣。
    他感觉到腹内空空、饥饿难耐、肺腑灼烧,好像饿鬼吞炭。
    可他一言不发,始终正襟危坐,不将心绪泄露一丝一毫。
    晚饭结束,寻意意正蜷在沙发上,一边消食,一边在翻阅着《山海经》,盯着“女娲之肠”那一章节入神。
    孃孃……为什么肠会化昆山十巫。
    难道,她陨灭了吗?
    乌黑的眼里漫过一点荧光,如同星子碎成屑,情绪也支离。
    郦珩所说的没错,她其实还有很多事没有想起来。
    她只是隐约记得,自己曾经是神国地位尊崇的帝女大人,而郦珩,是追随了她很久的骊龙。
    忽然一阵风呜呜响,在外面游荡的田叔回来了,听到声音,她侧过脸对他道:“田叔,你的女儿心心找到了,她在一家福利院,明天我带你去见她好不好?”
    田叔眼里漫过一丝狂喜,孩子一样呜咽,“心心,宝贝女儿,我要见她。”
    大掌里捏着的那枚铃铛,好像也感觉到他的激动,轻轻响了起来。
    田叔忽然顿了顿,从怀里拿出一个支离破碎的破旧洋娃娃,那洋娃娃脏兮兮的,头挂在脖子上,摇摇晃晃,要掉不掉。
    田叔表情难过,“心心喜欢的娃娃,坏掉了。”
    大胆看到那个洋娃娃,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谁知,洋娃娃的头忽然转了过来,黑色的眼睛泛着冰冷的光,鲜红的唇微微上翘,弧度不明。
    她朝着大胆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只是一瞬间,好像一个错觉,大胆背脊上的毛忽然炸了起来。
    他一把扑进了寻意意怀里,埋在她手臂上发抖,“姐姐,娃娃,娃娃好吓人!”
    寻意意蹙了蹙眉,“田叔,把你手里的娃娃给我。”
    田叔犹豫了一瞬,还是将娃娃给了寻意意,他小声道:“是心心喜欢的娃娃,不要丢掉。”
    娃娃虽然是死物,身上却附着一层不详的气息,她伸手拿了张驱邪的符咒贴在它身上,却见它眼睛诡异转了转,又一瞬间恢复平静,就好像体内安装了电池的玩具,电量耗尽的最后一刻的回光返照。
    大胆歪了歪头,悄悄探了出来,“姐姐,这个娃娃有什么问题吗?”
    “它身上的气息很奇怪,介于生人与死人之间,是死物成精的付丧神,而且,我隐约感觉到,它的情绪,好像是悲伤还有怨恨。”
    “悲伤,怨恨?田叔说它是心心的娃娃,会不会和她有关啊?”
    寻意意摇了摇头,“我也不清楚,田叔,你是在哪里捡到这个洋娃娃的?”
    田叔懵懵懂懂道:“外面,一栋很漂亮的房子,有个和心心年纪差不多大的小姑娘,她很安静、不说话、很像心心。”
    他有些可怜兮兮地问道:“娃娃可以给我吗?想给心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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