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远清自知教子无方,当下无话可说。
    几巡酒下去,宁斌在外叩门。
    元襄推开怀中不停磨蹭的女人,起身走到廊子外,听宁斌回禀的同时眼神无意瞥到对面的厢房,只见檀色的棂窗敞开一条缝隙,一道熟悉的身影正在里面婀娜起舞。
    不多时,宁斌低声问:“爷,咱们怎么办?”
    “待会再说。”
    元襄无意谈事,伸手拨开他,顺着回廊走到那扇棂窗附近,定睛朝里面窥去。
    陈设雍容的室内,元衡端正而坐,而顾菁菁一曲胡舞跳的热烈奔放,腰肢纤柔,收放自如,挺括的胡服衬着她俏美的面靥,斟赏起来别具一番风味。
    袍裾纷飞间,她摘下玉冠,如缎的秀发立时垂到腰际,明眸皓齿若隐若现,偶一流盼,媚眼浮春。
    饶是极力克制,元衡依旧忍不住沦陷,眼神黏在她身上,未挪动过半分。他这才知晓,他那些画不过只摹出她的三分神韵。
    一阵急促的鼓点声中,顾菁菁翩然跪在元衡身前,端起他的酒盏一饮而尽,随后手肘撑在矮几上,微微朝他探身。
    她面颊上泛着舞动后的坨红,额前还有细碎薄汗,俏而扬的眼眸媚不自知,勾的他愈发恍惚。
    她要做什么,元衡心里一清二楚,然而他的身子像是灌了铅水,从发丝到指尖全部紧绷着无法动弹,只能任她造作。
    四片唇在乐声中紧密贴合,矜持有礼,除了口中的酒液渐渡,没有分毫深入。
    清酒灼喉,元衡的头嗡地炸开,还未多饮便已醉了七分。他能感受那片娇软在他唇上微微碾磨,尚未来得及细品便轻巧撤离,徒留食髓知味的空虚和怅然。
    四目相望,带着难以掩饰的迷情和痴缠。
    顾菁菁面颊炙烫,见他没有回绝之意,索性一鼓作气,右膝跪在矮几上,纤柔素手自他衣襟处缓缓上移到宽肩,继而环住他的脖颈。
    两人的身躯厮磨在一起,唇畔清浅的接触窜起一蹙火星,汹涌燎原。
    元衡眼睫轻颤,平日里的淡漠如今皆化为柔情蜜意,再也压制不住心头蓬勃的欲-望。
    小半月的博弈在此刻功亏一篑,他的掌心渐渐贴上她柔软的腰肢,阖上眼生涩地回应着她……
    福禄羞红了脸,欣慰地垂下脑袋。
    而站在廊外的元衡则踅身往回走,眸中黑寂越来越深。
    事态进展的极其顺利,他本应高兴才是,然而看到两人拥吻在一起,他竟像吃了苍蝇似的恶心,脑仁儿紧跟着炸疼。
    尤其想到以前,顾菁菁对他说,她自小就不会跳舞,如今倒是弄了个明白——
    哪是不会跳,分明就是不想跳给他看!
    一个时辰后,月挂西空,顾菁菁和元衡在芙蕖轩门口恋恋不舍的分别,约定上元节再次相会。
    顾家的马车刚拐到铜雀街口,立时被宁斌拦住了去路,而顾菁菁则被请上了摄政王的马车。
    车内矮几上燃着一盏玲珑剔透的琉璃灯,烛火盈盈,光线格外昏柔。元襄翘着腿斜靠在软垫上,身穿的玄色襕袍松松垮垮地扯开,露出里面的雪色中衣,半阖的眼眸透出一片熏红,慵懒沉郁。
    顾菁菁嗅着满车的酒气贴边而坐,不由有些胆颤,怯怯问道:“王爷,您怎么在这儿?喝醉了吗?”
    元襄避之不答,迷离的眸光烙在她脱了口脂的唇瓣上,直到盯得她心慌,适才将矮几上的香帕扔在她身上,修长的手指随即点了点自己的腿。
    “擦干净你的嘴,过来。”
    第14章 躁郁生心怀眷恋
    顾菁菁不明所以,两人纠缠了将近一年,这还是第一次见他如此醉醺醺的,连声音都变得柔软无力。
    饶是如此,她自不敢招惹,遂捏着湿帕子仔细擦了擦嘴。
    还没来得及物归原位,元襄已经拽住了她的衣襟,连拉带扯,让她跨坐在自己腿上。
    香帕随之掉落在地,顾这个姿势菁菁羞赧万分,双手抵住他的宽肩,极力拉开两人的距离。元襄不依,强有力的手掌覆上她的后脑,压着她往前靠近,停在距他一寸多的距离。
    他微微歪头,另一只手抚上她微张的丹唇,用指腹左右碾揉,“我记得你说过,你不会跳舞,可我刚才看见你跳的还不错。”
    低沉的嗓音在顾菁菁脑海中炸开,她这才明白,在芙蕖楼的一举一动怕是都在他的监视之下。
    他手上的力道很大,似乎要将她的唇搓掉一层皮。她难受的动动脑袋,一双眼眸柔波清漾,极力让自己看起来乖巧温顺,“菁菁笨拙,不知该如何哄诱陛下,只能临阵磨枪了。”
    “编,接着编,你这张嘴还是这么不老实。”
    元襄气笑了,左手从她后脑缓缓滑下,顺着她的脊背覆在腰后,而右手直接按住了她的肩,使劲往下压。
    突如其来的举动让顾菁菁本能地攥紧了他的衣襟,腰肢向后弯出一个漂亮的弧度,身前曲线愈显丰盈。
    “没个十年功,哪能有这么软的腰身?说白了,还是我磋磨不够,才让你屡次糊弄我。”
    元襄俯身追随,发泄似的在那柔软之处隔衣咬了一口,继而又将她提起来,紧紧箍在怀里。
    一来二去惹得顾菁菁疼出泪来,烛火映在她惊惶的面靥上,美眸格外清亮。鼻息间尽是浓郁的酒气,她不敢多言,只能任他兴师问罪。
    元襄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俊朗的面容不复往昔的锋锐,棱角在醉意的唆使下变得温煦起来,还带着几分幽怨之气,“自打你跟了我,我哪点亏过你,从头到脚都给你侍弄的风光,你就不能像别的女人一样学乖点?”
    他不给顾菁菁吭声的机会,噙住那早已被搓红的唇瓣,直到她发出不适的嘤咛,适才挪开束缚。
    视线相对的一刹那,他迷离的眸中隐隐流露出期待,嗓音亦添了丝丝缕缕的温柔:“本王跟陛下尝起来,哪个好?”
    顾菁菁本就被他磋磨的头昏脑胀,这一句“尝起来”立时让她的脸颊一路红到了耳根,期期艾艾道:“王爷喝醉了,不如,不如早些回府歇着罢……”
    元襄不满地摇摇头,“不回,我要好生给你清算清算。”
    外面朔风冷月,街上行人渐稀,而马车内情潮汹涌,逐渐攀升的温度烧得顾菁菁呼吸发滞,钗环鬓松。到最后她放弃了挣扎,哑着声求他:“王爷快些了事,天色不早了,菁菁还要赶着回府。”
    她攥紧元襄的衣襟,等着承接那一刻磨人的涩痛,然而他却停下来,双臂撑在她头两侧,剑眉紧蹙,看起来似乎有些不适。
    顾菁菁望着他难受隐忍的样子,吱唔问道:“怎……怎么了……”
    元襄并未答她,短暂的沉默后翻身而下,打起窗边幔帘。
    寒风呼啸而入,顾菁菁借机坐起来,拉紧半松的衣襟,愣愣看吐酒,唇角随着他痛苦的声音不由自主地欢畅勾起。
    吐吧,把那颗黑心吐出来更好。
    守在外面的宁斌听到动静,迅疾上前察看,“爷,您没事吧!”
    “没事……”元襄吐了个底朝天,接过宁斌递来帕子擦去嘴上污秽,复又端来矮几上的清茶漱了漱口。
    这一折腾,人回到马车内立时泛起了迷糊,只身躺在了软垫上。
    顾菁菁见他阖眼要睡,不由松口气,迅速穿好凌-乱的衣裳。正准备开溜,他突然拉住了她的手,使劲一拽,她登时跪在毡毯上,上半身扑进他怀中。
    “别走,陪着我。”
    元襄将她的脑袋叩在肩头,下颌蹭了蹭她娇俏的眉眼。
    顾菁菁动弹不得,只能保持这个姿势待在他怀里。直到身子僵酸,他的呼吸才平稳下来,手臂上的力道随之减轻。
    她借机逃离元襄的钳制,盯着他沉睡的面容看了一会,下手解开了他的中衣。
    朦胧的火烛下,他露出的肌理健硕有型,肩膀和心口处还留有她啃咬抓挠后的疤痕,历久弥新。
    顾菁菁眸色黯了黯,将两边的窗幔各自卷起一条寸把长的缝隙,朔风登时穿堂而过,冻的她打了个寒颤。
    下马车后,她对面生忧虑的宁斌说道:“王爷醉得厉害,已经歇下了,你们快回府罢,记得弄些醒酒汤给他。”
    “是。”
    宁斌未再久留,当即翻身上马,引着马车往王府行去。
    如顾菁菁所愿,翌日起来时元襄只觉全身乏力,宿醉还发起了高烧。府医过来诊治,俨然是着了风寒,需要好生调养几日。
    饶是朝里事多,可元襄昏昏沉沉,难以集中精力,只得告病在家休养生息。
    喝完汤药,他甚是后悔昨晚的放纵,叫宁斌进来问话:“从芙蕖轩出来,我去哪了。”
    眼见这是断篇了,宁斌如实道:“爷去找顾娘子了。”
    元襄额角一跳,沉郁的神色中透出一丝紧张,“然后呢,我干什么了?”
    “爷跟顾娘子在马车里说了会话,具体属下就不知晓了。后来爷醉的太狠,吐了,顾娘子照顾了好大一会子,快宵禁了才回府。”
    元襄躺在雕缡紫檀榻上,反复斟酌着“照顾”二字,心尖有一丝微妙的悸动。
    她何时这般好心了?
    “爷,功业未成,您还是要多注意身体。”宁斌望着他略显憔悴的面容,迟疑道:“若爷舍不得顾娘子,不如换个人选,把她收房吧。”
    元襄立时回神,冷朔的眸子紧盯着他,“宁斌,你在教本王做事?”
    “属下不敢。”宁斌半跪在地,谦卑恭顺地说道:“属下只是感念爷的提携之恩,这才多言一句。当局者迷,属下只怕水到渠成之后您再——”
    “闭嘴!”
    元襄面露愠色,径自打断了他的话,心头被他的进谏搅地乱七八糟。
    顾菁菁乃是尚书嫡女,自是不甘为妾,而他尚未有娶王妃的想法,如何将她收房?当初要了她只是心仇作怪,纠缠至今,不过玩的顺手罢了。
    何况顾菁菁对他没有分毫情谊,除了隐忍就是怨怼,乖巧温顺皆为假象,他不会为了镜花水月放弃眼前的大好良机。
    她跟了皇帝,替他做事,最后恩仇泯灭、各奔前程才是他们最好的结局。
    也不知是否因着病气缠身,元襄只觉心里憋堵,头亦疼的厉害,索性背过身去阖眼小憩,“你去告诉顾菁菁,既然已经请君入瓮,机不可失,让她赶紧准备侍寝。不管用什么方式,只要生米煮成熟饭,元衡一定会让她进宫的。”
    他说这话的时候声音轻飘飘的,带着浓重的鼻音。
    宁斌一怔,叹气道:“是。”
    等他退出去后,元襄复又折起身,自床边矮柜中取出一个锦盒,里面是一支华贵的金累丝嵌螺缀珠簪,乃是外邦朝贡之物。
    他盯着簪子略微失神,随后行至窗边推开窗棂,将其远远扔出去。
    噗通——
    锦盒落入结冰的池子,泛出一阵细碎涟漪。
    原本他想将这个发簪送给顾菁菁当作新年贺礼,可事到如今,这些虚来虚往都已变得不重要了。
    待她成功侍寝,他便不会再碰她。
    再说,她亦不稀罕他的馈赠。
    -
    这个年头顾菁菁过的不甚安稳,元襄派人送信,让她在上元节那天想办法空出了一个晚上,预备皇帝留她侍寝。
    百般无奈之下,她只能用手帕交刘玉姝坐挡箭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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