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簇拥里,那股冲力极大。
    温时凯被撞得身子稍稍往前倾了下,站定后回头,只到他肩膀高的女孩,正躲避他的目光捂住鼻子。
    显然被这一撞疼得不轻。
    麻花辫黑框眼镜,口罩几乎遮住整张脸,跟个迷路的未成年差不多。
    若是放平时温时凯不会多加留意,现在嘛他悠悠观察了她几秒,不动声色地勾了勾嘴角。
    装得蛮不赖。
    “对不起啊”道歉声跟蚊子一样。
    那打量的目光让之南脸蛋微臊,有种被瞧得穿穿透透之感,明明安慰自己万事无恙,哪怕这老狐狸再聪明也不会在这么短的时间看透一切。
    于是只得将他注目当做被冒犯的不爽。
    之南尽量不和他眼神对视,指指后面,囫囵着说“不好意思,人有点多。”
    周元和姜娆早因为这点动静回头,周元还好,姜娆早面红如血,过弱的心理素质让她整个人到抽一口冷气,仿佛面临作弊当场被抓的糗和囧。
    之南也不看她,怕穿帮来得更快。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这是旺角小巷,身后人流一拨接一拨,早有人不耐烦往前面,或看到这几人停下催促走不走啊,急于拍照打卡的甚至无意用手肘将之南往旁边一推。
    索性这次温时凯眼疾手快扶住了她肩膀。
    之南正为肩膀温热有力的触感感到不自在,他已经快速松开。
    “小朋友。”温时凯垂眼看她,笑了那么一下,“一个人出来旅游还是得小心点。”
    小朋友?!
    他声音说不出的温和,是喧嚣人群里一杯温茶。之南却大囧:“谢谢啊”
    她不看他,只埋着脑袋;温时凯也没过多在意,转身和旁边两人继续往前。
    只嘴角悠悠的弧度明显还翘着,表示他心情不错。
    而之南如临大赦般转身逆流而行,隔了十来米才觉得稍稍松口气。她隐隐觉得不对,仿佛每走一步都有意外发生——
    不被她掌控计算甚至预测。
    这种感觉比之在江廷和陆一淮那里更甚,她正待将这几次撞上温时凯发生的事重新在脑子里过一遍,听筒里男人的声音已恢复正常,在问姜娆刚才那个问题。
    仿佛刚才之偶然只是个小插曲,不值一提,他依然专注而疑惑。
    之南悬着的半颗心又将将沉下去,来不及过多思考,在四周推推嚷嚷里找到个相对安静的地给了他长篇大论
    沿着姜田坊走完城隍庙,已近大中午。
    之南暗暗琢磨当了大半天导游,温时凯总得请姜娆吃顿饭吧,刨开周元这个电灯泡,饭桌是交流感情的最佳之地
    袅袅饭香在欢笑言语中升腾,时不时露出一些窘态加迷糊,在酒足饭饱后这种举动不是蠢而是可爱。
    温时凯也如之南所想极为上道,以感谢为由请姜娆吃午饭。
    坐在出租车里沿着外滩溜了一圈,有微微的风沿着黄浦江吹上来,湿冷里一股阳光的气息。精神放松后之南肚子也咕咕叫,琢磨着待会去找家露天餐厅解决午饭。
    顺便采用温水煮青蛙政策,让姜娆自己接触温时凯。
    没想到达目的地美梦成空,一众繁华屹立的楼宇过去,只有昂贵得令人连连咋舌的西餐厅,别说餐厅了,连个露天咖啡厅都没有。
    只有贩卖快餐食品的罗森。
    “姜娆,温时凯怎么选了这么个地方?”
    看着几人已由侍者往旋转门里面领,之南眼睛都气红了,“我午饭不想吃方便面,要不你让他打包给我带点?”
    她这纯属气话,左望望,右看看。
    这是外滩最繁华的地,各种高档餐厅坐落在楼宇顶层,供富奢之人美食与夜景兼顾,而周遭哪怕游客众多,不过是旅游打卡,寥寥几人有那底气进门。
    之南也没在怕,大不了让姜娆报销,结果用美团搜了搜周遭餐厅的价格,令人目瞪口呆的数字还是让她忍痛放下了手机。
    那时的姜娆正处在半愧疚,半惊叹里,雕花复古楼梯从一楼往上升腾,她却跟如坐针毡似的。
    这个地方她知道,曾经国内首富之子花五位数的价格来这栋楼吃顿饭,就为了打个差评。
    那时的她正趴在小床上,刷视频,晃双脚,感叹作为老上海人的她何时才能有资本去这种地方。
    没到这天来临时她却如此坐立不安,大有刘姥姥进大观园之感。
    “姜师妹不用拘束,其实是时凯这小子想来,包厢几天前就定好了。”看她有些不自在,周元笑着缓和气氛,“你就当随意看看,顺便对他的口味点评点评。”
    姜娆礼貌点头笑笑,在电梯门打开那瞬和温时凯目光相撞。
    阳光越过玫瑰雕花斑驳雕刻在他脸上,衬得眼眸极深,有别样的光在他眼底晃荡,看上去温润又散漫。
    足以让她乱了心跳的眼神。
    于是进了包厢,他一件风衣搭在凳子上,慵懒漫不经心,姜娆坐他旁边一个凳子的距离,嗅到那股子属于他的气息,更是脸红心躁。
    “喝得了红酒吗?”对着只有文字描述的菜单,温时凯扭头问她。
    姜娆点头。
    “那就一份招牌熏鱼,牛排尾,雪花牛肉汤,和盐焗鲍鱼——”
    “等等,再加份烤乳猪。”看出他准备把菜单交给服务生,周元给他使了个眼神,“烤乳猪才这家店的招牌,我妈甚至专门找了厨师来学,都没有get其精华。”
    听了这话,温时凯似了些许兴趣,说:“哦,很有名?”
    “你说呢,在国外我想的最多的就是就是它。”
    他沉吟了下,笑问,“真有那么好吃?”
    “废话,听说是请了世界级的粤菜师傅,酥皮脆薄,入口即碎,猪腿肉恰到好处的嫩,因为这道菜这家店被评为”黑珍珠“五星餐厅,保证尝过它之后你再也吃不下任何一家店的烤乳猪。”
    姜娆不明白这两人怎么突然聊到没事,不过听周元这形容,她也跟着呡了下嘴唇。
    馋的可不知姜娆,之南更甚,本以为熬一个小时忍忍就过去,等离开这就去放肆大吃。没想到听到周元形容的,她硬是咽了几下口水,最后不争气走进旁边的罗森。
    一捅方便面抱手里,路过零食区时想到那形容的烤乳猪,之南再退回去拿了两包烤鸭腿。
    “真是同人不同命,要是我帮你把他追到手了,你们下回请我吃顿烤乳猪吧,我要整只那种。”
    听到耳机里的抱怨,姜娆嘴角默默弯了弯,然后便看到温时凯扭头看她。
    一种她看不懂的笑和深意。
    温时凯也没说话,拉开凳子后起身往包厢外走,蓝色毛衣休闲裤个高腿长,宛若行走的衣架。
    周元纳闷:“唉,你去哪?”
    他声里温和如常:“洗手间。”
    ——
    当沿着那玫瑰雕花复古式电梯往下,男人手已经揣回兜里,黑眸透过玻璃俯瞰楼下,一种胸有成竹的姿态。
    他一如既往的表情终于有了丝真真切切的兴致存在,板鞋在地砖上轻点——
    蠢蠢欲动又不可捉摸的心思。
    当初选这个地方便有其特定的用意,周遭全是需要提前预定的餐厅,唯一可以解决午饭的,便只有——
    罗森。
    温时凯也说不清他什么想法,想看看那只耳机背后的主人,想知道这人何以把主意打到他头上,想如猫捉只老鼠打发下时间
    但无论那种,都比坐十多个小时飞机回英国有趣多了。
    垂眸间,他眼里异光划过,嘴角已经勾了一抹笑。
    电梯门一打开,男人直接绕过大厅出旋转门。
    罗森就在十八号楼的旁边,玻璃窗一侧堆满了日用品,隔着如树叶般的缝隙,温时凯一眼便看到坐在吧台休息区,将脑袋搁在桌上的女孩。
    背带裤外面套了件外套,麻花辫也被她散开绑在脑后,连眼镜都取了,仿佛因为刚才不小心撞上给自己换了身“皮肤”。
    够谨慎嘛。
    温时凯唇角弯了弯。
    那时的之南饥饿交加,听到人去卫生间也没细想,桶装泡面被她捧在手里,悠悠香气穿过口罩往她鼻尖里窜。
    明明平时挺嫌弃的东西,饿的时候也觉得别样香。
    于是将口罩取了下来。
    这会人正在楼上吃饭,她也不用这么谨慎。
    饭还得吃。
    于是白色带子被之南从耳边取下时,她半张侧脸在午后阳光里露了出来。
    那时的外滩沐浴在金黄色的眩晕里,虽是冬天,一丝丝明媚冬光从落地玻璃外透进来,朦胧缱绻里,悉数将她额前的发丝晕染成金黄色。
    只有如画报里勾勒出的女郎侧脸清晰如旧,眉黛青颦,远山芙蓉,那动人心魄的弧度一直到红唇才停住。
    而看清她面容的温时凯,瞳孔随之缩了缩,像是突如其来又毫无预料。ⓓònɡnαnsんú.ⅽòм(dongnanshu.com)
    居然会是她。
    ——
    一更,小温:原来是她,哈哈,南儿掉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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