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妙被他给说糊涂了,自家虽然做小买卖,却也没什么利可图。
    “万一他瞧不上咱们怎么办?”
    “那就找治得了他的人来治他,方家可不是谁都和他的胆子一样大。”
    甄妙信他,他说什么便是什么,等他用了饭,倒了热水洗漱过,纵然消除了奔波的疲惫,整个人却困极了,回到屋两人便相拥着躺下,一夜好眠。
    第二天甄妙照例给相公备了些见面礼让他带过去,一早上过去那位方夫人都没来,让一家人松了口气。
    林母朝外面看了一眼,冲甄妙笑:“让你姐姐出来透透气吧,天气越来越好,见天的在屋里也怪憋闷的。”
    甄妙应了声,快步回屋里去喊姐姐。
    姐姐正在屋子里缝补衣裳,听甄妙喊她出去,笑着说:“我做活儿呢,在屋里自在些。”说着放下手里的针线,起身抱了抱妹妹,心疼地说:“看看你,日子好过了却没见胖了多少,操心这个操心那个,小小年纪管的事儿太多了些。那事儿你撂开手吧,往后我来同他说。你放心,我不会因为他做傻事。”
    甄妙心里还是担心:“可惜眼下我们离不开这地方,要不然时间远了就淡了。”
    甄娟掩唇笑得直颤:“傻丫头,往后我的根就扎在这个镇上了,顾山他们一家在这里,我往哪儿去呢?除非……没什么。”
    “快去忙吧,外面的事儿全交给林婶她哪儿忙的过来?”
    等妹妹离开,甄娟坐下来,如此方子凌真把她往绝路上逼,她还能与他抗衡吗?
    她不知道方子凌的软肋是什么,但她知道自己的,她不希望影响到妹妹一家,还有把无辜的顾山一家也拖下水。
    不想一整天方夫人都未曾露面,甄娟有点意外,但心情却好了很多,自然也是后话。
    孙先生难得留了林书安在家中用饭,回到家,婆母已经歇午觉了,甄妙正在铺子里纳鞋底,她想等到院考相公正好能穿。
    新鞋踩在地上走得踏实,也希望能给相公带来几分好运。
    男人连家门都没进,眼睛里荡漾着笑,抬了下下巴示意她出来。
    甄妙翘起嘴角,跑回屋里和姐姐说了一声,像个欢快的孩子一样小跑着出来,快到相公身边蓦地停下,然后一步一步走过来。
    林书安将她的举动收入眼底,这会儿大街上没多少人,即便有,在暖洋洋的太阳光下也懒得睁眼看,他将她柔软的手包在掌心里,拉着她往前走。
    纵使一路上两人没说话,心却砰砰砰地跳个不停。
    进了当铺小二说掌柜的在后面招待东家,甄妙将字据递过去,小二看了眼说了个数,林书安将银子拿给他。
    小二拿着镯子出来,笑道:“你们看看,原样归还。”
    甄妙激动地双手去接,就在镯子马上要拿到手时,一只手抢先一步夺走,笑得恶意满满:“哟,成色还不错,这么急着赎,看来是家里长辈的,珍贵的很吧?重要就好。这破镯子爷不乐意给你们赎了,你们回去吧,等什么时候爷心情好了,兴许就愿意给你们了,记得要天天来,要是错过了可就要不回去了。”
    镇子说大不大,碰上讨厌的人竟是这般容易,要是早知这个铺子是邓家的,甄妙说什么也要换个地方。
    “做买卖讲诚信,邓公子败坏自家名声,得不偿失吧?”
    邓公子冷哼一声:“诚信?你们配吗?穷酸人不要来爷面前丢人现眼。”说着极不耐烦地冲他们摆了摆手,像撵阿猫阿狗一样随意。
    “你……”
    甄妙的话还未说完,只见耳畔一阵风拂过,眨眼间只见相公已经抓着那人的领口将人提起来,一拳砸了过去,那人因为疼痛本能地往后退,没察觉到手上的镯子被抢走。
    林书安拉起目瞪口呆地甄妙,临出门前丢下一句:“邓公子别担心,我打的人我认,晚点我会带东西到府上探病。”
    只见那邓公子脸色倏然白了脸,掌柜的见主子吃了亏,赶忙要叫人,却被主子给呵斥了:“叫什么人,还嫌你主子遭的罪少吗?林书安,早晚落在我手里。”
    他怎么收拾人没人瞧见,倒是一个时辰后府里来了人说老爷请他回去,他又气又惊,没想到林书安真到家里去告状了。
    下人径直将他带到书房,才刚进门一方砚台冲他脑袋上砸过来,要不是他躲得快只怕今儿得头破血流。
    “你个混账东西,成天不务正业,之前惹他吃的苦头忘了?瞧瞧,他送来的都是什么,全是上回你老子为你这个不成器的东西点头哈腰赔笑求人收下的,如今还回来打的是我这张老脸。你看看梁家的小子,人家都知道收敛,昨儿他爹还和我说这阵子他老老实实在家中读书,你怎么不能学学?”
    邓公子站在那里两腿都颤,生怕爹一个不痛快拿别的东西砸过来。
    “林书安要是考不中秀才还好,要是往后平步青云,功名加身,回来算账,头一个就找你这个倒霉鬼。往后老实给我待在家里哪儿也不许去,要是被我发现你偷偷溜出去,我打断你的腿。”
    邓公子依旧不服气:“不过一个穷书生,爹,你这么大的反应做什么?”
    “穷书生?听说他县试本该得头名的,县令大人给了他个第四名,不知怎么被知府大人知晓了,知府大人爱才,十分看好他,说他本有望得个小三元的美称,得知府大人看中的人,是你能惹的?”
    第80章    ·····
    连着数日未见方家人上门,甄娟几人的心未敢全然放下,日子却又恢复了以往的热闹。
    林书安马上又要去学堂念书了,院试比县试府试难多了,这两天把该办的事办完,往后就不拿家里的琐事烦他了。
    那边的顾家听说林书安考了第一名也跟着高兴,笑着说:“还是我儿子眼光好,一眼就瞧中有真本事的人家。虽说咱们家往后不指着人家照拂,总归是脸上有光,往后生下孩子,有这么个学问好的姨夫,稍微指点指点,兴许咱们顾家也能出个官老爷。”
    顾山轻咳一声,听娘说起他和甄娟生孩子的事,脸皮一烫,不好意思道:“还早着呢,娘未免想的太远了。”
    “不远不远,如今四月天,眨眼间三个月就过去了,你成家立业,我和你爹心里的大石头也就放下了。”
    顾母想到什么,沉默一阵,担忧道:“只是那方家人……要是那位大公子一心要与你争抢,儿子,你怎么办?咱们家没什么靠山,斗不过人家,听说这阵子方夫人时常到林家铺子里坐着。也就是欺负咱们这些穷苦人,要是换成有能耐的,给她十个胆子她敢吗?”
    顾山一点都不担心,轻声说道:“娘,这世上的事可不是他们想就能成的,我相信甄娟,她既然同我定了亲就不会做半路反悔的事儿。过日子先苦后甜,也不是坏事。”
    “我这心里总是不踏实。”
    一家人特地抽了个时间带了些能拿得出手的去了林家一趟,是道喜也顺便和甄家姐妹俩拿个准话,听听方家那边是怎么回事。
    他们家是不计较甄娟不是头门亲,可和别的男人有瓜葛,还嚷得整个镇上都知道了,人活脸面,时间长了也伤人。
    只可惜他们来的不巧,到了门口见林家铺子落了锁,问过隔壁的邻居才知他们回乡下去了。
    考中了便是好事,也得告慰祖宗长辈,看样子回来得太阳落山了。
    顾母笑道:“可真不巧,只得回去了,晚些再来吧。”
    一家三口转身往回走,说说笑笑,一看就是鲜少红脸的和睦之家。
    前面驶来一辆气派宽大的马车,帘子从里面掀开,露出一张俊美精致的脸,先是望了一眼前面紧闭的门,不经意转头看到顾山,弯了弯嘴角,一脸凉薄与不屑,不咸不淡地一声“哼”顺着春风吹到顾家人的耳中。
    顾母待马车远去,忿忿道:“这人着实太过狂傲,空有一副好皮囊家世,怪不得人瞧不上。如此越发说明娟娘是好的,往后你要好好待人家。”
    “儿子晓得了。”
    马车里方子凌与一面容秀丽动人的女子坐在一处,见他一脸不快,笑问:“好端端的怎么了?”
    “瞧见了坏我好事的一家子,心生烦闷,不该答应同你出来。”
    女子手捏帕子掩唇娇笑:“敢情这是怪我了?为免也太不讲道理了,昨儿是你同我说要出去转转散心的。我兄长有心与那林相公结交,那日我见他不冷不热,想来是不愿理会我们,给我们想个好法子?”
    “是你兄长还是你自己?你也到了说亲的年纪,你爹娘可不会由着你胡来,你还是老实些。”
    女子心思被戳破也不恼,眼珠子转了转,讨好道:“好表哥,你帮我一回,我也帮你抱得美人归如何?”
    方子凌拿扇子在她头上敲了一下,没好气道:“你少给我添乱,再说你盯着的人和我瞧上的是同一家的,你坏她妹妹的姻缘,她看我能顺眼?趁早打消念头。”
    这女子赫然是那日在府城与林书安一起吃饭的陆小姐,她是家中年纪最小且是唯一的千金小姐,向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性子与方子凌有些像。
    “这是我自己的事,你不帮我也别管我,横竖不拖累你就是了。晚些你给我爹娘写封信,说我要在此处多住一阵子。”
    方子凌不悦,他向来不喜欢不听话的人,这些年全部的耐心都用在了甄娟身上,这个表妹如此固执,惹得他更烦,当即让车夫停车,冲她抬了抬下巴,说了声:“下车。”
    此时马车已经出了镇上,好在马车走的慢,没到荒凉的地方。
    陆小姐又气又怒,指着他骂:“方子凌,你是不是人啊?我怎么有你这样的表哥,你居然把我扔在半路上,你信不信我回去就和姑母说我要嫁给你?”
    车夫不敢违逆主子的意思,马车当即在路边停下来。
    方子凌扇子在掌心里敲了敲,冷冷地重复一遍:“下车。”
    陆小姐也是个犟脾气不求人,说下车就下车,往回走还不忘朝那马车翻了个白眼:“活该你讨不到意中人。”
    车夫小心翼翼地问:“爷,您要往哪儿去?这附近都是些穷村里,也没什么好瞧的。”
    方子凌原先确实没什么游玩的心思,先前林书安摆了他一道,今儿他就以其人之道还至其人之身,舌头抵着牙槽转了一圈,笑中带有几分坏心:“去桃花村,今儿林兄家里估计备好了酒宴,我得给他到个喜,也好让人瞧瞧他时至今日结交的都是什么友人。”
    车夫听着牙根打颤,自家主子的心思当真是坏,乡下全是穷亲戚,互相盼着发财升官将来好依靠,林相公如今未中秀才,最多不过是说两句好话,若是给人知道有这般能耐的朋友呢?
    方子凌单手支着下巴满脸喜意,不许他见娟娘?天下能走的路多的是,林书安有本事全堵了,不然别怪他自己找乐子。光明正大不可,偷偷摸摸更有趣。
    而甄大确实依言将家里的老母鸡给宰了,王氏手艺不好,好东西到了她手里只有糟蹋的份儿,还得倚仗甄妙,甄大吃惯了小女儿做的饭菜,有些时间没吃到了,心里惦念的紧,坐在院子里同女婿坐着,闻到灶房里传来的香味,忍不住咧开嘴笑了:“还是我闺女做的饭菜香。”
    林母和林书安也未理会,如今倒想到闺女的好了,当初要不是把她逼到绝路上,她何至于成了这般。
    王氏如今也不敢得罪这姐妹俩,一家人还指着她们发善心将他们带出这村子,有眼色的打下手,难得关心问了句:“你成亲也有几个月了,这肚子怎么还没动静?给大夫瞧过了吗?”
    甄妙忙得炒菜炖汤,没功夫理她,王氏自讨没趣,又看向甄娟,这回聪明了些,知道商量着来:“前阵子同村里的人闲聊,有人想给你说亲,我没敢应,你看你还有那个心思吗?要是有我就去问问。”
    有些仇恨是这辈子绕不过去的,哪怕王氏话里全是讨好也无济于事。
    甄娟很少想起在焦家的点滴,偶尔会梦起那个孩子,对王氏的恨直接窜上脑子,今儿是好日子她还是压了下去:“不劳二娘费心了,如今习惯了镇上的日子,即便真要成亲也得是镇上的人家。”
    王氏将案板上的菜切完,心里越发认定镇上好,笑道:“镇上好,见识宽,我寻思着你们弟弟还没去过镇上,改天也想带他去见见世面,成天待在家里也不是办法。马上就要三岁了,再过几年也该入学堂读书,也能收收性子。到时候要是能得他姐夫指点那就再好不过了。”
    甄娟看了甄妙一眼,说道:“他还小呢,正是玩乐的好年纪也别太拘着了。往后的事情往后再说,二娘出去瞧瞧?看他们的茶喝完了吗?这里有我和妙娘两个人就够了。”
    王氏只得悻悻地出去,她现在是几边不是人,和林家母子套近乎,人家脑子聪明,连一句实话都不愿意和她说,还能拐着弯儿把她给奚落一顿,甄大没用,当老子的这不敢那不敢,到头来还得和这姐妹俩说好话。
    出了灶房才见院子里围了不少人,都是来夸赞她家姑爷好本事的,这腰杆儿当即挺得笔直,脸上有光。
    “书晨也考中了,比起书安倒是差远了,能得头名可见这学问做的是何等好。想当年你爹就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学问好的,不愧是他的儿子。往后若是要回来,把我家那小孙子也交给你,让他好好和你学两天。”
    那人话音才落就被身边的人拍了一巴掌:“会不会说话?人家书安将来是要做大官的,就你家那几口人,个个都不像是读书识字的,还是不要浪费钱了。”
    林书安任由村里人说长说短,即便不好听,其中的羡慕嫉妒还是听得出来的。
    “这么热闹?亏得我路过瞧了一眼,不然怕是要错过和林兄叙旧的机会了。”
    突然传来的声音让众人往后看去,只见一个衣着华美,相貌与林书安平分秋色的俊俏公子走来,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公子。
    待人走近,林书安往灶房看了一眼,不悦道:“你来做什么?”
    方子凌寻了个地方坐下来,四处打量一阵,笑道:“方才不是说了吗?路过。”
    第81章    鱼死网破的悲壮
    院子里的声音清晰地传入灶房中,正在和面的甄娟身子僵住。
    甄妙安抚地拍了拍姐姐:“你就在灶房里待着,别出去了,兴许待一会儿就走了。”
    甄妙没说的是,她和相公商量过了,等房租到期他们打算换个地方住。虽然生意肯定会受影响,但这铺子毕竟是方家的,万一方公子借着这个由头来刁难,最为难的会是阿姐。
    姐妹俩再一起这么多年,姐姐心里想什么她怎么会不知道。无非是觉得给他们一家子招来了麻烦,心里愧疚,若是被逼的狠了,只怕一个晕头就便宜了外面那个恶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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