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思忖间,马车外都是短兵相见的声音,激烈打斗声,兵器刺入血肉的声音,沈悦揽住小十和小十一,还有小五,躲在马车一角,书瑶拔剑守在马车门口。
    沈悦心中忐忑着,眼前着帘栊外人影攒动,忽得一道血迹就被喷上帘栊,沈悦让孩子们闭眼。
    孩子们很听话,沈悦喉间重重咽了咽。
    果真,有人拔剑冲上马车。
    书瑶挥剑的同时,那人从身后被人刺穿,鲜红的血迹浸湿了马车帘栊,沈悦懵住。
    尸体倒下,才露出身后卓夜的身影。
    就这须臾的功夫,马车外的卓夜已经血染衣襟,分不清衣服上是自己的鲜血还是旁人的!
    帘栊放下,书瑶继续警戒。
    马车外,仿佛昏天黑地。
    沈悦揽紧小十、小十一和小五,一面隐隐打着抖,一面担心着另一辆马车上的老太太,孟子辉,陶叔,小六,小七,小八和桃桃,甚至,他们这里都已经是这幅模样,卓远入宫,又哪里会平顺?
    沈悦紧紧闭目,只盼着这一刻尽早过去,也尽量安抚怀抱中的小十和小十一,还有小五。
    最惊险的时候,有两人险些同时冲上马车,书瑶一人斩杀了两人。
    沈悦不敢看,也知晓凶险。
    书瑶曾经是王府暗卫中最厉害的一个,眼下即便受伤,整个右手臂几乎不能使力,但是左手持剑,仍旧可以一个人对上两人,但对方应当是死士,招招都是冲着取人性命来的,也根本不怕自己死活,这样的人最难对付,书瑶右手臂又中了一剑,鲜血顺着胳膊流下来,但根本不敢喘息。
    先前的人倒在马车外,手中短剑却留在马车中。
    书瑶拄剑半蹲下喘息。
    小五起身,抓起眼前的短剑,他也是男子汉,他答应过六叔,照顾好阿悦和小十,小十一,关键时候,他也可以。
    小五咬牙。
    其他也怕,但见小十和小十一躲在阿悦怀中的模样,小五目光坚毅。
    马车外,厮杀声渐小。
    也逐渐没有人再往马车处上来,可书瑶和小五都不敢撩起帘栊,错过任何一个时候,都会是生死关头。
    越安静的时候,有时越不是好事。
    马车的帘栊撩起,书瑶和小五的心似是提到嗓子眼儿,小五已经准备好做书瑶的后备力量,却见撩起帘栊的人是卓夜。
    “卓夜!”小五想也不想,眼中噙泪,扑入卓夜怀中。
    卓夜抱了抱他,又看向沈悦和书瑶,“夫人,我们要尽快离开这里,马车会行得很快,夫人抓紧扶稳,多小心。”
    沈悦颔首。
    卓夜放下小五,见小五手中握紧了短刀,又从他手中拿过短刀,扔到了马车外,将自己的佩剑给了小五,“你是男子汉!”
    小五咬紧牙关。
    卓夜朝他笑笑,而后放下帘栊,马车继续往山下飞驰而去。
    ***
    大殿内,太子痛不欲生。
    子枫死死用手捂住自己的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旁人不知晓,但子枫知晓,早前和爹爹约好,也答应过爹爹,即便有一日爹爹暴露在危险中,也不能出声,因为让旁人知晓,无论是他们父子中的谁,都会万劫不复。
    子枫满脸都是眼泪。
    这是第三刀……
    他更知道,爹不出声,是怕他害怕!
    他是害怕!
    但他越是害怕,越不能出事,因为他只知晓爹会担心他安慰,甚至不计一切后果。
    子枫整个人都瑟瑟发抖。
    但因为张老大人的案席在二三排的位置,殿中瞬息万变,注意到这里的人原本就很少,而且厅中不少妇孺都直接吓哭,吓晕,甚至还有小孩子吓尿过,旁人看到子枫,也只道他是吓懵了,却不敢出声。
    张老大人目光中都是怒意!
    但眼下,整个殿中的性命都攥在安南郡王手里,此时激怒他并无益处。
    太子一直没有吭声,是怕会牵连和暴露出子枫。
    他余光一直瞥着张老大人处,也见得子枫遵守了之前的父子约定,死死咬紧牙关没有出声。
    太子其实已经已有有些意识涣散,但他要撑到,子枫能安稳的时候。
    但他不能轻举妄动,否则打草惊蛇。
    看到卓远入殿中时,他整个人好似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
    从未有眼下这样,庆幸过。
    安南郡王府同卓远之间有缓和不了的矛盾,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他可以和卓远暂时一条船上,做利益交换,即便做不了,也要保下子枫。
    强烈的痛处,让他脑中清醒。
    他似是有很长一段时间,脑中都未曾这么清醒过了。
    太子攥紧掌心。
    安南郡王说完刚才那番话,又继续道,“太子已经病入膏肓了,到处杀人,这样的人日后能是明君?能得善终?他杀了先太子,又指使人在国公府纵火,烧死了四皇子和六殿下,七殿下还是个孩子,他都不放过,死在宫中,气得平帝在除夕夜断气……”
    安南郡王此话一处,殿中纷纷哗然。
    卓远和许黎都怔住。
    天家驾崩了?
    卓远看向太子,太子也明显怔住,满眼难以置信。
    卓远心知杜明,太子是不会杀天家的。
    当时在瑞和殿,太子就说过,他要陛下好好看着他登基,将西秦治理
    安南郡王继续道,“这样的不孝逆子,德不配位,原本也不配做储君。今日,我再给你们在座的一次机会,愿意陪太子赴汤蹈火的,就让你们在殿中赴汤蹈火!愿意随本王重振西秦的,本王通通委以重用,有的是时间,不急,一个一个来。”
    安南郡王声音阴毒,目光更是阴狠似鹰一般!
    许黎看向卓远。
    卓远也看向他,不动声色,朝他皱眉,略微摇头,是让他不要轻举妄动。
    而后,又朝他点头,是说,他心中有数,等待时机,不要做无谓牺牲。
    许黎略微颔首。
    卓远没有再看许黎,而是趁安南郡王在殿上滔滔不绝的时候,目光继续扫过殿中先前剩下的部分,要确保,稍后,这殿中哪些是他的人,却忽得,目光滞了滞,梁业?
    从先前起,梁业就一直看他。
    眼下,卓远才再对面后几排的位置中找到他。
    四目相视,梁业在见他目光瞥向安南郡王的时候,倏然会意。
    有一年年关,他问起过卓远怎么杀的安客多?
    卓远说,绕道敌后,趁其不备。
    他当时还说,希望有机会能和他一起并肩作战。
    方才,卓远目光瞥向安南郡王,梁业就想起早前两人的一番对话。
    卓远是动了在这里直接杀了安南郡王的念头。
    擒贼擒王,眼下这宫中乱局,安南郡王死是最快的解决途径。
    梁业朝他点头。
    卓远未在他这里用太多时间。
    安南郡王在殿上游说了多久,卓远就在殿中确认了多久,哪些人是可以一道行事了,心中逐渐有数,看到赵泽平时,见赵泽平身边今日没有小荔枝跟来,赵泽平也朝他点头。
    卓远收回目光。
    眼下,缺两个契机。
    第一个,安南郡王疏于防范的时候,才能趁其不备,机会只有一次,若是失败,就等于前功尽弃;
    第二,驻军已经兵临城下,不会死了一个安南郡王,又来一个安南郡王的手下继续这些勾当,驻军到,安南郡王又死,才不会有人愿意冒险。
    缺一个都不行。
    他们需要的是时间。
    而安南郡王,正好在给他们时间。
    卓远冷眼看向殿中,而刚好,安南郡王似是也有意让他看戏,逃过他,目光看向他身后,“张老大人,您是三朝元老了,不如你先表个态?”
    许黎目光一僵。
    果真,将张老大人起身,“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话音刚落,就有人射箭刺穿了张老大人胸膛,当即扑到在案席上,鲜血如注。
    “外祖父!”子枫惊呼!
    太子愣住!许黎也愣住!
    而又同时将目光看向安南郡王,怕他将矛头对准子枫!
    太子也好,许黎也好,额头都布满冷汗。
    但安南郡王却应当觉得让子枫继续在一旁哭,可以杀鸡儆猴,遂而目光一转,看向一侧的郭宇,“郭大人,你呢?”
    郭宇喉间一紧,先前张老大人被一箭穿心,郭宇吓得脚下直哆嗦,当下跪在殿中,惶恐得语气道,“微臣愿唯安南郡王马首是瞻。”
    安南郡王这才笑起来。
    张老大人和郭宇分开了两条先河,大殿中,持续有人被杀,或服从。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安南郡王还不忘看向卓远,“平远王不急,可以多看会儿,本王还不着急杀你,我儿子怎么在大理寺地牢里被折磨得人不人贵不贵,我就怎么还给平远王这里。”
    卓新恼意,拔剑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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