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来没人这样摸过她的脚,更别说放在怀里这样捂着……
    陆翡将自己毛衣掀起来,平静将她的双脚放在自己腹部。一股冰凉刺上皮肤,陆翡的表情也并未改变,只淡声说:“脚那么冷,肚子不疼才怪,贴着我,别乱动。”
    他大掌带着薄茧,虎口握着她的小脚,被碰到的地方痒痒沙沙的,异样的舒适。
    脚掌贴着他的腹肌,脚趾乖乖贴在腹肌上,硬硬温暖的八块腹肌,很快把她的脚捂温。
    时苒气息虚浮,迫不及待地把脚抽回去,轻声说:“可以了,你松开我……”
    她别着眼,把身体缩进被子里躺下,身体还是弓在一起,疼得满头是汗,发丝沾在脸颊上。
    “有这么疼?”陆翡凑上前看,双臂撑在她肩膀两侧细细地看,但就是没办法,“倒热水有用吗?”
    时苒喘了口气,哑声说:“你别在我面前晃就行。”
    被人生赶,他也不好再待在房间里:“那我把你点的炒饭给你热一热。”
    “嗯……”时苒从被子里发出声闷哼,算是应答。
    她心里默默想,他对自己这样体贴又有什么意图。
    嘴上说着对她好,喜欢她的一切,可转身又攀上了其他姑娘,一句解释都无。
    还没完全从洛扬的情伤里抽身,时苒没那么容易相信花言巧语,更何况是人人心知肚明花心的男人嘴里。
    陆翡步伐轻缓走出房间,拿出外卖炒饭,掀开盖子放进碗里时,发现里面一只黑色的小尸体静静躺在里面。
    男人扶额一叹,把炒饭全部倒掉,打开冰箱见还有点面条、青菜和鸡肉,掀开袖子开始干活。
    时苒在昏昏沉沉之中,听见外面切菜烧水的声音,小葱与鸡肉香融合的味道钻进鼻尖里,很好闻。
    没几分钟,男人将一碗青菜鸡丝面端上桌,擦着手去卧室叫她:“吃饭了。”
    “是你在做饭?”时苒满脸不可思议,虚弱倚靠在床头上,眸光清亮期待,“可我不是点了外卖?”
    “帮你尝了口,太难吃,就扔掉了。”陆翡把她从床上扶起,“再说你现在的状况,喝热汤吃热面条比较好。”
    男人因端面条而泛热的掌心,宽厚温暖,捏着她的手背扶她下床。
    “卖相不错。”时苒筷子搅动着鲜美的汤,雪白鸡丝切得很细致,方便咀嚼,时苒能想象得到他围着她的围裙,站在灶台前认真切肉的模样。
    一口汤喝下去,伴着一小筷子面条,从喉咙蔓延下去,胃子里也烧得暖呼呼的:“嗯……味道也很好。”
    “当然,什么样的人做出的面条就是什么样的。”
    陆翡大言不惭地勾唇,一边在水槽前洗碗一边道,“吃过饭就上床睡觉,如果明天早晨肚子还疼,我帮你去学校请假。”
    “明天早晨不会疼了。”时苒笃定地说,她可不想刚上班没一个月就请假。
    面条吃到一半,忽然又从他话里品到一丝意思,抬脸问,“你明天早晨都待在这?”
    陆翡挑眉,侧着脸颊问她:“不欢迎我?”
    时苒低头不说话,看着葱粒滑进面条最底下,装作漫不经心地问:“晚上不用陪那位绯闻美女?”
    陆翡愣住,忍不住噗嗤一声,故意逗她问:“什么绯闻美女?”
    “你还装。”果然这小白兔被他逗急眼了,拧着月牙眉,阴声说,“最近报纸、新闻和微博都传疯了,你别告诉我你这个当事人还不知道。”
    “我不知道啊,传什么?”
    “陆翡,你耍我觉得好玩是吧?”时苒气得甩调羹,碗里的汤都溅了出来,“就是跟你在l国手挽手一起逛商场,进酒店的那个女人。”
    陆翡这才悠悠点头:“她啊——”
    时苒眼眶都急红了,抿着细唇等他继续解释下去。不知不觉,潜意识里觉得他应该朝自己解释的。
    那么大一场绯闻,所有人都在猜忌,包括她,而当事人与她见面却一句解释都没有。
    时苒不知道他究竟是什么意思,毫无安全感,如同心脏坠在半空,不上不下。
    陆翡解开围裙放在旁边,细细打理着衣摆上的皱褶,轻声问:“你想知道?不是说不在意我,也不关心我的事吗?”
    “……”时苒攥紧筷子,“我才懒得管你的事。是我们办公室同事问的。”
    “那就算了。”
    陆翡走近她收拾碗筷,指尖顺势在她下巴上滑了下,“要是你想知道,我还可以偷偷告诉你。小爷我的事,岂是什么随便女人都能打听的?”
    呸!时苒恨不得狠狠一口咬他那欠揍的手指!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厚脸皮。
    她不跳他的陷阱里,起身慢悠悠往厕所走。
    坐在马桶上,时苒气不打一处来,瞧见旁边架子上放的姨妈巾后,忽然心生一计,唇角扯出笑意:“陆翡!”
    “嗯?”陆翡听到她喊自己,放下正在洗的碗走过去,忽就有种不祥的预感,“什么事?该不会……”
    时苒窃窃笑说:“我的姨妈巾没了,帮我去买几包吧。”
    叫他再捉弄她!真把她当不敢还手的小白兔了。
    “……”男人俊脸顿时变成猪肝色,“你说真的?”
    他活了三十年也没见过那玩意长什么样,在超市里逛到也只是匆匆一瞥,以他高高在上死要面子的性格,怎么可能买那种东西。
    时苒看一眼外面阴雨绵绵的空气,继续逗弄他:“你帮不帮?我不帮我就自己去买。”
    接下来长达一分钟的寂静。
    时苒都以为他直接逃跑走人了,谁料,门外一道做足了心理准备的声音说:“把牌子发给我。”
    时苒憋着没笑出声,“等着。”
    把牌子颜色发给她,时苒又说:“要三盒日用和三盒夜用的,谢咯。”
    “……”
    陆翡闭眼揉了下太阳穴,任重而道远地拿上伞,举步维艰地朝超市走去。
    ……
    江家。
    天空飘起毛毛细雨,江淮知还沉浸在对陆翡叙述的那个故事里。
    他手捧着一杯早已凉透了的茶,脑海里细细算了下时间,已经两三年没去看过她了。
    阖着双眼,雨丝细密舒服落在脸颊上。
    身边的椅子忽然被拉开,有谁坐了上去。
    “爸。”
    江淮知猛地睁开眼,入目便是女儿清丽婉约的容貌,他立刻坐直了身子:“檬檬啊。”
    江檬眼神透着丝哀怨,深深注视着他:“您跟陆翡说那些我都听到了,当年你跟那贱人生的,就是时苒吧。”
    江淮知眉头皱了起来,立刻从藤椅上起身,转身就往里走:“不该你过问的事情不要问,你在我这也待得够久了,回陆家去吧。”
    “您在心虚什么?”
    江檬站起身,声音极力克制颤抖,“当年江柠和时苒一起出生,那个贱女人难产死了,你就把她的女儿带回家抚养。既然爸一直都只有两个女儿,那我又是哪里来的?”
    她攥紧拳头,素来温雅的眸子含着珍珠般,凄楚可怜。
    江淮知睁大眼睛:“你为什么……”
    “当年之事就算你不说,我也全部知道了。”
    江檬微笑却又讽刺地看着他,“当年,你在外有私生女,整个江氏和梁氏都清楚得很。爸爸的那些亲戚们尚能理解,毕竟都是骨血相连的亲人。但妈妈梁氏那边的家人却怎么也不肯服从。”
    “时苒作为私生女出生后,饱受非议,只要她被月嫂阿姨一抱出门,脸就会被拍到网上大肆宣传,甚至有很多人往家里寄来下毒的奶粉,或是时苒的遗照,这些都是梁氏带头做的,妈妈默许的,对吧?”
    江檬拿出手机,甩出一张当年的旧报。
    时苒孩童时期的照片就刊登在上面,配一行醒目大字标题“沉寂已久,江家私生女终于现身”。
    看到那报纸,牵扯起江淮知某根痛苦的神经,他嗓音嘶哑地质问:
    “你怎么会有这张报纸的?檬檬,都是陈年往事了,你还这么丧心病狂去查做什么?爸爸这些年对你不好吗?”
    “你对我好吗?!”
    江檬觉得听到世界上最大的笑话,反反复复询问,“你为了保护那个贱人的孩子,躲避梁家对那孩子的侵略和残害,就花高价与一户低保人家做了交易,那家夫妻的名字叫时磊和黄雁!”
    “当年,时磊和黄雁正好也诞下一个女婴,不论从样貌、五官还是肤色,都和时苒很相似,所以,你狸猫换太子的方式,把时家的女婴换到江家抚养,让她替代你真正爱的那个孩子,成为梁家报复记恨的对象……”
    “而时苒就被送到了时磊和黄雁家,平安长大到今……”江檬嗓音泛空,仰头闭眼,承受雨丝触碰脸颊的冰凉感,可不论如何,都不及心里的悲凉。
    “我就说为什么,小时候妈妈和舅舅都特别不待见我。姐姐能吃的,我不能吃;姐姐十岁时有一场小公主派对,几百人齐聚一堂,而我却只能跟爸爸两人吃蛋糕过生日……”
    江檬满脸除了凄凉,毫无其他,“其实直到发现这个事实以前,我都没太在意。他们说我是私生女也好,不配当江家人也好。我拼命努力地学习跳舞、唱歌和礼仪,把自己打扮得得体大方,就为了能比姐姐更好。”
    “可我到死都没想到,事实会是这样……原来,我根本就不是江家人,童年所受的阴影,本就不该属于我!”
    听着耳边炽烈的控诉,江淮知咬紧下唇,搁在西裤上的拳头拧紧。
    他承认,这是他一生做的最难以启齿的事。
    她难产去世后,江淮知成日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他的思绪混乱,灵魂也是飘的,他把时苒当成她的另一个灵魂,全心全意地爱她,不允许她有任何一丝一毫的损伤。
    以至于,江淮知把她的名字都赐到这个孩子身上。
    时苒,是他的女儿,也是他最爱女人的名字。
    “身为资本家,你是真的一点都没愧对这三个字,每个毛孔都渗透着血和肮脏的东西,甚至能为了一己私利,去迫害一个孩子,整个家庭。”
    “檬檬,事已至此,确实是爸爸对不起你……”
    “你别叫我的名字,恶心!”江檬将桌上一壶茶都倾倒在他脸上!愤怒地站起身。
    江淮知没显怒气,反而这一瓢茶让他状态又清醒许多。
    他平静拿绢巾擦干净脸:“商人进行的都是交易,没有买就没有卖。你是黄雁和时磊的女儿,可你觉得跟那种为了钱就交出孩子的父母在一起,能快乐吗?”
    “那也总比留在这个家,每天遭受白眼和冷战得好。至少在那个家里,我有一个哥哥,有能说话的对象。”
    江淮知于心不忍地闭起眼:“檬檬,你不懂,时苒这几年过得是什么日子……”
    “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时苒也不知道我这些过的怎样糟糕。而这些都是你给的,那个贱人在上天看到,也会恨你,会恨不得扒你的皮抽你的血!”
    她发泄完一通,拿起包便摔上玻璃门。
    江淮知痛苦地闭上眼,随之,听见房门“咚”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
    江檬坐在车里痛哭不止。在整个江家里,只有爸爸对自己是最好的,这个她尽心尽力敬爱的男人,竟是最可怕的恶魔……
    从知道这个事实起,她的意识三观都颠覆了。
    她痛苦地闭上眼,额头贴着方向盘。
    从前她憎恨姐姐,嫉妒那个夺走她全部爱的人,最后却酿成了不可回转的错误,如今再后悔都是为时已晚。
    ……
    “叮咚——欢迎光临。”
    深夜还开着的,只有小区旁边这家24小时营业的小超市。
    本已昏昏欲睡的收银员,突然瞧见一道深褐色气场英俊的身形走进来,像被水浇醒似的,猛地睁开眼:“欢、欢迎光临……”
    陆翡没理睬她,满心都是赴死念头,走得飞快,货架之间窄得很,他每走几步就弄掉货架上的薯片,一一捡起放好,心理准备也差不多了。
    走到女士卫生巾附近,照着时苒给的牌子,一一寻着。
    妈的,长得不都一个样,花里胡哨的粉色紫色堆在一起,看得他眼睛疼。
    当女人是真麻烦,卫生巾还分三六九等,他眯着眼看半天,都没找到时苒想要的那个牌子。
    “……先生?”服务生实在闲得无趣,店里又只有这么一位英俊客人,小姑娘走过来,俏生生打量他。
    忍不住兴叹这男人侧脸的容貌真青够绝,只不过,总蹲在女性用品这看是什么意思?
    “先生有什么能帮您的吗?”
    猝不及防出现的声音吓了陆翡一跳,他皱眉望过去,俊容青沉,下意识遮挡手里的手机。
    小姑娘却悄悄看过去,“哦,这个牌子呀,先生您来得太晚,已经卖光了。”
    “……”
    小姑娘丝毫没察觉他愈发阴沉的脸,热心推荐着:“我推荐这个给您,长青牌纸尿布,50cm可以360度无死角地包住pp,睡觉左右翻滚都不会侧漏。”
    陆翡不懂地皱眉,将她递来的那包推开:“纸尿布是纸尿布。”
    女孩笑了:“先生,一看您就是第一次给您太太买女性用品。现在很多女生都用纸尿布的,量大量多,没办法。”
    “……”堂堂陆氏少爷,指点江山的总裁竟被一小姑娘欺笑,陆翡阴着脸,只想赶紧逃离这个鬼地方:“就这个吧,随便。”
    “好嘞。”小姑娘吃吃地笑着,一边拿去结账,一边心里偷偷羡慕那女孩。
    有这么帅一老公来帮忙买卫生巾,还耳朵红了不好意思哩,真可爱。
    买完东西拎塑料袋回家,陆翡额头上都出了层汗。
    时苒坐在马桶上看孩子家长们晚上在群里的聊天,正津津有味着,听见门铃开了,期待看着过去:“你回来啦。”
    她看男人风衣肩膀都湿了,面色沉凝地走过来,把塑料袋里的东西扔到她膝盖上,“总不需要我帮你换吧。”
    “这……”
    时苒只觉膝盖上多了一团绵绵的不明物体,惊异睁大双眼,“你这……买的这是什么啊。”
    “纸尿布,楼下超市小姑娘说现在女孩都用这个。”
    陆翡没什么情绪地掸了掸肩上水珠,乌黑发丝上都是水,满脸写着“休想叫我再跑一趟”。
    “噗——”时苒忍不住笑出声来,超市小姑娘竟然都帮他一起挑,可想而知他当时那张脸得好看成什么样。
    不爽归不爽,陆翡还是关心她身体:“能用么?”
    时苒憋笑:“能的,你把门关上。”
    陆翡撇撇唇,他还挺好奇她是怎么穿上那纸尿裤的,像小婴儿那样穿么?穿上那个还用穿内裤么?
    像个好奇宝宝,什么都想知道。
    不过时苒不给他机会,关上房门,没一会就扶着腰出来:“你怎么跟营业员怎么说的?说给你家小孩买的?”
    陆翡轻嗤:“说给我女朋友买的。”
    时苒眨眨眼睛,胸膛一股异样的感觉泛开,“你那绯闻美女不会吃醋啊。不过倒也是,你就是这种见一个爱一个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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