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戚那弟子喊道:“师父!”声音悲痛欲绝,竟忘了逃走。
    拜戚颤声道:“你....你这暗影....”
    圣莲女皇道:“你这誓死不休功,遇上我这弃誓问天功,可是遇上了对头,那必死的誓言我已替你打消了。”这门邪法是龙蜒所授,专破世间赌咒发誓,他本希望圣莲女皇练成此道,能将自己向三清与灵阳仙所发的誓言消除,然而圣莲功力虽强,悟性虽高,亦难逆天而为,不过以之对付拜戚,倒也游刃有余。
    拜戚摔在石板上,口中喷血不止,但自知受伤并非致命,而誓死不休的誓言被破,自己不会因此而死,然则现如今自己手无缚鸡之力,圣莲女皇身为妖魔奴仆,如何会容自己活命?
    地上黑影变作巨掌,将拜戚托起,拜戚双目圆睁,毫无惧色,心想:“我奋战致死,当不愧对师父,亦不愧对乾坤了。”
    圣莲女皇将拜戚一扔,他摔向场外弟子,那小僧将拜戚一托,竟浑不费力地将他接住。拜戚“咦”了一声,不知圣莲女皇葫芦里卖得什么药。
    众青阳教徒惊呼道:“陛下,他辱你太甚,你为何不杀他?”
    圣莲女皇笑道:“你们这话说的,人家是我师兄,又是纯火寺的高僧,即便脑子坏了,也不能动辄杀害啊?”她竖起手,行了佛礼,道:“龙佛慈悲,打打杀杀是不对的。”
    拜戚以为圣莲在自己体内施了毒,会令自己痛苦万分地死去,可他伤口处流出的血鲜红纯净。拜戚咳嗽不已,喊道:“圣莲,你....你在装什么?我....绝不会饶你!”
    圣莲道:“老师兄,你可别死缠烂打,为老不尊,人家打定主意不杀你,你欠我一条性命了。”
    即使拜戚智慧深湛,也想不通圣莲女皇为何如此。他死里逃生,看着弟子喜极而泣,心中竟前所未有地轻松,他默念:“切莫被妖魔所惑,堕入邪道。”反复念了多次,却始终不明白圣莲女皇为何让自己活着,莫非这是妖魔拉拢自己的诡计?可听说他们有渡化邪法,为何不将自己擒住强行渡化?
    弟子道:“师父,我们走吧。”
    拜戚叹息一声,两人走上了看台。圣莲女皇伸手扇了扇风,发丝飘动,道:“好热的天,好闷的场子。”飘然离去。
    夷芒大感意外,道:“她若真是青阳教徒,正该杀这心腹大患才是。”
    形骸心想:“难道圣莲心中仍有良知?又或者她对自己施展了那弃誓之法,摆脱了龙蜒操纵?”
    刑天道:“弃誓法无法用于自身。”
    形骸道:“那她为何行善?”
    刑天道:“什么是善?什么是恶?”
    形骸顿时醒悟,道:“不错,饶恕非善,杀戮非恶。道生阴阳,阴阳轮转,成天地人三者,万物方生,其中并无定数。”
    圣莲女皇也已悟到了此理,才能如此随心所欲。
    场边十六强只剩余九仙,则是万仙盟主安蝉,地庭总帅赵峡,龙国女皇圣莲,暗杀之神丁离恨,欢愉之神柳何欢,灭城之神关弈棋,引魂之神孟汤,青楼之神笑红楼,妖界使臣独依。初阳投来晨光,为万物抹上一层血色,这比武已过一天一夜,但由于风水之故,场间众神人并无困顿之色。
    九仙抽签,赵峡得中,他早已等得甚是不耐,道:“丁离恨,我与你一战!”
    丁离恨是暗杀之神,曾与形骸交手,一身法力残忍阴毒,深不可测。他面无表情,陡然消失,又在场中出现,赵峡跨出一步,已在丁离恨眼前。
    丁离恨道:“地庭的,我可没得罪过你。”
    赵峡道:“地庭的元灵,你可从没少杀过。当年天庭与地庭大战,听说你下手挺狠,匕首夺了不少元灵的命,是不是?”
    丁离恨道:“元灵的性命不算性命,杀一个,又冒出来一个,多杀少杀,又有何不同?”
    赵峡笑道:“天上神仙千千万万,今日已死了好几个,你是死是活,又有何不同?”
    丁离恨脚不抬,手不动,突然朝后移动身躯,就像是个牵丝的木偶一般,一眨眼间,他身在数十丈开外,袖袍一抖,飞出数百个纸人,各个儿手持暗杀器具,挡在前头。这纸丁纸甲的功夫,他当年也曾对形骸用过,但此时数量多得惊人。这每一纸人皆仿佛世间暗杀高手,皆冲向赵峡,身手轻盈矫健,干净利落。
    赵峡喝道:“古兽盘曲,力撼山川!区区蝼蚁,岂敢一战?”随着喊声,古兽真气喷薄而出,他双拳连打,那纸人真仿佛纸做的一般,顷刻间被撕得粉碎。安蝉见状,嘿地一笑,目光转向圣莲,却见她无动于衷。
    丁离恨神色如常,隔着远远地绕圈,袖袍飞扬,纸人源源不断。赵峡左一拳,右一拳,拳风宏大,震撼群仙,纸人瞬间被吹上了天。观众皆惊呼道:“这地庭的功力竟如此之高?谁又能是他的敌手?”“地庭的小神龙,其实也是咱们天上的神仙。唉,他以地庭自居,实是委屈了自己。”
    赵峡预测丁离恨动向,一击精准打去,丁离恨中招,霎时四肢离体,四分五裂。众仙皆喊道:“分出胜负了!”
    然而此刻,地上一躺着的纸人悄悄爬起,变作丁离恨的模样,手持利刃。他离赵峡不过数尺之遥,动作轻盈至极,纵然现形,场间观者也鲜有察觉者。这暗杀法实是隐秘到极致,在众目睽睽之下,依旧无人可见。丁离恨弯腰矮身,刹那间,那匕首刺向赵峡要害。这丁离恨天生一双神目,能见到人体气息流动,何时薄弱,何时深厚,一目了然,便如观人呼吸一般,此刻这一匕首,对准的正是赵峡身上唯一弱点。
    然而匕首未至,他已再难前进半寸,丁离恨终于露出惊骇之色,可已经挣脱不开。
    赵峡回过身来,笑道:“你那假纸人表情呆滞,岂能瞒得过我?”
    丁离恨这才发现自己陷入无数骨刺之中,那骨刺斜着向上,仿佛古老而险恶的丛林,又像是一具具刑架。赵峡手一捏,丁离恨喊道:“饶....”一个字未喊出口,霎时成了一滩破碎的星铁。
    赵峡冷笑道:“这暗杀之神可有可无,换个人也罢。”群仙被他神功震惊,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言语中满是敬意,都已不把他当做地庭中神。
    太白仙道:“赵总帅说的不错,在这场上相斗,是生是死,谁都不能抱怨!赵总帅身手高强,光明正大地取胜,我们大伙儿都很是尊敬。”
    赵峡道:“少废话,速速开始!”
    安蝉叹道:“赵总帅,得饶人处且饶人,你如此大开杀戒,滥杀一气,对你可没什么好处。”
    赵峡冷笑道:“我能杀旁人,旁人也能杀我。只要敌手强于我,我自然任其宰割。”
    安蝉道:“听你口气,似乎此间再无一人是你敌手?”
    赵峡道:“你要不要试试?”
    安蝉神色淡然,似轻松自在,全不将赵峡放在眼里,他道:“若赵总帅选我,我自会领教。然而赵总帅也并非弱者,我倒不想太早耗费气力。”
    赵峡并非行事不顾后果的莽夫,他见安蝉如此镇定,心中一凛,暗忖:“这万仙盟主先前显露的身手,绝难敌得过我。然而这场较量,非但斗力,更需斗智。焉知此人并未隐藏神通?我身上背负地庭亿万同胞希望,更与天庭有弥天大仇,不到万不得已,不可急躁冒险。”
    两人说话时,太白老仙走到赵峡身前,神态恭敬卑微,满脸堆笑。赵峡一伸手,一张看,道:“这可巧了,又是我。”说话时,先望向安蝉,安蝉也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显得兴致颇高。
    赵峡道:“盟主别急,总有轮到你的时候。”其余神明皆不禁一颤,赵峡手一指,说道:“青楼神笑红楼,听闻你奴役众多元灵,将他们当做玩具一般耍弄,令他们肢体残缺,度日如年,此事不假吧。”
    那笑红楼妩媚卓绝,秀丽异常,穿一身甚是迷人的衣衫,但听说她并非男人,也非女人,非但世间卖艺的女子供奉她,连那些男妃男宠也对她崇敬万分。她确是天庭一品仙人,真气固然浑厚,但几乎从来不与人动武。她本想倚仗自己迷魂夺情之术战而胜之,夺得盘古之心,然而见这赵峡出手狠毒,弑神于弹指之间,实不愿冒险,若有万一,岂不是寻死之举?
    她勉强道:“你这粗鲁汉子,怎地就知道打打杀杀?”
    赵峡道:“你若想认输,我可以饶你不死。但你若站上擂台,我非杀你不可。”
    笑红楼愣了半晌,恨恨道:“罢了!罢了!元灵蛮子,你如此倒行逆施,这万仙盟主真当得下去么?”
    赵峡道:“当不当得下去,全凭我这双铁拳说话。正因天庭拳头大,我地庭才一直受苦至今!这盘古之心既然被我盯上,谁敢挡我,我便杀谁!”
    笑红楼斥道:“混账,你给我等着!”
    赵峡注视着她,笑道:“你不走?很好,很好。”双手在侧,捏紧了拳。笑红楼魂飞魄散,一闪身,已逃得不知去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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