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河旁的大小咖啡馆里,雌虫们探头探脑,对这边发生的事不住小声议论。
    有离得近的虫不停拍照,边沉溺在雄虫的俊美之中,还边不忘想好今天星网即将爆红的热点新闻标题——
    震惊,第五军团军虫当街向顾雄子行军礼!究竟为哪般!
    三个军虫挺直着身体举着军礼,眼神认真而执着,似乎顾遇不同意他们就不让他走。
    顾遇目光中的散漫渐渐褪去,有了几分认真,带着郑重其事的味道点了点头。
    “我会的。”他说。
    爱尔维斯还是第一次见他流露这么认真的神色,一时不知是看愣了,还是意识到那是因为陆沉,心里恍惚而发愣。
    三个耿直的军虫终于笑了,一扫刚才的冷肃,笑起来甚至显得有些憨。
    他们不敢再打扰顾遇,连忙说着感谢,退身闪道。看着顾遇走远了,他们才恍惚意识到刚才近距离直面的雄虫有多俊美,健壮的军虫们脸上也微微泛起红晕。
    但那可是军团长的雄主,他们可不敢觊觎。
    一个上士挠了挠后脑勺,疑惑道:“诶,顾雄子身边那个长得还挺好看的金发雌虫是谁?”
    “他跟顾雄子关系很好吗?刚刚我们靠近时,他护着顾雄子那样子,好像顾雄子是他雄主似的。”
    少尉皱了皱眉:“顾雄子和少将一直是一雄一雌的,不要乱说。”
    两个上士互相对视一眼,噤了声。但三虫心底都浮现了一个可能——网上传的,顾雄子要娶其他雌虫进门,难道是真的?
    那他们少将该怎么办。
    *
    将星河畔过于浪漫的气息抛在身后,就可以遥遥望见坐落在喷泉广场上的国立音乐厅。
    并非刻意的复古建筑,通体线条简练,形状像个横置的竖琴。白黑色为主,白的部分在阳光下闪着偏冷色的光。
    这是任何学习古典音乐的学生,都曾梦寐已久的最高殿堂。
    能在这里表演一场独奏,意味着他们职业生涯的巅峰。
    但这点对顾遇并不适用。大学时他是学古典音乐,但玩的是摇滚,可谓非常不走寻常路,十分叛逆。
    爱尔维斯与顾遇同龄,在顾遇二十岁与陆沉结婚那年,他就站上了国立音乐厅的舞台,完成了自己虫生的第一场小提琴独奏。
    从后台进去,有不少戴着牌子的工作虫员来来往往,为下一场音乐会布置准备。路过爱尔维斯身边时,都在招呼喊爱尔维斯老师。
    然后视线落在顾遇身上,后知后觉惊了一惊。
    雄虫?!
    顾遇自从被那三只军虫认出后,就懒得再隐藏气息,一路上几乎被路过的雌虫们行注目礼走进来。
    出门这么久,顾遇还没遇到一个雄虫同伴。
    他再度认识到雄虫之稀少,以及雄虫们不愿工作、宁做一辈子软饭虫的“吾辈楷模”精神。
    音乐厅的虫们认出他是雄虫后,离他们认出这只白发雄虫是顾遇也就不远了。
    不是顾遇吹他在星网上实在太出名,确实是帝国雄虫太少,而他又恰如其分在一堆矮子中成了高个。
    ——高得还挺明显的。
    果然这堆雌虫们认出了他那张懒得做任何表情的死虫脸,开始停下手头的工作,对着这个跟着爱尔维斯进来的白发雄虫小声议论。
    “这不是陆少将的雄主吗?”
    “顾雄子?他真的出来找工作了,网上新闻没骗虫?!”
    “哇,雄虫是要来我们这儿工作吗?”
    “s级的雄虫,活的!乖乖雌父啊,我第一次见!”
    爱尔维斯侧过身,歉意地笑笑:“抱歉,音乐厅这些雌虫们见到你实在太激动了。”
    顾遇很无所谓:“我习惯了。”
    走过后台,走廊尽头传来隐隐的乐声,交响曲的合奏。
    “已经在排练了。”爱尔维斯领着他往前走,到了门口停了下来。
    爱尔维斯在等着这一轮排练结束,在等的间隙对顾遇说:“我们乐团之前一位小提琴老师退休了,团里才空出了一个小提琴席位。”
    “这碗饭不好吃,你知道的,古典音乐圈就这么小,学了音乐出来的年轻虫们前仆后继,前台上的位置却只有那么几个。”
    顾遇懒散的苍灰色眸子看着他。
    爱尔维斯纤细的喉结动了动,对着俊美的白发雄虫有些紧张,又有些意动:“……好不容易等来这位老师退休,底下无数等待机会的年轻雌虫们翘首以盼,所以我也说不准能不能替你争取到这份工作。”
    “但,”爱尔维斯顿了顿,目光脉脉地看着他,“我会尽力。”
    顾遇被他怎么看都无所谓,但隐隐直觉这碗饭的确不好吃。
    牺牲色相他以前是无所谓啦,但以前的他也压根不会吃多了出来工作啊。
    工作机会来之不易,为了养家,顾遇还是决定再苟一会儿,看看这工作到底该不该留。
    里面的乐声停了下来,爱尔维斯推门而入,便有正放下乐器的雌虫们唤他。注意到他身后跟了个雄虫,又惊呼出声。
    “雄虫?!”
    刚排练完的乐团里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那、那个雄虫好帅……好眼熟啊!”
    “是陆少将的雄主诶!顾遇雄子!”
    “是真的s级雄虫!”
    “他怎么来我们排练室了……”
    乐团指挥也诧异至极,愣愣地看着爱尔维斯把雄虫带过来,介绍给他。
    “吴维老师,这位是顾遇,顾雄子。”
    因为是室内排练,吴维穿得很随便,一身半旧不新的衬衣,一副黑框厚底大眼镜,下颌上邋里邋遢、没剃干净的胡子。
    见到顾遇后,他本能地为自己眼前这副模样羞愧,脸上浮现浅浅红晕,在衣服上擦了擦自己的手,才同顾遇伸来的手相握。
    “顾……雄子,”爱尔维斯顿了顿,在虫前没有直接唤他名字,“这位是吴维老师,我们乐团的指挥兼负责虫。”
    顾遇明白这就是大老板了,少见地上道客套了一下:“你好,吴维老师。”
    “您、您好,顾、顾雄子。”吴维有些紧张,搞得像来面试工作的虫是他。
    但旁边偷摸摸围观的虫们已经快嫉妒疯了,吴指挥竟然和雄虫握手了!好了,这手不用洗了!他们也想不洗手啊!
    根本不用顾遇开口,爱尔维斯就开始向吴维解释来意。
    吴维一开始在近距离直面顾遇后,脸红心跳得不像话。在听完爱尔维斯的话后,脸渐渐不红了,皱了皱眉,打量着眼前背着琴箱的白发雄虫,严肃起来。
    “顾雄子能拉小提琴?”
    他问的是能不能,而不是拉得好不好。可见关于顾遇会拉小提琴这件事,他都保持着怀疑。
    这不是偏见,是雄虫这个群体自己带给他们的印象。
    顾遇漫不经心地想,该不会还得他再拉一遍吧。他今天出门时间已经严重超过以往上限,现在已经一句话都不想说了。
    但爱尔维斯还是很给力的:“吴老师,顾雄子以前是跟我一起在首音学小提琴的。而且就算顾雄子不会,或者拉得不好,我们也应该把他留下来啊。”
    吴维皱眉,不解道:“为什么?”
    外面这么多拉得好、却苦苦等待机会的雌虫,他为什么要把机会留给一个会不会小提琴都存疑的虫?
    “因为他是雄虫啊。”爱尔维斯干脆点明了说。
    “现在古典音乐普遍不景气,吴老师你就说说我们上周办的音乐会,来了几个虫?”
    吴维不吭声了。
    爱尔维斯再接再厉:“但顾雄子加入我们后就不同了,有了他,即便是做做样子,也会有无数雌虫争先恐后来买票,这不是很明显的道理吗?”
    吴维动了动嘴皮,想吭声。
    爱尔维斯又打断他道:“你不要钻牛角尖,说他们目的不纯,是为了雄虫而来,不是为了音乐而来。”
    “认清楚吧,吴老师,守死理是没用的,只有先把虫吸引过来,坐进音乐厅,我们才有机会用音乐打动他们,不是吗?”
    吴维不说话了,虽然不愿意承认,但他已经被爱尔维斯说服了。
    已经开始彻底放空自己、一点话也不想说的顾遇懒懒地想:爱尔维斯这嘴皮子溜啊。这校友真找对了。
    吴维还是有些犹豫:“但做做样子,顾雄子您愿意吗?”
    “唔。”顾遇勉强哼哼了一声,给了大老板一个反应,放下琴箱,直接把小提琴拿了出来。
    周围偷摸摸看这边的雌虫们眼睛都直了,吴指挥是把雄虫留下来了吗?啊?他们真的要和顾雄子成为同事了?天啊!
    这么梦幻的事,你敢想?
    吴维也看出他要试试的意思,示意乐团的成员们跟着顾遇,重新排练一遍。
    演奏的是维邦的《小月曲》,刚刚顾遇在门口听他们练过。吴维指挥,其他雌虫们跟着演奏,顾遇则……做做样子。
    他是真的只做做样子,摆好架势,动动琴弓的位置,却没发出一个音。
    他已经快到达极限,话都懒得说了,能坚持站那儿已经很顽强了。顾遇他哥见了,估计都得为他弟执着养家的精神落泪。
    ——是包含气愤、震惊、骂孙子、吾家有弟初长成的多种复杂情绪的泪。只有一点,绝对不会是被感动的。
    但吴维很满意啊,顾遇做样子做得特别好,完全看不出他在做样子,完全能完美地唬过底下的观众。
    算了,唬不唬得过也没关系。到时候估计底下也没多少虫,真冲着顾遇拉的小提琴而来。
    不会真有吧?不会吧不会吧?
    吴维满意了,顾遇这工作就妥了。二虫在爱尔维斯的协调下,谈好了下周一顾遇就可以来他们这儿再排练一次。
    这份工作也清闲。顾遇又不用真拉,只排几场走个过程,然后就可以直接在音乐会当天来了。
    顾遇对这份工作也很满意。工资不低,事儿还少,没有比这更好的了。
    再想想音乐学院那份每天都得上课的苦逼工作,这份简直就是天堂。
    顾遇装好琴箱,拿好放在箱子上的并蒂花枝。周围的虫仍在偷摸摸看他,爱尔维斯靠倚着桌沿,也瞧着他:“顾……雄子,我能邀请你今晚一起用顿晚饭吗?”
    顾遇眼瞳动了动,背上琴箱,转头淡淡地看着他。
    爱尔维斯知道他要拒绝,抢白道:“顾雄子,既然决定出来工作,虫情世故还是该通达一些才好。”
    他善意地笑笑:“我邀请你共进晚餐,是为了庆祝你今天找到了工作,顺便叙叙我们的校友情。还希望你给我这个面子。”
    顾遇懂了。爱尔维斯今天帮他找到了工作,他没请爱尔维斯吃饭就算了,爱尔维斯来请自己反倒不去。
    似乎没有这样的道理。
    如果想长久地把这份工作做下去,顾遇是得抽出点精力,应付这些虫□□故。
    于是他点点头,没什么异议地跟着爱尔维斯走了。
    上了车,顾遇系好安全带,点开光脑,联系陆沉。
    爱尔维斯原本想跟他说话,见他戴上耳机就止住了。
    引擎发动时,他有意侧头,装作无意地瞥了一眼屏幕。
    高大冷峻的黑发雌虫,坐在轮椅上。
    是陆沉。
    爱尔维斯的眼眸暗了暗,视线回到道路前方。
    顾遇特意戴了耳机,将陆沉的声音隔绝在他一只虫的耳朵里。他有些高兴地说:“少将,我找到工作啦,仅仅花了一天!你能信?”
    这语气太过喜悦,与顾遇平时懒洋洋、谁也不理的做派截然不同,使得爱尔维斯又下意识转头看了他一眼。
    白发雄虫懒得做任何表情的脸上……洋溢着真挚的欢喜。他从来没见过的欢喜。
    他听不清陆沉的回答,只是有些发愣。
    “看路。”
    顾遇忽然再次冷冷地提醒他,声音已经有了些不耐。
    他可不想应付个虫□□故把命搭进去。
    这截然不同的语调,使爱尔维斯意识到对顾遇来说他和陆沉的差别。他一时有些酸涩,转回头去,说了一声“抱歉”。
    视频那头陆沉正在磨咖啡,咖啡机磨动的声音小得几乎听不清。但那声“抱歉”,陆沉却听得很清晰。
    陆沉将杯子放上,接磨好的咖啡,问了一句:“你在哪?”
    顾遇说:“遇见了校友,他帮我找到了工作,正要请我吃饭。”
    他的语调带了点歉意:“今晚我估计得晚点回来,陆沉你不用做我的那份了。”
    陆沉抿了一口苦咖啡,端起另一杯,调动轮椅缓缓走回客厅。
    “嗯。”陆沉道,“今晚正好柳真要留下来吃饭,我省的多做一份了。”
    柳真来接好咖啡,嘟囔道:“少将,怎么听,都觉得我是顺便被你留下来的。”
    陆沉淡淡道:“你想多了。”
    他一如既往地面无表情,眼瞳黑而沉地移回到顾遇身上。
    顾遇在靠背上歪了歪头,也注视着陆沉。
    果然陆沉还有话说:“记住别乱吃外面不干不净的东西。还有……”
    他顿了顿,半晌,唇角微微勾起了好看的弧度。
    “恭喜你找到第一份工作,我的雄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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