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阳牧秋:“说说你脖子上的铃铛是怎么来的。”
    银绒一五一十地说:自打师父捡到他的那一天,就戴在脖子上了,怎么也扯不下去,只有一次,便是小时候差点被烫死,铃铛自动脱落。
    “对了,那大蜘蛛咬我的时候,铃铛也掉了,”银绒心有余悸地说,“多亏你把余毒替我吸走了……”
    城阳牧秋又问了银绒何时被师父捡到,从小到大曾见过什么奇怪的人,最后又令他演示了如何操控寒气。
    眼见着银绒让一根翠竹结了霜,又将白霜吸到自己面前,那颗翠竹因失去水分,迅速发黄枯萎,城阳牧秋便若有所思地望着银绒,许久都没再说一个字。
    银绒被他看得有些发毛,但也不敢开口,亦不敢离开,只好坐得笔直,任由他看,紧张到头顶一对毛绒绒的狐耳都紧紧向下贴去,手里无意识地捏弄那团霜球。
    “你说过,情动的时候,就会露出狐耳和尾巴?”城阳牧秋忽然没头没尾地问。
    “?”银绒老实道,“是的,我控制不住……”
    城阳牧秋:“太微境如日中天,稳稳压住了无量宗,他们再无翻身之日,几个徒弟可堪大用,本尊愿做闲云野鹤。”
    银绒:“???”不是,你说什么呢?为什么我完全跟不上您老人家的思路?
    “光复师门、大仇得报,我终于,”城阳牧秋喃喃道,“终于能为自己活一回了,什么无情道,呵。”
    “???”
    从刚刚起,银绒就意识到祖宗不大对劲儿,现在,他是能确定了——城阳牧秋绝对不对劲儿!
    城阳牧秋将银绒按在地上,拨开他身上的、他的衣袍,目光是银绒从来没见过的缱绻温柔,“银绒儿,你为何要穿我的衣袍?连里边的亵衣也是?”
    银绒:“!!!”这他妈不是你给我的吗?
    城阳牧秋温柔得叫银绒直炸毛,嘴里说着他听不懂的话:“我知道,从前委屈了你,但自此以后,本尊会补偿你,来,再叫一声哥哥。”
    有那么一瞬间,银绒怀疑自己与这竹林融为一体——他就像颗竹笋,被一层层拨开,最后只剩下精光白嫩的笋心。
    城阳老祖拨笋拨得得心应手,吃笋也吃得津津有味,笋清甜多汁,被吃得啧啧有声,城阳牧秋那双淡漠疏离的眸子,头一次染上温情而痴迷的色彩,脉脉地看着银绒,俯身吻上他的唇,“谢谢你一直不离不弃,无论我如何冷脸相待,你也不曾想过离开。”
    银绒:“?”
    银绒很想说他什么时候不离不弃了?他不是不想离开,他是妖丹还没到手,不甘心就这么走!
    然而,城阳牧秋嘴上说得缱绻温柔,可做起来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儿。
    银绒连破碎的抗议都说不出来,很快就只剩下哭了。
    你妈的,狗男人,上次我身上没伤,这次必须要补上对不对?这还不止,银绒很快就弄明白祖宗是怎么在他身上留下吻痕的了。
    疾风骤雨,如瓦缶鸣,也不知过了多久,鲜笋快被舂成笋汁的时候,城阳牧秋才停下来,满足地把银绒抱进怀里,哑声道:“天色不早,我们安置吧。”
    还不忘给银绒一个晚安吻。
    “……”银绒气得毛都炸了。
    安什么置啊?他疼得两股战战,根本睡不着好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祖宗突然跟发了情的妖兽一样,还说那么多奇奇怪怪的话?
    “……胡银绒?”
    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银绒头顶毛绒绒的狐耳“刷”地竖起来,警觉地抬起头,就见一个头顶长角,黑乎乎的东西,瞪着一双锃明瓦亮的圆眼睛,正看向他。
    银绒下意识往城阳牧秋怀里一缩:“你别过来啊!我相好的一根指头就能碾死你!”
    獬豸忙道:“这是我的幻境,闯入福源幻境的生灵,都需听我差遣,他又中了妖毒,又强行压制了修为,这会儿终于撑不住了,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
    银绒抓住重点:“福源幻境?你是本该看守福源洞的獬豸?”
    獬豸:“正是。”
    獬豸:“那个,你能出来,借一步说话吗?对着朝雨道君,我有点怕。”
    银绒很能理解他的心情——毕竟白天的时候,城阳老祖一掌把獬豸拍飞,他一个外人看着都觉得疼——可银绒并不知道对方是敌是友,不敢离祖宗太远,何况,他屁股好疼,腰也酸,腿也软,怀疑自己根本站不起来。
    “就在这里说吧。”
    “好吧,”獬豸那双圆眼睛咕溜溜一转,小心地窥了城阳牧秋几眼,才说,“福源幻境的规矩,想必你也是做过功课的,并不难,只要答对了问题就能出去,你和朝雨道君是一起来的,你答对了,便也可以带他出去。”
    “事不宜迟,那我们开始吧!”
    “……”银绒,“等等。”
    獬豸:“有什么问题吗?”
    银绒从前听清田、清轩等人讲过福源洞的规矩,只有答对了问题才能进入,出来的时候亦然,可他们这些弟子是进洞寻宝的,福源洞算是秘境送给每个进入历练之人的福利,所以众人都是主动“答题闯关”,都该主动求这獬豸问问题。
    如今,怎么轮到獬豸着急了?
    银绒:“进福源洞不是应该有宝物拿吗?”
    獬豸忙道:“是我疏忽了,原本该入幻境的弟子自己淘换,如今就省去你寻找的麻烦,我直接送你最合用的宝贝,你不是得了一块涅槃羽岁吗?那东西虽是难得一见的天灵地宝,可到底是块未经雕琢的顽石,我送你一把雕刀,可将涅槃羽岁的精华炼化出来,有朝一日,或许能救你一命。”
    话音刚落,獬豸便将一精美小巧的布袋,丢到银绒手里,“那现在开始吧?”
    银绒:“……”
    那绒布袋灵力充盈舒缓,一碰就知道是好东西,可被上赶着送了好东西,银绒心里更没底了,忍着身后一阵阵的胀痛,勉强撑起身子,一口气问:“你为什么急着赶我们出去?为什么不去问城阳老祖问题?还有,城阳衡到底怎么了,他变成这样,可与你有关?什么时候能恢复?”
    獬豸:“……我真的没有恶意!只是想赶紧送走这尊大佛!”这么大一个化神期大能,赖在他的幻境里不肯走,他压力也很大啊!
    银绒努力忽视腰臀处的酸疼,虚张声势地支起脑袋,就那么静静地看着他,琥珀色的大眼睛微微眯起,摆出一副“你不说清楚我就不答题”的无赖态度,还真唬住了獬豸。
    “……好吧我说,”獬豸,“我问过朝雨道君,但他很不配合,没说过一句实话,他变成这样,是中了妖毒,就是那只蜘蛛精,想必你是见过的,这妖毒对普通人或者妖是致命的,对他这样的大能,只有一点致幻作用,能让他看到内心最渴望的东西,不过不必担忧,这毒持续时间不会太久,可自行排解掉。”
    银绒却抓住了重点“内心最渴望的东西”?他好像的确听祖宗说过什么“光复师门、大仇得报”、“徒弟可堪大用”、“做闲云野鹤”……
    这都可以理解,但是……他为什么要按着自己这样那样啊?银绒百思不得其解,然后忽然想到,他方才意识模糊时,曾说过“受够了无情道”,所以想放纵一回吗?那祖宗也够闷骚的。
    人前道貌岸然,人后这么狂野,这幕天席地的,一般人都不好意思!
    只可怜自己,撞上了他老人家中毒发狂,这一顿磋磨……不止屁股开花,连身上也被啃得没有一块好肉,最难的是,因为折腾得太厉害,银绒很快就没了力气,采补之术只用出来一部分,后面几次又是白白给人添了乐趣!如今他又累又全身酸疼,还没来得及检查一下自己的妖丹……
    “胡公子?银绒?你在听我说话吗?”獬豸的声音唤回了银绒的思绪。
    银绒:“对不住,您说。”
    獬豸:“问题很简单,你和城阳衡是什么关系?”
    不知是不是错觉,黑暗中,竟感到獬豸那双锃明瓦亮的圆眼睛闪过了兴奋的光芒,像个想窥探别人私隐的长舌妇。
    “……”银绒老老实实地说,“我是他的灵宠。”
    獬豸:“???!!!”
    “啊,不对吗?”银绒有些不好意思,“其实只是名义上的,我们之间并没有结主仆契,那应该算没有关系?”
    獬豸:“!!!”
    银绒:“答案还是不对吗?”
    獬豸都懵了,懵就懵在,答案非常准确!两次都答对了!
    他是天生地养的灵兽,能辨是非曲直,考验的是人是否诚实,而非客观事实——也就是说,倘若被询问的对象认为他们之间的关系是“主人与灵宠”,并如实回答,那便算答对了,可以过关。
    但獬豸实在太好奇,忍不住违反规则,又问:“那你觉得,他为何要冒险救你?”
    银绒还是对答如流:“他欠我一条命,所以要还因果。”不然还能有什么原因?
    “这回答对了吧?可以过关了吧?”
    “……”獬豸,“可以可以。”
    有趣,有趣,同样的两个问题,同样的两个答案,一人全队,一人全错,他还是头一次见这样的奇景!
    獬豸哈哈大笑:“恭喜走出福源幻境!后会有期!”
    他话音刚落,周遭景色就跟着变换,这哪里是竹林?分明是一片赤火芦,好在赤火芦也生的高大且茂密,能遮掩蔽体,不至于被人发现他们衣衫不整的样子。
    银绒实在没力气动弹,见状松口气,就着城阳牧秋的胳膊,枕了下去,他天生不畏寒,即便在夜深露重的野地,也能睡得香甜。
    银绒打了个呵欠,缓缓合上眼睛,身上的酸疼也在困意的作用下,渐渐减轻,银绒无意识地往城阳牧秋怀里缩了缩——就像在琵琶镇,两人相拥而眠的日日夜夜一样——终于沉沉睡去。
    第二日天光大亮时,两人才转醒,确切地说,是城阳牧秋被昨日的“梦魇”吓醒,又惊动了怀中的狐耳少年。
    妖毒对他作用时间不长,不过一天,便自动解开了,但令人难以接受的是,中毒之后的每一幕,他都记得清清楚楚,包括看到了哪些幻象,包括他对怀中人做了什么、说了什么。
    城阳牧秋对上银绒睡意朦胧的、因被吵醒而带着些埋怨的漂亮眸子,看着他身上斑斑点点的痕迹,整个人都僵住了。
    第四十六章
    银绒揉揉眼睛,很自然地问:“醒了?”
    城阳牧秋:“……”
    银绒警觉到头顶狐耳都向后贴下去:“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你你你够了啊!真的不能再做了!”以祖宗的体力,再做一次,他小命都没了。
    而且两人贴得很近,银绒能慢慢感觉到成年男人早上的热情,登时一个激灵,手脚并用地从城阳牧秋怀里爬了出去。
    牵动到伤处,疼得他头顶狐耳和身后大尾巴上的毛都炸了起来。
    城阳牧秋却与昨日那个缱绻又肉麻的祖宗判若两人,一言不发地站起身,即便衣衫不整,还是散发出一股拒人于千里的冷,“昨天,我们……”
    银绒控诉:“不是我们,是你!我虽是媚妖,但做那种事,也知道背着人,至少要有片瓦遮身,你倒好,不由分说,按住我就干——”
    “住口!”城阳老祖耳朵都红了,呵斥,“注意言辞,成何体统?”
    银绒缩了缩脖子,小声咕哝:“我说的都是实话……”你好意思做,还不好意思让人说,什么人啊,就知道“成何体统”、“不知羞耻”。
    ……等等!这熟悉的用词……
    银绒动了动头顶毛绒绒的狐耳:“你……恢复正常了?”
    “……”城阳牧秋默认。
    银绒长长地松了口气:“恢复了就好,昨天真是把我吓死了。”
    城阳牧秋默了片刻,才说:“昨天,吓到你了?”
    银绒大声:“是啊!”昨天那架势,差点没把他生吞活剥,他连炼化精气的力气都没有了。
    城阳牧秋却又沉默下来:小狐狸竟然这样担心自己,因为自己中了毒,惊慌成这样子……
    “仙尊,你还不走吗?”银绒的声音打断了城阳牧秋的思绪。
    城阳牧秋:“你叫我什么?”
    “仙尊啊……”有什么不对吗,不是他不准自己叫“哥哥”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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