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生顿住身形,回头看了他一眼:“我去拿枕头。”
    须瓷手上的力道慢慢松开,愣愣地看着傅生往对面走去,身后的床上是因为他刚刚没吹头发就上床而打湿的枕头。
    其实可以不用拿的。
    因为他们平时夜里也用不到两个枕头。
    须瓷更喜欢趴在傅生身上,或者被他抱在怀里睡。
    两人要么共用同一个枕头,要么傅生的胳膊作为枕头。
    可这些话却只能堵在他的喉间,一句都没能说出来。
    一分钟不到傅生就回来了,把湿枕头换成了干净的。
    接下来就是无止境的沉默,须瓷慌不择路地想打开话题:“哥……你要喝水吗?”
    “……”傅生已经躺了下来,闻言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早点睡吧,晚安。”
    “……晚安。”
    虽然傅生没说什么让须瓷难受的话,可须瓷还是觉得他的下一句可能就是“喝什么水,等着你放安眠药吗”……
    他在沙发旁呆站了许久,看着傅生闭上眼睛,呼吸慢慢平稳,才逐渐有了动作。
    须瓷也不敢靠太近,就跪坐在床边,不远不近地借着灯光描绘着傅生面部的轮廓。
    真好看啊……
    第一次见面起地怦然心动,不可否认这张脸占据了很大功劳,可这也成了须瓷后来焦虑的源头。
    傅生颜好、气质好,各方面都很优秀,于是觊觎他的人数不胜数。
    须瓷每看见一个和傅生走得略近的人,都觉得对方是自己的敌人,他会从自己身边抢走傅生。
    可那时候他虽被傅生宠得骄纵,却依然不敢在这方面过多暴露自己心中的晦暗。
    他怕自己惊人的占有欲被傅生窥见,怕惊着他——更怕自己和傅生会落得和父母一般无二的下场。
    须瓷本以为今晚会是个无眠之夜,但没想到趴着趴着就睡着了。
    于是就连自己怎么上的床都不知道,早上一睁眼也没看见傅生的脸,没听见他的早安。
    不过浴室的水声还是让他心安了几分,傅生出来时,手上的戒指依然好好的戴在无名指上,须瓷安静地看了一会儿,说了声“早安”。
    “早。”
    傅生态度寻常,好像已经不生气了,可须瓷一直等到他收拾好准备出门,都没等到往常都有的早安吻。
    昨晚摔到了屁股,尾椎这会儿隐隐作痛着,牙也不是很舒服,不过好像是退烧了。
    “你等等我。”
    须瓷下了床,小跑着进了浴室开始刷牙洗脸,耳朵还时刻听着傅生的动静,直到发现他并没有要丢下自己先走的意思才松了口气。
    一如既往的路线,傅生照例拿走了早餐铺老板娘递来的两份早餐,和须瓷在休息室里将其吃饭,然后去前方看看布景工作进行得如何。
    “我去前面。”
    “……”须瓷沉默地看着傅生的背影。
    今天,他没有叮嘱自己吃药。
    须瓷打开自己的小包,望着药瓶发了好一会儿的呆,才慢腾腾地掏出一颗药吃了下去。
    天知道他刚刚心里经历了怎样的挣扎,破罐子破摔和玉石俱焚在激烈地奋战着,想要和傅生好好过下去艰难地争夺了一席之地。
    今天剧组里的明眼人都能看出一些不对劲,傅生明显心情不是很好,从早上到晚上表情一直淡淡的,就没笑过。
    须瓷也是一样,虽然他平常也不笑,可今天的精神状态格外的恍惚。
    两人的肢体接触也少了很多,须瓷在傅生每次经过自己时都想伸手去拉他的手,可抬到一半就缩了回来,像是不敢。
    须瓷这一天便和往常一样坐在小凳子上,目光紧紧追随着傅生的身影,傅生去忙别的他不好跟着,就坐在原地发呆。
    夜色已至,剧组快收工了,前方傅生不知道在和白棠生说什么,竟然扯了下嘴角,像是很淡地笑了一下。
    须瓷垂了眼眸,十指搅在一起拨弄着,然后转身去收拾自己的小包。
    包里没什么东西,吃了药之外还有傅生之前给他买的一些大白兔,须瓷拨开一个放在口中细嚼慢咽着,把其中摄取的甜味当作傅生给的。
    回酒店的路上,傅生和须瓷并肩走着,两人隔得不远,但也不是很近。
    今天他们的交流不超过十句,都很简洁,大致就是“吃饭了”、“走了”、“我去忙了”这一类的句式。
    须瓷比傅生说的话还少,多是嗯、好、知道了……
    须瓷不知道要怎么样才能打破这样的僵局,他有限的知识里不知道怎样才能哄好生气的男朋友。
    不是那种三分热度的生气,而是踩着雷点蹦迪的生气。
    他想着自己之前都是怎么做的呢?
    以前最开始两人没怎么闹过别扭,一般都是小打小闹,须瓷撒撒娇就好了
    一直到后来傅生即将出国的那段时间,他们的摩擦变大了很多,不是撒娇能解决的事了,于是须瓷会开始主动认错,会跑去傅生公司找人跟他说对不起,也会在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直接勾起傅生的欲望,床头吵架床尾合也有一定的道理。
    可现在这些好像都行不通,须瓷已经看不懂撒娇这两个字了,主动认错傅生好像也不接受,勾引自然也行不通,傅生根本就让他靠近。
    和这些比,自然还有须母那边的事情,她的威胁还尚在耳际,须瓷不知道姜衫和她聊了什么,但总不能真的坐以待毙让她把录音公之于众……
    届时,网友会怎么看他,会怎么看待傅生?
    他们会扒出姜衫已经死了,会认为姜衫就是被他们气死的,他们会被千夫所指,会被唾沫淹死。
    傅生还会坚定地选择和他在一起吗?真的不会迫于来自外人们施与的孝心压力而选择离开吗?
    可须瓷却没有好的办法解决这一切,但却知道昨晚如果没回来而是真的走了,自己和傅生之间恐怕真的会产生裂缝。
    或许裂缝已经存在。
    还有十天左右剧组就该杀青了,须瓷一边走着,一边低头看着地上的石子。
    再拖一拖,等杀青。
    如果真的到了最难办的场面,那他一定会用尽一切手段留下傅生……
    须瓷想清楚了,便伸手想去牵身边人的手,他努力地扬起一个笑容侧眸看去,手却抓了个空,视野里也没有人。
    须瓷在原地僵了一会儿,才往前往后看了看,发现傅生正在他身后几米的位置站着,安静地看着他。
    他呢喃着:“哥……”
    须瓷朝傅生走了几步,抬头露出自己的酒窝,有些讨好意味地握住傅生的手:“你怎么不走了?”
    “停下来看看你脑子里都装了什么。”
    傅生瞥他一眼,任由他牵着手,两人慢慢地挪回酒店,好像又恢复了平常一样。
    但两人依然是分开洗澡的,须瓷先去洗了,回到床上也没穿衣服,光溜溜地缩在被褥里,等着傅生洗完澡过来。
    可傅生只是站在床边看了他一眼,就好像堪破了他的小心思:“睡衣穿上。”
    “……”须瓷只好再爬起来,在傅生的注视下有些难受地穿上睡衣,难能体会到难堪的滋味。
    外面不知道何时下起了雨,就像须瓷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一样。
    雨水声霹雳吧啦地砸在窗台上,须瓷缓缓睁眼,看着傅生侧对着自己的身体,慢腾腾地从床上爬了起来,特地放轻了动作。
    下了床须瓷才感觉到迷茫,他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但只知道自己确实不想睡了,尾椎处隐隐犯着酸痛,可又不敢开灯去浴室看,怕灯光将傅生照醒。
    于是他就偷偷地从桌上拿起对面房间的房卡,小心地打开房门去了对面本是自己一个人的房间。
    房间虽然没有人住,但每天都有人打扫,因此也是干净整洁。
    须瓷重重呼出一口气,坐到窗台旁的小榻榻米上,抱着膝盖抵着墙,看着窗外的雨发呆。
    眼泪是什么时候落下的他也不知道,不过须瓷并不觉得意外,早就想哭了,可怕傅生会觉得他烦,于是不敢疯也不敢闹。
    其实傅生不知道,在他不在的时候,须瓷大多时候哭都是没有声音的,一个人默默地用眼泪宣泄情绪,但因为没有疼着哄着,于是连发声都是这么的没必要。
    不过就算是哭,须瓷也控制着时间,掐着三十分钟的点将自己收拾整齐,想着再偷摸跑回去回到床上装作没有起来过的样子。
    谁想他一开门,就和走廊上的傅生面对面四目相对。
    须瓷握着门把的手紧了紧,赶在傅生开口前解释道:“我没有乱跑,我只是来这边……来这边看看……”
    发现傅生正在看自己的脸,须瓷扭过红通通的眼眶,抿着唇说:“对不起。”
    第129章 (单更)想要你珍惜自己
    傅生依然没说什么,只是让门把手从须瓷的魔爪中挣脱。
    将门带好后,他弯腰把须瓷抱了起来,转身回到了两人共同住了好几个月的918号房间。
    须瓷一动不敢动,过了好一会儿才小心地把脸贴着傅生脖颈,汲取着其中的养分。
    “须瓷,你总是不明白我为什么生气。”
    “……”须瓷怔了一秒,不敢随意回答,只紧紧扒住傅生的肩膀,怕他把自己扔下。
    “就跟你做事永远不带脑子一样。”傅生坐靠在床头继续说。
    他让须瓷跨坐于自己腿上,自己则抬起须瓷的手臂完完整整地检查了几遍,确定没有任何伤口后脸色才缓了下来。
    “我错了……”须瓷懵懂地道着歉,“对不起……”
    傅生注视着他那双漂亮的眼睛,因为刚哭过,眼尾眼眶都红红的,睫毛几根几根地黏在一起,看起来有些可怜兮兮。
    “我只是想要你多珍惜自己身体,怎么就这么难?”傅生握住他的后颈摩挲着。
    须瓷不懂,他的身体会有傅生珍惜,不珍惜也没关系,他只爱傅生。
    但风口尖上,须瓷还是顺着傅生的意认错:“我知道错了……我没有想要捐骨髓,我只是想去跟她说清楚……”
    傅生:“……”
    须瓷试探地贴近傅生,黏糊地蹭在他唇上:“我回来了,你可不可以不要生气了?”
    傅生拉开他,问:“她只是说让你回去配型?没说别的?”
    须瓷表情一僵,下意识地想要隐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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