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叫不是?谭千州那儿子,大他两岁,浑身肌肉,多壮实,把一二十岁男孩揍在地上都爬不起来。”
    谭千州是大姨太的儿子,从小就被扔进部队练本事,但空有肌肉没什么头脑,在谭正谦手下差遣。
    谭家这辈子孙里,唯一出来单干,且能和谭正谦不相上下的,也不过谭九州一人。
    谭九州不与他多话,撑膝盖起身:“我去接峤峤回家。”
    谭正谦一个纸巾盒砸过去,气势顿时冷下来:“你臭小子,站着别动,老子话讲完没你跑?”
    谭九州闭了下深邃的眼睑,“有什么你讲。”
    中年男人从沙发上起来,前段时间枪伤了腿,不得已拄着拐杖走路。
    他目眦瞪着面前的儿子,不知不觉他已长得比自己还高大,也很少听他的话了。
    “那天给你讲的话,有几句记在心里?”谭正谦黑眸阴冷,拐杖指着他的胸口,“让去找孩子妈,找到没有?”
    “没那么容易。”谭九州低头抚了抚眉头。
    “有什么难?你势力多大,那女人又没权没势,能这样凭空消失?”
    谭正谦冷沉着脸,拄着拐杖的五指慢慢收紧。
    他沉默几秒,冷声说:“上一次见你,我说我给你半月时间找。找得到,带到我谭家过目,找不到,我自对你有其他安排。你是有耐心耗得起,但我谭正谦的脸面丢不起。堂堂一事业有成的儿子,被女人耍得团团转,简直可笑。”
    谭九州深深凝气:“您安排什么?再塞个女的在我身边,您知道我不可能接受。”
    其实,他就算找到了宋初,也断不会带到谭正谦面前。
    谭家多大一滩浑水,长期泡在漆黑的势力里,注定奸恶,他不想拉她涉进来。
    谭正谦却颇为得意地勾了勾唇:“这次是老爷子的指令,你不听也得听。”
    谭九州上楼的步伐未曾犹豫,推开二楼木门,借着盏灯光看清,偌大双人床上躺着一老一小。
    一眼就认出自己的儿子,谭九州眼神有所安定,淡漠移到谭老爷身上:“爷爷。”
    老人家安详躺在那,微阖双眸,有种与生俱来的帝王气息,旁边佣人拿着蒲扇轻轻摇晃。
    他睁开眼,直接骂了句:“王八蛋玩意。”
    旁边,峤峤似乎听到这句脏话,皱眉翻了个身。孩子侧着乖巧的睡颜,宝贝地抱着他的兔子玩偶,继续睡觉。
    谭九州低眉接受,“我来接峤峤回去。”
    “那么折腾干什么?峤峤就睡在这,人家菁菁照顾得挺好的。”
    谭老爷嗓音霸气不容置喙地低了几度,也不知是真疼爱孙子,还是拿这个当威胁。
    谭九州本要问菁菁是谁,抬头才看见峤峤的床边蹲着一个女人。
    她在阴影里叫人不易察觉,但能看出眉眼乖顺漂亮,肤白胜雪,标致的男方长相,第一眼干净,第二眼精致,第三眼便挪不开视线。
    黎菁听见自己的名字,稍稍抬头,便触上谭九州的眼睛。
    一瞬怔忪后,女人迅速将视线移开,拢起耳边漆发,耳朵尖红了。
    而他的眼睛里始终没什么波澜,转身便走:“既然爷爷稀罕,那就多跟峤峤待几天。”
    “给我站住。”谭老爷压嗓子吼住他,在佣人搀扶下坐直起身,“这是黎菁,你没回来的时候,都是她在照顾峤峤。”
    谭老爷像在推销产品似的,“菁菁是我朋友的孙女,跟你一辈大,他爸黎虎在s城是当地不小的地头蛇,势力挺大。”
    “跟黎先生吃过两顿饭,我记得当时你才12岁。”谭九州望向黎菁。
    “嗯,我今年正好20。”黎菁低下头,双手乖巧搭在膝盖上说。
    那副乖顺的模样,一时叫谭九州失神。
    他想起了七年前某个在他家里的女孩,也是这样傻傻乖乖,什么都听话,但烈起来,谁都控制不住。
    “我让菁菁晚上跟你回去,我看她跟峤峤相处得不错。”谭老爷完全是命令口吻,并非与他商量。意思再明显不过,是硬要塞女人给他。
    谭九州黑眸幽了几分,抬头便对上女人期待视线,他不出声,转身下楼。
    黎菁有些失落,看一眼谭老爷,他露出微笑:“还不快跟上。”
    真是难见铁树开花。
    谭九州披上黑色外套,走出谭家老宅坐上车,尚勉看到后视镜跑来一道纤影,立马转头去:“九爷?”
    谭九州抬头一下,车窗边就多了张漂亮清瘦的脸,怯生生敲窗。
    他想了想,往旁边挪位:“尚勉,开锁。”
    车门被打开,女孩身形挤进来,很自然地依着男人身边坐下,乖乖地讨好他:“九爷好。”
    谭九州阖眸养神,指尖在车窗轻轻点弹着,气氛压抑得可怕。
    尚勉一边开车,一边忍不住满头冷汗。
    老爷子也真是的,九爷都抱了个曾孙回家了,他还不知足,真是人老了就喜欢乱搞事情。
    “黎菁?”
    “是。”
    谭九州阖眸不动声色,一眼未看她,只缓慢地说:“公馆对面一家五星级酒店,给你开一个月房,吃穿用住需要什么,叫尚勉给你买。”
    黎菁乖顺的眉眼闪过丝惊诧,唇瓣慢慢咬上,“可谭老爷说,叫我住进九爷公馆里。”
    “在里在外都一样,我家里都是孩子用具,不方便带女人。”
    谭九州终于睁眼,眸光温凉瞥过去,“你既然喜欢峤峤,有把他哄睡着的本事,就该知道怎么做。”
    言外之意孩子还小,他们若在家里做什么,总会沾染不好的味道和痕迹,他不想给孩子那样的生活环境。
    黎菁心里一软,心念这谭九州不如外界所言的杀伐狠绝,骨子里是个细腻男人。
    “……是,我明白了,九爷。”
    一路上,谭九州似乎很疲倦,阖眸始终没说话,到家后,他便开门下车,仿佛忘记黎菁的存在。
    她从旁边拉住男人的衣袖:“九爷,今天……”她一伸手碰上,就是满手蛮缠健硕的肌肉。
    不禁心跳加速地想,跟这样的男人来一次,哪怕不图钱和利,得有多销魂。
    “今天没力气,改日。”谭九州说完下了车。
    许久没回这个家,佣人们却一丝不苟都收拾得干净,恭敬迎他回家。
    他说了谎,家里一贯清冷简约的布局,只有客厅落地窗那侧才有一小片儿童天地,滑滑梯、玩具屋,还有零食箱,都是峤峤的地盘。
    洗过澡,男人对镜子穿衣服时,就看到肩上清晰无遗的抓痕。一道道像猫爪似的挠在上面。
    那么纤细的手指,力气倒不小。
    谭九州薄唇轻扯,拿起手机看短信,没有一条。
    想起晚上她离开的背影,分明腿都被他弄软,还走得那么倔强。
    七年不见,她身形俏了太多,妖精一样惑人,以至于他只要想起,身体就有些发热膨胀,按捺不住。
    他坐在书桌前,双腿姿势交叠,发了条短信过去:【生气了?】
    宋初同样刚洗过澡,正窝在沙发里看帅哥选秀,听到手机响起,她看一眼时钟。
    11点20分,刚跟其他女人炮完?
    她拿起手机,看到他短信后,故意等到11点40才回:【没。】
    【这么晚还没睡?】
    【大叔你管很多哎,我欲求不满,跟男人在一起刚解决完,你满意了?】
    宋初咬着吸管喝果汁,等了半晌,他才回复:【今天有事要回z城,不是故意丢你不管。】
    【不用解释,419嘛,大家都是成年人,等你回来再说啦。】
    谭九州回复说:【明天就回来。】
    宋初顺着他的话说:【那明天你请我吃饭,补偿你今天半途溜走。】
    【晚上六点半,地点你选。】
    宋初得逞一笑,退出微信,挑选了榕城最贵的一家情侣餐厅。
    听唐渊说,这家的海鲜都是从樱花国空运最新鲜的食材,他的某个土豪病人请他吃过一次感谢餐。
    宋初一查,餐厅的情侣套房还配有两米大床,那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既然要宰他,就得宰得尽兴嘛。
    ……
    互道晚安后,谭九州身后的房门被轻轻敲响。
    谭妈妈胡韵站在门口,穿着温婉的米色针织裙,模样清丽消瘦,眼中难掩疲倦。
    但见到儿子时,笑容又展开:“你爸最近发挺大火,怪你总赖在榕城不回来。跟妈妈老实说,迷上哪个女人了?”
    胡韵是三房姨太,因自身清傲加上儿子又有出息,所以选择远离那些姨太们争宠的世界,一个人搬到儿子这住。
    她太了解自己这儿子,工作或许能留住他,但能叫他一直待在榕城,两个长辈都拉不回来的,必然是有情况了。
    “找到宋初了。”谭九州对母亲没有任何保留。
    胡韵眼睛陡然睁大,握着牛奶杯差点洒在地上。
    随即,那惊讶变为惊喜:“真的啊?那孩子跑到榕城去了?”
    她一直就喜欢丫头。宋初住在他们谭家时,胡韵把她当亲生女儿养。
    那丫头乖得很,但骨子里倔气,清凌如兰,跟她的脾性很像,或许因为如此,她才特别有好感。
    谭九州眼中嫌弃,“找是找到,但宋初似乎是失忆了,也忘记了我的事。”
    “失忆?怎么,她出车祸了?”
    “目前只是猜测试探,所以明天我还要回榕城一趟。你去把峤峤接回家,别让他总跟谭正谦待着。”
    “知道了。你爷爷给你找了个女孩,瞧见没?好像是黎家的千金吧。那头老狐狸,就是奔着宋初那样找的,眉眼神态都像那孩子。”
    胡韵叹着气摇摇头,“只不过啊,初初就是初初,谁都不是她。”
    谭九州低头不语。
    纵然这七年他努力忘记,说服自己放过她。见过无数佳丽,刻意去找与她相似的脸。
    一时晃神,一时沉沦,但永远都进行不到最后一步。
    再相像的脸,那都不是宋初。
    ……
    次日,宋初穿了件张扬明丽的红色吊带裙到餐厅。
    精致五官配上饱满的唇色,皮肤又白皙得发光,使她走到哪里都是焦点。
    店里的男客人都忍不住被她靓丽的身姿吸引,但看到她走进情侣包房时,又不免失落。
    宋初到得早,夕阳在半山腰挂着,光芒正好照耀在她身上,给她雪白的皮肤铺上一层金色。
    谭九州推门进来时,看到的便是她熠熠生辉坐在那,在慵懒拨弄头发。
    她美得让人很想用手机拍下一张照,无需滤镜点缀。
    谭九州脚步定在门口,随即走进去。
    “呀,叔叔你来了。”
    宋初像鸟儿一样走过去,踮起鞋尖抱住他的脖子,凑他身上闻闻,仰起精致的小脸,“今天的香水真好闻。”
    她软得像猫儿腻在他怀里,他礼貌性搂了下她的腰,淡拍了拍:“先吃饭。”
    宋初笑出声,看他那故作君子的姿态,好像她有多猴急,随时会扒了他的衣服似的。
    “点菜了没有?”
    “等你来点呢。”宋初将菜单推给他,单手托着下巴。
    谭九州静静翻着菜单,将鱼类扇贝都点一遍,又要了两份牛排和炸虾。
    “点这么多,吃得完吗?”
    “晚上耗体力,会饿。”
    谭九州黑眸幽幽,儒雅君子的外表,却说着再恶劣不过的话。
    宋初笑出声,捂住自己的脸颊:“讨厌。叔叔你今晚可不能太折腾我,我明天还要上班呢。”
    谭九州墨眸灼灼看着她:“在哪里上班?明天送你过去。”
    他知道代驾应该不是她的本职。
    宋初眨着风情的眼瞳:“三清酒吧,认识里面的老板,在里面唱唱歌,帮客人发发牌。还有时间,晚上出去跑一跑代驾。”
    “这么努力工作,怎么,家里有人生病?”明知她没有家人,他还是故意这样问,目光逼视着她。
    宋初气笑,小脸愠红,怜人可爱:“你真的很不会聊天哎,我不是告诉过你,我家里只有一个姐姐吗?”
    “那你姐姐呢?”
    宋初托着小脸,叹息一声:“死了啊。死在一艘船上,她好像被卷进什么事件里,被枪杀掉进海里,再也没找到了。”
    她用平静地撕开自己的伤口,血淋淋给他看。
    但心脏越是疼痛,她的表面就越隐忍。
    因为那些疼痛在不断提醒着她,所有一切都拜眼前的男人所赐。
    她只有扮演好这个角色,才对得起自己受的痛苦。
    看着宋初这张美艳却表情寡淡的脸,和当初她得知姐姐死后悲愤哭泣的模样,截然不同。谭九州沉默着,想起尚勉对他汇报的话。
    ——“据说,动了‘清缘’手术的人,不仅会丧失记忆,有一部分副作用会致使她性情与以前大变,包括性格、口味和爱好,就像重生后完全变了个人。”
    谭九州缓缓往杯子里注酒:“你就不好奇是谁杀你姐姐的?”
    宋初双手一摊:“好奇有什么用。我知道,她惹上不该惹的人,肯定不是我能对付的。我只有每年给姐姐烧烧香,聊表惋惜咯。”
    说完这些,宋初悄悄打量谭九州,他依旧垂眸倒酒,似乎没在认真听她说话。
    也不知道这一番试探,他信她真的失忆了没有。
    此时,服务生敲开门,将大鱼大肉端上桌:“请慢用。”
    “哇,看起来好好吃。”
    宋初夸张地叫一声,拿起筷子夹了块生鱼片,细嚼慢咽品尝,“嗯~真香,跟便宜地方的口感就是不一样,果然一分价格一分货哦。”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谭九州单手抵着下巴,食欲不高,他对面前的女人更有兴趣一些。
    “嗯?”宋初大快朵颐,含糊不清地说,“问我为什么努力工作啊?挣钱呗,谁不喜欢钱呢。女孩子在大城市无依无靠的,只有人民币是最香的,不是吗?”
    谭九州不说话,只微微一笑,继续凝视着她。
    “嘻嘻,其实呢,是我最近看中了一套房子,在清雅苑,那条著名的枫林大街。我做代驾的时候,去过一次,一见钟情,就暗暗发誓一定要攒够钱买一套。”
    宋初用叉子轻轻戳着鱼肉,顿了顿说,“和许择一起。”
    谭九州轻轻眯起眼眸。
    “我曾经规划好,我们在小花园里放上秋千和烧烤架,再建一个小游泳池架。等有孩子了,周末就可以在小花园里,他带孩子游泳,我在岸上烧烤。”
    宋初说着,眼眶不禁红了起来。
    她低头匆忙掩饰,哀伤地笑:“很傻吧,我在幻想着这些的时候,他已经盘算着怎么爬上我闺蜜的床。”
    “谁都有遇人不淑的时候。”谭九州用汤匙缓慢地搅着汤汁。
    “哦?叔叔你也有过?”宋初眼神捎上一抹兴趣,“你们警查这个职业,应该很吃香吧。”
    “以前遇到过一个小女孩。表面看着乖巧,骨子里尽是倔强,小脑袋里永远有各种怪点子。”
    谭九州低眉说着,眼神忽然挑起深意,看向宋初,“跟她疯狂过,床笫之欢,男女之事,经历了个遍。我这人向来不重欲不重情,但在她身上尝到食髓知味的滋味。七年夜不能寐,直至今日。”
    宋初手中的勺子有点拿不住。
    她后背已经是一片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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