设计师出生禅修世家,年龄六十有余,每日清晨三点半起床,先是坐禅,诵经,吐纳,扫除,然后才开始沐浴,洗漱,吃早饭,工作;傍晚六点半准时结束工作,吃一顿简单至极的晚餐,又开始坐禅,诵经,沐浴,读书,九点半准时就寝。
    看出什么来了吗?
    他的生物钟和西饼房完全重合,除了饼房三杰从不念经参禅,以及没那么爱讲究。
    在郝江南、小徐和毛汤姆叫苦不迭的时候,吴越和马克却表示从来没遇到过这么好伺候的主儿,以及希望能拜师学艺,学习营造之术,参悟“动”与“静”、“生”与“灭”、“有”与“无”之关系。
    老设计师要求挺高,所有的东西都必须他亲自过目,大到一块山石,小到一株花草。庭院里的每一寸地方,不管是水景、露地还是枯山水,都是他监督着一点一滴垒出来的。
    他并不在乎时间,甚至也不在乎报酬,是个极致的完美主义者,一段时间过去,吴越他们几个别的没学到什么,美学水准大为提升,爱新觉罗弘历须望其项背。郝江南则日语水平突飞猛进,许久之后她心血来潮跑去报考了个日语四级,居然过了。
    造园的设计师刚着手工作,店内装修的设计师便又到了。
    这次来的也是个老者,眼神敏锐,头发漆黑,特别京都,人人见了都口称“大师”,这也是个事必躬亲的主儿,好在他带着一堆助手和翻译,没有劳烦到吴越几个人帮忙。
    赵忱之和鸠山便成天陪着二位设计师,任由他们指挥,就像大观园里守在二门上听吩咐的小厮。赵忱之在商业体隔壁的一家星级酒店包了七八个长包房,安排设计师和随从们在里面住,打算长期抗战;鸠山则恨不得与设计师食则同器、行则同车、寝则同榻,死忠粉模样。
    赵忱之搬到星级酒店长包房里,喊吴越一起过去。吴越却觉得自己再跟着不合适,于是把行李搬到郝江北家去。
    没过三天,赵忱之得了空赶来接他,问:“你怎么临阵脱逃?”
    吴越说:“什么啊,我就是想替你省点儿钱。”
    赵忱之皱眉:“我需要你替我省钱?快给我回去伺候日本人。”
    吴越说:“外jiāo要不卑不亢嘛!”
    “回去。”赵忱之指着门,“别忘了我们在赶工期,底线三个月,设计师和施工方现下都是我们的爸爸,宁愿自己苦一点,也要把他们安排妥帖。”
    吴越问:“你不疼老公了?”
    赵忱之笑了一下:“三个月后加倍疼你,现在没有亲热的时间。”
    “谢了,不用。”吴越怏怏不乐地背起包袱,跟着他入住商业体旁边的酒店。
    到了那儿发现马克已经在了,小徐、毛汤姆由于是本地人,和郝江南一样回家住,每天早晨九点准时来工地报道。五个人金童玉女,互相协作,专门伺候各路爸爸。
    吴越终于体会到自己与赵忱之本质上的不同,那就是对方极为专注,做事情的时候心无旁骛,不达目的善不罢休,难怪能够当上集团内部最年轻的总经理。
    他也不是野心勃勃,也不是狂飙突进,就是埋头一样一样啃硬骨头,攻坚克难。
    创业就是如此,在“一鸣天下知”之前,绝大部分人都是瞪着布满血丝的眼睛,拖着疲乏的身躯,彻夜不眠地寻找一条出路,以及,绝大部分人找不到出路。
    那些失败我们看不见,我们只选择xing地看见一些成功的浮光掠影。
    赵忱之与普通创业者的区别在于他更有钱,而且有一位非常专业的人士在管理这些钱。
    日餐厅内部开始改建不多久,顾裁缝团队就参与了进来。吴越也是第一次知道他有个团队,而且团队里除了裁缝他老人家,每个人看起来都精明果断,能力超群。
    裁缝团队帮助赵忱之解决了许多问题,顺便也把吴越几个解放了出来,他们的主要任便务转化为陪鸠山先生四处吃喝。
    赵忱之下了死命令,在装修的三个月内,大家要多光顾几个日餐厅,总结它们优点在哪里,缺陷在哪里,除了鸠山外一人写一篇调查报告上jiā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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