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陆见微一无所知地和殷诀清坐上回京的马车。
    不知道合作到底是怎么谈的。
    陆见微只是看到连续三天越湛和完颜烈行色匆忙地出入蕴庭别庄,完颜烈一改之前看到陆见微的热情,冷淡了许多。
    今天一早,观言过来通知她要启程回京了。
    “吹寒公子已经把事情解决了吗?”
    殷诀清低着头,长发挽起,苍白脸色即使是休养了三天也并没有变好多少。
    马车里有暖炉,不仅供暖还烧着合香,正有袅袅烟雾从中溢出,香味怡人。
    殷诀清身上还盖着一个虎皮毯,修长骨感的手指搁置在纯白虎皮上,更显透白。
    那种病态的,好像透过阳光下的纸张。
    “嗯。”
    殷诀清兴致颇好,嘴角挂着笑,一只手拿着书看。
    陆见微顿了两秒,问:“怎么解决的?”
    “陆小姐,”殷诀清放下手里的书,抬眸睨她,语气淡淡,并不回答她的问题,“你不担心自己救不醒听枫么?”
    陆见微歪头莞尔,“吹寒公子不是说要保证我的安全么?”
    “我只能保证你不死。”
    但是不能保证你活着不受罪。
    陆见微:“......”
    “我会让陆听枫醒来的。”
    “陆小姐心里有数就好。”
    说完这句话,殷诀清再次拿起书。
    话题终结。
    陆见微抿唇,不知道是自己的原因还是殷诀清的沟通欲太不强烈,居然一时间也找不到什么话题继续。
    尬聊只会让氛围更尴尬。
    陆见微看着他俊美无铸的脸庞,心里盘算,治好了陆听枫,究竟还能用什么理由留在殷诀清身边。
    当年他的母亲和父亲两个人行过了华朝大半山河,殷诀清自从新朝成立后,就从殷母的游记初始开始了游历。
    只是因为身体欠佳,游历的过程更换慢。
    而所谓的留他在身边——
    如果是在陆听枫治好之后随便把她丢在哪个宅子里,那她还有什么机会近水楼台先得月?
    何况陆听枫醒来之后,她真的还有机会吗?
    ......
    .
    很久。
    观语从外掀开车帘,温声问:“已经午时了,公子要用膳吗?”
    殷诀清放下书看向陆见微,“饿了么?”
    陆见微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点头,“有点。”
    “那就用膳吧。”
    他坐起身,把书放到柜子下。
    观语把早就准备好的膳食放在桌上,适才走出去。
    马车里只有殷诀清和陆见微两个人,观言看了一眼安静的马车,又看了看跟着的两个宫女。
    “哥,你说为什么公子为什么拒绝了另外给陆小姐准备马车?”
    “不知。”
    “会不会是因为公子其实也喜欢陆小姐啊?”
    “不知。”
    “但是我觉得公子对陆小姐的态度好像没有什么不同寻常啊。”
    芸枝走过来,拍了拍观言的肩,“你们在公子身边这么长时间,他身边还有别的女子出现吗?”
    观言猛地被拍,吓了一跳,看到是谁才舒了一口气,“芸枝姑娘,你怎么不走过来说话。”
    芸枝一只手放在自己的唇前,“小声点。”
    观言瞅了一眼马车,声音压低了些,“我跟在公子身边两年,都没有见过女子敢同公子这么亲近。”
    “这么说,”芸枝犹豫了一下,“吹寒公子当真是可能喜欢公主了?”
    观言摇了摇头,“公子的心思我们如何知道。”
    芸枝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马车,这才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
    .
    一行五日,再次到毓城停了下来。
    早有通晓各路消息的包打听知道了殷诀清从狄城到了毓城,是故殷诀清从进入毓城城门起,马车就已经被拥簇人群包围。
    殷诀清面色如常,已经见惯了这样的场景。
    陆见微盯着殷诀清看,听着外面的吵嚷声,手指一下一下抚着自己身上的衣服。
    才注意到她的目光,殷诀清淡声:“陆小姐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陆见微自然地勾起唇角,“只是在想,外面欢迎你的人知不知道马车里还坐着一个我。”
    殷诀清垂眸,“知道与不知道,有什么关系?”
    “怎么会没有关系呢?吹寒公子和皇后的痴情纠缠深厚刻骨,我的出现,一定会让不少人质疑你的真情。”
    “陆小姐,裹挟在人群的议论声久了,未免找不到自我。”
    他的声音那么平静,好像早就已经习惯了别人的议论。
    眸光清净,墨色瞳孔古井无波。
    陆见微被他突如其来的对视怔住,又听到外面一道男子的声音喊着。
    “吹寒公子之前在狄城,是为了我朝和戎国联姻的事情!”
    “吹寒公子果然还是和从前一样菩萨心肠!”
    “谁说不是呢,可惜了身子骨不好,不然......”
    “不然什么?难道你还打算把你那脸上长了胎记的女儿送给吹寒公子吗?”
    “你——”
    外面的声音开始杂乱。
    殷诀清皱了皱眉,吩咐坐在外面的观语:“去疏通一下,不要发生什么意外。”
    观语:“是。”
    陆见微再次笑起来,眉眼弯弯,笑意融融,“吹寒公子一直这么好心肠吗?”
    “什么意思?”
    “只是觉得,吹寒公子并非如同传闻中所言。”
    殷诀清垂眸,“嗯。”
    陆见微手指再次攥紧。
    这是第几次了?
    似乎已经数不清了。
    这几天的时间,她无数次想要在她和他之间挑起话头,最后都是被他兴致缺缺的回答杀得铩羽而归。
    他明明看起来那么仁慈,却又好像游离在世界之外,什么都已经再不能挑起他的兴趣。
    就算是偶尔出现情绪,也会很快变得平静。
    是因为生病所以保持心平气和吗?
    还是真的已经不再对生抱有希望所以对任何事情都没什么兴趣?
    陆见微分不清楚。
    她只觉得,这个任务比自己想象的难度还要高。
    咬了咬唇,正要说话,就听到观言说:“公子,已经到别庄了。”
    “嗯。”
    殷诀清,在吹寒公子的身份之前,还是前朝首富之子,父亲殷清越是前朝最大的皇商。
    全国只要有鲁胥财行的地方,就有蕴庭别庄。
    外面围观都人只看到一只白瘦修长的手从车帘内伸出,青色长衫罩在他身上,给他添了几分隽秀,黑白相间的长发用竹簪绾着,一双墨色的眸子如夜晚偶有星辰闪烁。
    他从马车上走下来,并没有直接走进别庄,反而转身停了下来。
    陆见微掀开车帘走出来,一双妩媚动人的眸子俏生生地冲他眨眼,“吹寒在等我么?”
    殷诀清听到她的称呼先是皱眉,但是并没有否认。
    女子戴着面纱,虽然看不清楚整张脸,但是从声音及那双灵动十足的眸子就窥见几分美貌。
    围观的人似乎怔住了,一时间居然没有发出什么声音。
    直到殷诀清和陆见微走进别庄,外面的议论声顿时大了起来。
    即使是在院内也能听到些许。
    陆见微有注意去看殷诀清的表情,可是他没有什么情绪,甚至看不出任何波动。
    两个人走进堂内,殷诀清才说:“先在这里休息两日罢。”
    观言低声:“是。”
    陆见微一直是被安排的那个,殷诀清看似尊重她的行动,却并不是完全不理会她要去哪里。
    如果她要从这里彻底离开,殷诀清一定会制止。
    只是这样刚好如了她的意。
    “陆小姐好好休息。”
    说完这句,他就要离开。
    陆见微看着他被风吹起的衣袍,忽而叫住他,“吹寒公子。”
    殷诀清转身,“嗯。”
    “你没有其他要说的吗?”
    “......”
    殷诀清似乎是愣了一下,“什么?”
    “吹寒公子不在乎百姓的评价,就不担心陆听枫醒来之后发现你一直和我在一起吗?”
    “听枫不会在意。”
    “那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陆见微跑几步到殷诀清面前,一双眼睛灼灼地盯着他,也不等他说话,就再次开口:“你真的喜欢她吗?”
    殷诀清低眸望进她的眼睛,唇间溢出一声低叹,一只手伸在后面将面纱抽绳抽开,露出女子一张倾城面容,鲜艳娇嫩,如同四月海棠花。
    “陆小姐,凭你的姿色,不论想做什么,人人都会给你几分优待。”
    声音低哑,瞳眸光亮转瞬即逝,细听之下,语气也十分认真。
    陆见微向前走了一步,两个人脚尖相触。
    日光并不浓烈,十月底秋色浓郁,别庄内的树枝纷纷变黄变红,被日光照耀下的罅隙透过暖色,在两个人身上投下阴影,风一吹,树叶包裹着气氛旋转坠落在地,噼啪作响。
    这几天她想了很多,甚至开始怀疑自己走的这条路究竟对不对。
    用伪装爱意赢得真实的爱,可能吗?
    可是,如果不这样,她甚至连接近他的机会和理由都没有。
    ——这是她要走的路。
    而现在想要更改,也没有更改的机会了。
    陆见微仰着头,眉眼带笑,笑意轻妩,“吹寒公子也会吗?”
    殷诀清沉默几秒,“会。”
    见陆见微依旧看着他,殷诀清又说:“欣赏美色是人的本能,陆小姐不必怀疑这一点。”
    “那你说的优待又是什么呢?”
    像是好笑,殷诀清真的低头笑了起来,俊美面容让陆见微有一瞬间神色恍惚。
    而男子低低沉沉的嗓音就在这个时候出现在她耳边。
    “陆小姐难道认为,我没有其他方式让你说出你所谓的救人方法吗?还是说陆小姐这几日在别庄太过安逸,以至于忘记了如果不是我——你早就是华司衍的剑下亡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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