扈飞霜连夜出门,朝着闪电的方向走去。
    她往西南方向走,愈走白骨吊坠上的光芒就愈强烈。她仿佛能摸到闪电,她的耳边是一阵又一阵的雷鸣巨响,诡异的是偏偏只打雷不下雨。
    扈飞霜在一处深坑边停下了。闪电近在咫尺,它从天空劈下,直直劈到深坑底。扈飞霜手中的白骨吊坠光芒万丈,似乎在无声地雀跃、欢呼,它在指引着扈飞霜往深坑里去。
    扈飞霜往下看了看,下面是一个未知的世界,黑乎乎的,阴沉沉。扈飞霜蹲了下来,她的眼中闪烁着意味不明的光芒。固然此时的情景十分恐怖,但扈飞霜是个怪胎,她感觉不到害怕,相反,她的血液似乎在沸腾,她跃跃欲试地想要跳下去,看看下面是什么。
    于是扈飞霜一个飞身,毫不犹豫地往深坑中一跳,她在空中张开双臂,浮在一片黑雾之上。忽然,一股巨大的、奇异的力量将她往坑底吸,她不与那力量对抗,而是顺其自然,让自己的身体被那股力量带下去。
    也不知在黑雾中盘旋了多久,扈飞霜被那股力量托着稳稳地落了地。黑雾散去,扈飞霜看见脚下一片白骨,可怖至极。扈飞霜试着往前走了几步,她的落脚虽然已经非常轻了,但这里太过安静,所以带起了一阵又一阵清晰的回音,阴阴森森。
    扈飞霜顺着白骨的方向走,一直走到尽头,她看见在一个巨大的石碑上,嵌着一把白色的剑。这把剑通体雪白,材质不是青铜、更不是钢铁,而像是白骨。石碑周围五米之内,干干净净、空空荡荡,不像其他地方那样堆积着白骨。
    扈飞霜发现离石碑最近的那一具白骨是个半跪的模样,看骨架的大小,它在生前一定比寻常人高大,大约是个威猛强壮的男子。扈飞霜走进了它,看见它的一旁落着一把剑,剑上刻着一个名字:王酩。
    “王酩?”扈飞霜将那名字读了出来,问那白骨:“你叫王酩?”
    她看了一眼那把安安静静嵌在石碑里的白骨剑,继续跟那白骨说话:“你离这剑最近,虽然死在了这里,但对比其他人,你是最接近成功的勇士。”
    扈飞霜看见他的衣服中藏着一块布,便将那块布抽了出来,发现这是从他自己的衣服上撕下来的一块布,上面用血密密麻麻地写着字。
    “孙兰亲阅……”扈飞霜读了出来。
    孙兰是谁?姓孙,难道跟孙骁和有关系?他为何要在死前写这封信给孙兰?难道早就知道她要来……等等,知道孙兰要来,莫非他就是那个把白骨吊坠留给孙骁和母亲,希望她能通过吊坠的指引找到他的野男人?
    “孙兰是孙骁和的母亲吗?”扈飞霜自言自语,满腹狐疑地把信读了下去。
    孙兰还真是孙骁和的母亲。那信首先将自己与孙兰的一番际遇回忆了一遍,其中提到了白骨吊坠,所以扈飞霜可以确定,孙兰就是孙骁和的母亲,这具白骨便是孙骁和的那个野男人生父,他认定孙兰一定会通过白骨吊坠找到这个地方,所以特地在死前写了一封信给孙兰。
    “吾与阿兰相处十数日,情深意笃,情意绵绵,尽在不言中。而吾未曾将吾之身世说与阿兰知……”扈飞霜读到这里,笑了,自言自语道:“还阿兰呢,有点意思。”
    信中王酩写道,他与孙兰相处十数日,但一直没把自己的身世告诉孙兰,在这封信中将一一说清。原来王酩原本不行王,而姓周,是徽明城名门周氏之子,他的大哥,是已过世的上任徽明城城主周肃,他们的父亲叫周弥恒。王酩说他的父亲周弥恒生性风流,以至于将他的母亲周夫人活活气死。王酩的其他兄弟虽对父亲不满,但毕竟子不言父之过,所以不敢多语。唯有王酩为母亲不忿,他与父亲决裂,弃了周姓,随母亲姓王,不光如此,他甚至意图弑父。弑父之行自然是失败了的,周弥恒废了王酩的武功,将他赶出徽明城。
    王酩没有就此放弃,他的母亲是术师后裔,祖传有一枚白骨吊坠,王酩母亲将它传给了王酩。王酩翻阅古籍,查到这枚白骨吊坠是用异兽驳的白骨所制,王酩母亲的先祖是位上古勇士,他曾击杀异兽驳,取其骨制成一把宝剑,取名叫驳骨剑。这位上古勇士在年老时觉得驳骨剑杀气太重,所以设了个法阵将它封锁,但为了能让后人在必要时刻能够取回驳骨剑,他用异兽驳的两块骨头做成两枚吊坠,一枚吊坠用于指路,另一枚吊坠用于打开法阵。
    扈飞霜扫了一眼这个地方堆积的累累白骨,心想:这些白骨应该是数百年来觊觎驳骨剑的人的,他们虽然没有指路的吊坠,但仍用各种办法找到这里,然而尽管找到了这里,却因为没有打开法阵的吊坠,死在了这里。
    扈飞霜继续往下看,信中还说,法阵会在人进入此地的两个时辰后,动用驳骨剑本身的力量杀死闯入的人。王酩手中没有打开法阵的吊坠,但他见到驳骨剑后,也与前人一样,不愿空手而归,他试图用蛮力打开法阵,试着试着,两个时辰很快就过去了,他被驳骨剑的力量套住,只能干干等死。所以王酩告诫孙兰见到信后立即离开。王酩还说,他与孙兰行过云雨,如果孙兰有孕,他要孙兰将这一切告诉他们的孩子,让他们的孩子找到那枚遗失的用来打开法阵的吊坠,再来取出驳骨剑,得到驳骨剑后,便去杀了周弥恒。
    扈飞霜摇头笑道:“一个从来没养育过自己孩儿的父亲,竟然有脸将自己生前的任务转移到孩儿身上。男人总妄想让一个女人怀孕后,无论女人还是孩子,都成为自己的所有物,听自己指挥。然而事实是,无论是孙兰还是孙骁和,你走之后,她们就过她们的生活去了,与你关系不大,你的报仇任务,关她们何事?”
    扈飞霜远远地看着嵌在石碑里阴森森的驳骨剑,说:“我虽然也想要你的力量,但我更怕死。我身上没有那枚打开法阵的吊坠,所以先走啦。”
    然而就在扈飞霜踏出离开的第一步时,惊人的事情发生了。扈飞霜的脚下浮现出繁复的金色花纹,花纹一圈又一圈,遍布整个地面。那石碑剧烈地震动起来,驳骨剑附和着石碑,发出奇异的声音,像是在笑、像是在哭、还像在唱歌。
    扈飞霜心道不好,拔腿就往外跑,可跑了没两步,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吸了回来。
    封锁驳骨剑的法阵打开了,扈飞霜就是那枚打开法阵的白骨吊坠!
    显然法阵打开时需要吸食某些能量,扈飞霜全身像是被抽干、被挤压,她痛苦地大叫,她转头去看那把驳骨剑,却发现它发出了妖异的光芒。
    “妈的。我要死了!”扈飞霜骂道。
    “驳骨剑……驳……异兽驳是个什么东西!”
    《山海经》记:中曲之山,有兽焉,其状如马而白身黑尾,一角,虎牙爪,音如鼓音,其名曰驳,是食虎豹,可以御兵。扈飞霜拼命回想有关于异兽驳的信息。
    “还有什么?还有什么?我与这异兽驳,有什么关系?”扈飞霜觉得自己快被抽干了,“驳……驳骨剑……吊坠……驳骨……王疏延!是他!”
    数年前的发生过的事情被扈飞霜串了起来,扈飞霜在法阵的压力下吐出一口鲜血,随后恍然大悟,豁然开朗。
    就在一瞬之间,她想明白了许多事情,就连她为什么能够借莫离的身体重生,都有了合理的猜想。原来她从十四岁那年遇到王疏延开始,她的命数,就被王疏延算准了。
    “王疏延,王疏延,你多给我一条命,是为了什么?你想让我……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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