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群仙门弟子怎么也没想到,今日偏生走了大运,和白帝二人又撞进了一家店中。
    这家店地处偏僻,地儿又不大,笼统几间房,一干弟子挤挤本也差不多,可偏偏一间位置最好的房间被人定下了。
    小师妹之前被吓得够呛,忘性却也大,才过了没多久就又恢复了跋扈模样。
    店家刚刚解释完,她从一群师兄弟身后挤了进来,掏出一锭银子扔在桌上:“我愿出双倍价,剩下的补偿给那二位,只要他们愿意把那间房让给我住。”
    店家无奈地看了看方才找他订房的大师兄。大师兄难得发火,怒斥道:“小师妹,休要胡闹!店家,按照我方才说的那样便是。”
    “大师兄,你怎么对我发火!”
    大师兄并未搭理他,面上已是忍无可忍,别过脸道朝着殿内一直沉着护着小师妹的大师姐道:“三师妹,你明日将小师妹送回师门吧。”
    “是,师兄。”
    小师妹听罢,眼里立刻包起了泪水,傻愣了片刻,一跺脚,朝着门外跑去了。
    大师姐一声叹气,领着另一名女弟子立马去追。
    众人看惯了小师妹的嚣张,没想到今日竟被向来温厚的大师兄直接赶回师门,一个都不敢做声,依次领了房门钥匙往客房走去,晚饭之后皆早早回去打坐调息,一个都没有出来。
    小师妹虽在气头之上,却也不敢真的乱跑,挑着大路一直走着,没多久就被大师姐捉了回去。
    三人回客栈的时候,时候明明还算早,大厅之中却只剩下撑着头打瞌睡的店家。
    大师姐拿剑柄磕了声桌子,扬声道:“店家。”
    店家倏然转醒,笑呵呵道:“三位回来啦。这是你们大师兄给你们留下的钥匙,一共两间房。”
    大师姐冷傲地接下钥匙,递给一旁倔强扭着头的小师妹。
    “你一个人一间房,我和十五师妹住你隔壁。明日早起,我送你回师门。”
    小师妹怒吼:“师姐,为何要我回去!我平日出门住店,不都是这样的吗?你们从没怪罪过我!就因为下午遇到的那两个怪人,凭借他们身上的衣料就能断定他们是仙人?”
    “小师妹,你应当知道,今日大师兄做下的决定,乃是因为你近来浮躁偏激,绝对不是因为下午遇到的那两位。”
    “就是。我爹想拍神仙的马屁,发动全门下山寻找蚩尤,连你们也是如此。你们怎么断定那两人是仙人,我看那女子一头白发,阴里阴气,说不定就是个妖怪!她那腹中的,还不知是什么妖魔的杂种!”
    大师姐气到无语,十五师妹好心扯了扯她的袖子,想要让她消消气。也便是这瞬间的功夫,小师妹脸色一变,轰然倒地。
    大师姐以为她又在玩什么花样,正要出言训斥,却见她极为惊恐地瞪着眼,脖子上有一条极细的伤痕,汩汩留着鲜血。
    那抹惊恐的眼神定格在脸上,本来还算明艳的一张脸变得扭曲异常。
    店家抱着好奇的心思小心看了看,这一看上下嘴唇哆嗦半天,吼了一句:“杀人啦!”
    “小……小师妹。”十五师妹两腿一摊,心都要跳了出来。
    大师姐蹲下身,探向她的脖子,可手刚刚碰上,她的头颅向旁边一偏,整个儿掉了下来。
    楼上楼下的弟子听见店家的叫喊全都跑了出来,有胆小的吓得乱叫,也有的哇哇蹲着吐了起来。
    那店家三两步跑到那位看起来还算正派的大师兄跟前,指着大师姐控诉:“是这个女的,杀了人!”
    大师兄还没从小师妹暴毙的念头里走出来,第一个想法就是怎么回去和师父师母交代。
    十五师妹抹了把泪,推了推兀自发呆的大师姐,见她不动,转头朝着大师兄道:“大师兄,不是大师姐,这人出手太快,我连凶器都未看见。”
    大师兄恍恍惚惚:“十五师妹,你方才在说什么?”
    店家见此人靠不住,又瞥见自己刚刚穿了衣服跑出来看热闹的儿子,突然大声喊着:“阿步,去报官,快去报官!”
    大师姐忽然一动,别过脸去看店家。有弟子瞬间明白过来,提着刀将哆哆嗦嗦都走不动路的阿步截下。
    众人皆僵在原地,大师姐双眼通红,脱下外袍将小师妹盖住。
    眼睛扫过每个人的脸,最后落二楼中央,一直没有打开的上等客房门上。
    许是手头事了了大半,身子一时放松下来,草草竟觉得十分疲倦,躺在床上就不想爬起来。
    所以当她听到“蹭”的一声拨弦之音,还未意识到什么,只是眯了眼看着坐在门后的小桌之上,背对着她的白帝。
    白帝一手慢慢垂下,自他绣满盘纹的衣袖缝角,可以隐约看到近似透明的伏羲琴,也便是那一瞬,便消失了。
    草草挪了挪枕头,吐字之时带着浓重的鼻音。
    “少昊,你怎么把伏羲琴倒腾出来了。”
    白帝一动未动,也不回音。
    “杀人啦!”
    “小,小师妹。”
    ……
    门外有人喊了一声,顿时整个客栈楼上楼下都是脚步走动之声。
    草草眼睛一睁,倏然坐起。
    “少昊!”
    白帝肩膀一动,这才清醒,侧过身看她。
    草草见他额头微汗,向来如春水温和的眼眸寒冰乍起,匆忙穿了鞋下床。
    “那人是你杀的。”草草并非疑问,而是肯定。
    白帝淡道:“是。”
    “她是何人,为何杀她?为何,为一个凡人动用伏羲琴。”
    “无需理由,杀了便杀了。”
    草草握起白帝的手,表面上看起来还算平静,心内已经怕到要疯。
    她刚刚从被子里出来,手心还是很暖和的。倒是白帝两手冰冷,草草不禁又捉紧了些。
    外面人声鼎沸,吵嚷一片。
    草草看着白帝眼中渐渐平息戾气,努力让自己说话温柔一些,循循善诱一点:“你现在可以跟我说一说,你在无间魔域到底遇到了什么事?”
    白帝看向草草的眼睛,习惯性的去摸她的头发:“草草,你头发怎么白了?”
    草草一惊:“你怎么了,为何如此问我?”
    白帝忽而一笑,笑意漫入眼中,却衬出更浓重的痛意:“我在无间魔域并未遇到何事,只是身为胡源之时,恰巧在白蟾观的水池之中,看到些许被人遗弃的回忆。草草,你在意的是谁,胡源?少昊?还是我,仲锦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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