淼城一连下了十几天的雨,气象局今早发布了最新持续暴雨预警,灰蒙蒙的天像是笼着一层挥不去的阴霾。
    街道上汽车排起了长龙,堵得一眼望不到头,鸣笛声此起彼伏,路边公交站亭下人群拥挤,个个一脸焦灼,时不时看向腕上的手表。
    马路边人行道上,崇令正撑着一把黑色雨伞,在这嘈杂声中不紧不慢地朝前走,城市紧急升级的排水系统没能达到预期的效果,他黑亮的马丁靴踏在积水中溅起水花,水珠欢乐地跃起,又落回地面,始终未能沾染到他的身上。
    背后传来汽车引擎声,以龟速不紧不慢地跟着崇令的脚步,也不着急似的,崇令回头看去,入目就是亮眼的黄色,他皱了皱眉。
    汽车天窗被打开,伸出一个脑袋,那人二十多岁的样子,笑得一脸灿烂,“帅哥,打车不?光速送达,经济实惠不坑人。”
    雨水噼里啪啦砸在那个年轻人脸上,他似乎丝毫未察觉一样,眼里满是期待和兴奋。
    如果不是少有哪个疯子会把车开上人行道,崇令都要以为这真是一个普通的揽客司机。
    “你这车是新烧的吧?”崇令饶有兴趣问道。
    那青年立马点头,“昨晚才烧来的,我昨天过生日,刚上好牌照,你是第一个客人,我算你免单?”
    崇令叹了口气,“你这车我上不了。”
    青年疑惑,“为什么?”
    崇令将雨伞从右手换到左手,然后伸出一根手指碰了碰车灯,那里瞬间就多了个窟窿。
    青年瞳孔瞬间瞠大,“嗷”了一声,“你赔我新车。”
    崇令抿唇笑了笑,再开口的话冷酷无情,“身为鬼魂□□乱入人间,罚三十年不得往生。”
    那青年显然急了,“你你你...你怎么知道,你是谁?”
    “我是...”崇令声音悠长,“只是一个活人而已。”
    他说着,手指又碰向另一个车灯,好好的新车又多了个大洞。
    青年急忙将车往后倒,“不...不许碰了!”
    崇令也玩够了,没有要再碰的意思,“机动车在人行道上行驶,扣六分,罚两千。”
    说着他手一伸,“阴间通货膨胀,千倍,两百万,给钱。”
    青年当然不舍得,犹犹豫豫想跑又纠结的样子,崇令眉头一挑,青年从口袋里掏了掏,摸出两张一百万的冥币不情不愿地递过去。
    崇令不客气地接过,大度道:“行了,回去吧,以后好好做鬼。”
    少了两个车灯的黄色纸跑车瞬间没了踪影,崇令将冥币塞进口袋,继续往前走。
    走了十几分钟,崇令的脚步停下,微抬起伞,目光转向十字路口那堵车的源头,在距离最前方车头不足两米的地方,有一处马路已经塌陷,不知深浅的坑里正朝外咕噜咕噜冒着泡儿。
    最前方车的司机靠在车座上惊出了一身冷汗,若不是刹车踩地及时,现在他或许已经连人带车在坑里躺着了。
    司机惊惶未定地从车窗里探出脑袋看向前方,瓢泼大雨浇在光亮的脑袋上让他一激灵,又拍着胸口匆匆缩回车内。
    崇令在原地站了几秒,思考着是不是今天出门忘看黄历,才会遇到这么多鬼。
    他半蹲下身子,从绿化从捡起一片绿叶,夹在食指和无名指间,在脚边积水上画了个凌乱的突然,然后丢下叶子,伸手朝着马路塌陷的地方勾了勾手。
    十几秒后,在旁人看不见的画面里,一团黑影朝着崇令的方向连滚带爬挪过去。
    那团黑气包裹的不是一个实实在在的圆球,它有手有脚,只不是是因为肚子太胖,所以挪动的时候仿佛一个球在地上滚。
    黑团子不情不愿的,身体却又无法违抗崇令的召唤,短手短腿的移动速度很慢,崇令也不着急了,蹲在原地慢慢等待着。
    伞面被雨水打得哗哗响,好一会儿,黑团子才拖拖拉拉地到了崇令脚边,崇令拎兔子一般拎起它,不过碍于它实在太过圆滚无处下手,只能卡着它的脖子提起来,他仔细打量了一圈,目光透露出对这个肥硕玩意儿的满意。
    有些民间道士会把这种黑团子称为“祸”,只要是因为它最喜欢出现在天灾人祸的现场吞噬空气中弥漫的祸气,这种小鬼物根本不需要呼吸,却是在人群里待久了所以习惯性模仿人类的行为,此时被他捏着脖子就伸出绿油油的舌头,“嗷呜嗷呜”地低吟着。
    崇令没有要配合“影帝”演出的心思,拍了一下黑团子的脑袋,下手毫不留情,轻轻松松止住了噪音。
    他没急着走,盯着路中间那块地方,见那个刚刚还不停往上冒水的地方瞬间像是被抽干了水一般,露出塌陷的断层,确保没有漏网之鱼,这才放心提着黑团子离开。
    -
    奶茶店内欢声笑语,崇令推开门进去,门头上的风铃发出清脆的响声,店内的谈笑声顿了顿,看清进来的人后,吧台那对坐的两人眸子都亮了亮。
    系着围裙的谭晟站起身朝崇令走去,接过崇令手上湿淋淋的雨伞,顺手放到角落里,“下这么大的雨,你怎么想起过来了?”
    “下雨总不能耽误我挣钱,这些天闷在家里也不是个事儿,遭人嫌。”崇令懒得多言的样子,拎着黑团子径自走向吧台,“说什么呢这么开心?”
    他弯腰从柜子里取出一个半大不大的玻璃罐,把黑团子塞了进去,盖上瓶盖后指尖随意画了几道,才抱着玻璃罐转身放到置物架上。
    “在说鬼王娶亲的事儿。”谭晟这才注意到崇令是带着东西过来的,有些惊讶道:“路上抓的?”
    崇令“嗯”了一声,“这些天雨水泛滥,这种玩意儿真是随处可见,估摸着要不了多久又得订一批罐回来了。”
    谭晟闻言眼皮几不可见地跳了两下,下意识的看了看周围,生怕被某些邪门教派的人听到会给气吐血。
    偏偏崇令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言语有什么问题,继续道:“我制的降灾符篆太多了,用不了那些,可送上门的不要白不要,真是头疼。”
    这话说得炫耀又欠揍,谭晟无奈地叹了口气。
    “祸”虽没什么攻击性却也不太好得,一年到头能遇一次就算是运气好的,哪有崇令说得这么容易。
    其实崇令口中的那降灾符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只有一些歪门邪道的教派才会用,小到让人头疼脑热,大则引来天灾,全看用符人的本事。
    崇家是几百年驱鬼传承世家,个个用的都是家传本事,像崇令这样胡乱钻研的人多少代也没出过一个,可就他崇令把这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用得大大方方,生怕旁人不知道似的,对此,谭晟这么多年不能习惯的也该习惯了。
    “对了,你们说什么鬼王娶亲?”崇令想起谭晟之前的话,疑惑道。
    谭晟还没开口,一边坐着听两人对话云里雾里的小姑娘忍不住插嘴解释道:“淼城论坛里今天凌晨三点多有人拍到了鬼王娶亲,八抬大轿百鬼跟随好不威风!”
    “你们怎么知道新郎是鬼王?”崇令反问,接过谭晟递来的水杯,热气缭绕。
    那小姑娘被崇令质疑也不气,依旧笑眯眯地回答道:“论坛发帖子的那哥们儿说隐约听见“鬼王迎亲,闲人回避”,而且最前面的两个鬼拿着粗铁链,后面跟着一色红衣长裙的鬼望不到头,不是鬼王哪有那么大排场,那哥们儿多喝了两瓶见到这场景还当自己死了,吓得差点尿湿裤子。”
    小姑娘说着把自己逗乐了,或许是因为不是亲眼所见,倒是没半点儿害怕的意思。
    崇令看向谭晟,谭晟微微颔首,崇令眯了眯眼,声音依然轻快,“哪有什么鬼王,估摸是哪个社团没事干半夜玩cosplay吧。”
    小姑娘想了想,接着点了点头,“帖子今早就被删了,论坛官方也是这么说,就是淼城的一个兴趣组昨晚折腾出来的,不过能弄成那个场面,也花了大功夫的。”
    崇令笑了笑,没再说话。
    谭晟这时奶茶也做好了,递给小姑娘,“喏,给你加双倍料。”
    小姑娘喜滋滋双手捧过去,“谢谢晟哥!”
    门头上的风铃声再次响起,小姑娘一蹦一跳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店内只剩下谭晟和崇令两人,崇令这才看向谭晟,“论坛那照片我看见了,看起来不像鬼王娶亲,倒像是纳妾。”
    崇令看过去,“你羡慕了?”
    “我呸!”谭晟急忙撇清嫌疑,“我的意思是说,阴间三个鬼王两个都往生了,剩下那个几百年也没娶过媳妇了,怎么突然就纳妾了,你说那女鬼得多好看?”
    “你还是羡慕了。”崇令闻言重复道。
    谭晟轻咳了两声,没再辩驳。
    崇令开口继续道:“阴间还有的地方走封建套路,等你挂了说不定也能三妻四妾,到时候我多给你烧点纸钱。”
    谭晟:“......”
    崇令说着看了看四周架子上摆满的玻璃瓶,瓶罐内各种形态的鬼怪,或安分或躁动,正常进店的人只能看见满墙空空的玻璃瓶,只有他和谭晟的眼睛,能瞧出另一个世界。
    崇令声音没什么起伏道:“也不一定,说不定我先挂,到时候师哥你记得给我烧纸钱。”
    说着他从口袋里掏出招摇撞骗来的两百万冥币,放到谭晟手上,“这是定金。”
    谭晟:“......”
    你怎么连死人的钱也不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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