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闹了一会,两人就说起了正事,她昏睡了四日,这期间周淮已经带着刘成仁认过了人,确定如今的吏部侍郎,小严大人严兴贤,与当年威胁他之人有八分相像。
    就算当年不是他,此事也与严家人脱不开干系。
    至于严首辅为何要辞官,他也调查探访了不少人,对此事都不甚了解。唯一有人记得,便是那年朝中彻查贪官污吏,严首辅的门生中有人贪腐行贿,盗取国库百万银两挪为私用,引起满朝轰动。
    有人说严首辅羞愧难当,正好惠帝亲政还没多少年,想要改吏治重修法度,与严首辅的意见不合,他才会趁机辞官。
    但也只是猜测,若单纯是这个原因,与秦逢仪并未任何的牵扯,他又为何要在秦逢仪辞官归隐之后,还要痛下杀手。
    难道是秦逢仪知道了他什么秘密,才不得不封口,刘成仁口中的信又是什么。
    “舅舅,我能帮上什么忙吗?”
    秦欢听得认真,她知道很多朝堂上事情,她插不了手,或许还会帮倒忙,所以没有自不量力非要去,但这到底是她爹娘的案子,不可能全倚靠沈鹤之去做。
    他如今还只是她舅舅,将来都还是未知数,便是真有一日,两人成其好事,那也不能全都想着靠别人。
    沈鹤之早就将她的性子摸透了,知道直接拒绝没有用,反而会适得其反,闻言捏着她的指尖绕了绕,“正好有需要阿妧的地方。”
    秦欢瞬间眼睛发亮,认真地竖起了耳朵,“听说严首辅的夫人在京中时,与嘉南县主的关系很好,有些话我去问不方便,若是阿妧去,没准会有效果。”
    嘉南县主是沈鹤之的堂姑姑,为人处世皆是女子中的翘楚,她的性子也好,喜欢和小辈们往来,曾经还给秦欢做过插簪者。
    秦欢自然记得她,但又有些犹豫,“这么多年过去了,也不知道县主大人是否还记得我。”
    秦欢不是喜欢张扬的人,离京前,就鲜少需要去他人府上做客,也不需要她如何应酬。两年后回到秦家,就更是寂寂无名了。可徐慧柔的事,却让她出了次不好的名。
    “别人或许不行,此事只有阿妧可以。嘉南县主一直想个人为她画幅小像,听闻她最喜欢的便是南桃先生的画,就是不知咱们先生可否有空。”
    离开苏城以后,就没人再喊她先生了,被沈鹤之喊先生,总有种奇怪的感觉,耳朵都忍不住的发热了。
    “既然是县主大人喜欢,那自然是不得不从了。”
    秦欢发热的病症已经好全了,但沈鹤之还是不许她贸然下地,即便东西都收拾好了,也反悔不想让她那么快去秦家。
    是她格外的坚持,“我若是在,你定要时刻分心照看我,朝内局势万变,我怎么能拖累你。”
    还有一点私心秦欢没有说,她不可能不去顾及世人的眼光,她要真想和沈鹤之在一起,就只能以秦家二姑娘的身份,而不是继续喊他舅舅,被他庇护在身后。
    而且他是太子,她得努力让自己与他比肩才好。
    沈鹤之还是板着脸没松口,秦欢只能扯着他的衣袖撒娇道:“你晚送我回去一日,到时我伯父知道你我二人的事,便会越生气。”
    想到这点,沈鹤之便轻咳了声,想掩盖下心底的那点心虚,养孩子养着养着,给养成了媳妇,人家正经长辈自然要生气的。
    沈鹤之忍了再忍,最终只得咬牙应下,不甘心地在她脖颈上咬了口,“那先说好了,我若去寻你,不许躲着我。”
    当初就不该说什么要送她回去的话,如今总算是明白了什么叫作茧自缚。
    秦欢被咬着疼,他这么用力,肯定又要留下痕迹了,大热天的穿立领实在是遭罪。
    但即将分别,她又有些不舍得,难得没有抗拒,那夜闹得有些晚,直到廊下的灯笼被风吹灭,屋内的烛火才跟着吹暗。
    等到了第二日,兰香真的将东西都收拾好时,看着沈鹤之阴沉的脸色,秦欢是既甜蜜又不舍,终是抵不住相思,避开了众人,踮起脚尖,飞快地在他唇瓣上亲了一下。
    她的动作实在是快,快得沈鹤之都没反应过来。
    这还是秦欢头次主动亲他,动作有些不熟练,又怕被人发现手忙脚乱的,垫着脚勾着他的脖颈,与其说是亲,用撞更为贴切。
    甚至牙齿都要险些磕到,属实不算什么甜蜜的回忆,但光是她主动便足以让人心动。
    等沈鹤之回过神来时,就见秦欢红着脸要逃,他哪里会给这个机会,搂着她的细腰加深了这个吻。
    屋外正在等待的婢女们,一时有些茫然,主子们这是又去哪了,正要去寻,就被神色古怪的兰香给拦了,“主子们有事,咱们先将行囊搬上马车。”
    待两刻钟后,秦欢再坐上马车时,脸红脖子红,就连嘴唇也有些奇怪的红肿。
    不用婢女开口,就听她咬牙切齿地道:“也不知哪来的这等不长眼的毒虫,专盯着这等地方咬。”
    外头马上,不长眼的毒虫正眉眼带笑,意外的好心情。
    自此秦欢得出了一个结论,绝对不能同情男人,他会厚着脸皮的让你知道,他并不值得同情。
    沈鹤之早就通知了姚氏,秦欢要回来的事,等到马车停下,秦家的大门已开着在等了。
    这次秦欢是真的要回秦家了,姚氏不可能再让她住秦月蓉的屋子,这会屋子也布置好了,就等她回来。
    也不知秦欢是有姚氏在要避嫌,还是在怪他,明知道要回去了还没个分寸,秦欢全程和他保持着距离,负气的样子像只骄傲的小孔雀,可爱的不得了。
    秦欢不想搭理沈鹤之,姚氏夹在中间又有些为难,她对这冷面的太子可怕的紧。
    好在沈鹤之要进宫,这会是特意先送她回来,并未待太久,就起身要走,姚氏送他到门外。
    “阿妧就劳烦夫人照看了。”
    “殿下言重了,臣妇是欢儿是伯母,照看她是理所应当的。”
    见秦欢还在屋内坐着没动,不明所以的喊她出来,“欢儿快来,你舅舅马上要走了,来与他道别,你舅舅公务繁忙,还特意送你回来,便是这片心意,就该道谢。”
    秦欢这才慢吞吞的跟着出来,见他笑得促狭,偷偷地朝他扮了个鬼脸。
    他哪儿是公务繁忙啊,分明就是偷偷欺负人,得了便宜还卖乖,说的便是他了。
    沈鹤之怕她真把自己憋坏了,伸手在她脑袋上轻轻揉了揉,不再多留,这次真的大步出了府门,没有回头。
    不知怎么的,秦欢突然想起十年前,秦逢德接她回秦家时,与今日很像。也有不同,那次走的人是她,这次离开的是沈鹤之。
    但她除了心底微弱的不舍外,并未有太多离别的酸楚。
    因为她知道,即便分隔两处,他们也时刻惦念着对方,况且短暂的分别,也是为了更好的相逢。
    上次她被沈鹤之突然带走,玉香和张妈妈都被留在了秦家,她的屋子也是两人布置的,很合秦欢的心意。
    秦欢已经知道,张妈妈是沈鹤之派来的,可玉香却是李家的婢女。
    当时是被李知衍派来伺候她的,如今案子未明,她与沈鹤之又有了感情,何时回苏城还是个未知数,是去是留都得看她们自己的意愿。
    张妈妈是土生土长的苏城人,来了京城很是不习惯,她思虑一番后,还是决定要回去,“老奴还是回去为姑娘守着桃花坞,不管姑娘何时回来,桃林都在。”
    至于玉香却红了眼,“姑娘是不要奴婢了吗?奴婢的卖身契早就给了姑娘,从跟着姑娘那日起,便是姑娘的奴才,姑娘在哪奴婢就在哪。”
    秦欢哪受得了别人哭,尤其还是小姑娘哭,眼睛红红的,看得她一阵心软,“我哪说要赶你走了,卖身契我早就撕了,只要你愿意跟着,想待到何时便待到何时。”
    主仆哭做一团,但总算是安顿下了,等秦逢德和堂兄秦文修回来后,一家人齐聚吃了顿团圆饭,算是为她接风。
    在家略微修养了两日,期间沈鹤之都会找出各种理由过来,若是实在来不了,也会让同福送些吃的玩的,总之比回自己家还要勤快。
    终于在第三日,秦欢向嘉南县主府递上的帖子有了答复,请她隔日过府一叙。
    秦欢在家养病,周燕珊也时常会去陪她,原本是要陪她一块去县主府的。但不凑巧,轮到她在周老爷子身边侍疾,她还有些担心。
    “你别担心,县主大人我见过,是个再和气不过的性子,我不过是去画幅画,很快就会回来,明儿你再来陪我。”
    周燕珊也只好点头,后来想起了件事,神神秘秘的对她道:“我想起来,明日或许那人也会去,她若是在,定会护着你。”
    秦欢仔细问她那人是谁,周燕珊却不肯说了,反倒让她对县主府之行,隐隐有了些许的期待。
    隔日,秦欢特意起得很早,她已经有两年没正经学过规矩了,日日在桃花坞自由惯了,早把那些规矩抛到了脑后。
    这些日子都在重温,生怕会在嘉南县主面前丢人,姚氏陪着她选了身素雅的衫裙,看上去温婉又清新。
    等到出了府门,同福已经坐在马车上等她了,“今日早朝,殿下一早就进宫了,但怕小主子去做客会寻不着路,特意让奴才来送您。”
    找不着路这理由也太扯了,又不是让秦欢自己找过去,秦家的下人自然会送她过去。
    秦欢知道这是沈鹤之不放心她,同福可是太子跟前的红人,由他护送,再怎么说也得给太子面子,不会有人为难秦欢。
    在场唯一不知情的只有姚氏,她奇怪的嘀咕了两句,太子隔三差五的往秦家跑就够怪的了,连出个门都不放心,总觉得是在担心,他们会苛责秦欢似的。
    但她属于是敢怒不敢言的,最后归咎于沈鹤之这个舅舅做的到位,又叮嘱了两句,让她带上准备好的礼物上马车。
    县主府离秦家并不算远,穿过街道市坊,不到半个时辰便停下了马车。
    玉香扶着秦欢下马,她稳了稳心神,抬头仔细地打量了一眼匾额,上书县主府三字。
    嘉南县主是惠帝的堂妹,她的父王是先帝爷一母同出的亲兄弟,早年战死沙场,故而先帝比宠爱自己女儿,还要疼惜嘉南县主。
    便是惠帝登基后,也很看重这个堂妹,她的府邸都是按公主的规格所建,她与驸马夫妻恩爱,一向是京中引人羡慕的佳偶。
    她亦步亦趋的跟着内侍进了府门,一路到了正院,远远地就能听见有人在说话,还有笑声传出,气氛正好。
    婢女进去通报,很快就打了帘子请她进去。
    进了屋,一眼便见嘉南县主坐在上首,她的左右两边各坐了几个女子,秦欢都很面生,衣袖下的手指轻轻圈紧,又缓慢地松开。
    规矩的上前行了个大礼,“见过县主。”
    嘉南县主看到她挺高兴的,笑盈盈地要拉她上前说话,“两年未见,欢丫头比当初更漂亮了,快走近些让我好生瞧瞧。”
    秦欢提着的心略微松懈,露了个浅笑,缓步走近,让嘉南县主看得清楚。
    可谁想到,坐在右手边的女子却在她靠近时,不轻不重的咦了声,“咦,这位妹妹有些面生,姨母是从哪儿寻来如此水灵的姑娘。”
    嘉南县主笑眯眯地道:“这是秦家的二姑娘,叫秦欢,今儿特意来为我画小像的。”
    话音刚落,就听另一边的女子状若无意道:“哪个秦家呀?该不会是前几日传言,与李家四郎私定终身那个吧?”
    顿时,屋内陷入了尴尬的寂静。
    秦欢的手掌握紧,她听见自己冷静开口道:“这位姑娘,还请慎言。”
    第50章 撑腰
    秦欢看着像只小兔子似的柔弱无害, 实际了解她的人都知道,她不是兔子,而是会张牙舞爪的小老虎。
    她侧过身, 丝毫不避讳地看向说话的那个女子。
    女子穿着打扮雅致, 长着较为清秀,不算出挑, 看上去年岁不大,但说起话来却格外的老道, 不如对面先开口的那个女子来的爽快。
    秦欢不认识她是谁, 也不知道她为何要针对自己, 但她没做过的事, 便不会认,也不会任人欺负到自己头上。
    那女子许是没想到秦欢会如此, 明显也愣了愣,但又不想在人前丢了面子,缓了缓神, 装作镇定地道:“我不过是随口一说,难不成秦二姑娘是心虚了?”
    她还刻意的加重了秦二姑娘几个字, 生怕别人不知道她在说谁。
    秦欢今日是来结交的, 并不是要结怨。她本不想惹事, 但这不代表她就任人欺负, 从小到大, 沈鹤之与她说的最多的便是, “别怕, 有我在。”
    她不会主动惹事,但也不怕事。
    “敢问这位姑娘姓甚名谁?”秦欢直勾勾的对上她的眼,眼神坚毅毫不偏移。
    “我姓余名清悠, 怎么,秦二姑娘还打算要告状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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