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残志坚的何向恒,终究是跟着大家一步一步爬到了公寓顶楼。
    上到最后一节台阶,昭音跟着威远站到左边,转身面对亚久和向恒,礼貌地与他们道别。
    “今天谢谢你们。”向恒向对面的昭音和威远道谢,“辛苦你们保护我了。”
    威远对他点点头。昭音微微一笑,作为回应。
    “辛苦了。”亚久看看威远,再看看昭音,眼底闪过一丝玩味,“快回去吧。”然后他又看看向恒,“向恒跟我这边来。”
    向恒跟着亚久左转。昭音跟着威远右转,回到自家门前。
    威远低着头,用钥匙拧开房门。
    昭音突然一阵恍惚,感觉他们已经几个世纪没有独处了。然而其实才不到一天。
    这真的很神奇。
    威远用手推开着门,侧过身,对昭音偏了偏头,示意她先进去。
    昭音走进家,顺手打开了客厅的灯。
    威远跟着进来,带上了单元大门。
    牛奶正趴在沙发上,睡得香甜。
    昭音沉默着换了拖鞋,然后径直回了自己的房间。
    奔波了整整一天,在医院的废楼里,在地下运尸通道里,一切的一切,都是一场生命攸关的冒险。
    她拉开裤子口袋拉链,从里面拿出戒指,重新带回左手无名指。之后,她脱了身上的所有衣服,扔进衣篓中。
    今天的衣服,带了太多血腥,还是早点洗了好。想了想,昭音还是抱着衣篓来到客厅的洗衣机前,把里面的衣服尽数倒进去,又加了洗衣液,拧动了洗衣机的开关。
    洗衣机开始隆隆地工作。昭音走回房间,进了浴室,终于站到了花洒下面。
    她觉得很疲倦,却没有了在医院时的睡意。
    脑海中,喷薄而出的鲜血,吱呀作响的废楼铁门,实验室门边的人体模型,行走在极黑里的猫,断电反锁的停尸房,这一切就像一张张图画,循环着放映。
    她仿佛还能听到自己当时的心跳,能看到知烟紧抓着威远的衣角。
    其实知烟很好。亲和低调,温柔粘人,对生活充满热情,也喜欢帮助别人。
    不像她,冷漠淡然,独立自我,走到哪都自带话题度,还净是些不好的话题。
    她锁骨上的伤,被花洒的水流打得生疼。
    知烟这种人,才更能让威远体会到生活的美好吧。
    昭音关了花洒龙头,吹了头发,换了吊带裙,走出了浴室。
    她听到威远房间的浴室门打开了,估计也是刚刚洗完了澡。
    昭音今天不想理威远。她只想一个人待着。
    于是,她走到卧室门边,关上了房间门。这是非常明显的“请勿打扰”的信号。
    然而转念一想,她并不觉得威远会理会这种信号。
    昭音知道威远其实是个很霸道的人,虽然平日里会尽其所能地溺爱她,但触及到敏感问题时,他的霸道程度令人瞠目结舌。比如今天,昭音跟威远提了分开,威远竟然直接把她压在墙上。
    这种拒绝的方式,真是粗暴。
    因此,昭音实在不觉得,关上房门能起到什么实质性的作用。如果威远想,他依旧会毫不客气地走进来。
    既然如此,昭音又伸出手,转上了卧室的门锁。
    对面房间里刚从浴室出来的威远,清晰地听到了门锁转动的声音。
    清脆刺耳。
    他皱了皱眉。
    威远本来正想去陪昭音,毕竟今天经历了这么多事,昭音胆子小,肯定会害怕。但是看到昭音关上房门,他想了想,还是决定今天晚上不去打扰她了。
    她肯定累了,也许还有很多思绪需要理清。那就给她点时间和空间,让她独处一下。
    然而威远万万没想到,昭音会把门锁也转上。
    威远用几年才转开了昭音的锁,昭音用了一秒钟,就重新扣上了。
    真的要这么冷冰冰地拒他于千里之外吗?
    他本来是害怕昭音离开他,有些话才小心翼翼地不敢说出口。但似乎到了后面,事情越滚越大,情绪越滚越多,颇有种收不住的趋势。
    昭音白天提了分开,晚上又把戒指摘了。
    她真的是铁了心要离开吗?
    威远心里一沉。
    但是无论如何,他绝对不会放手。
    然而当下,事情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他觉得还不如把一切跟昭音挑明。也许听完他说的话,昭音至少还能再考虑一下,主动决定不分开。不然,他紧抓着昭音不放,痛苦的是昭音。
    他只是很爱昭音而已。
    昭音刚刚坐到床上,就听见威远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昭音,开门。”
    昭音微微诧异。门都锁上了,他还要进来?
    “开门。”威远说了第二遍。
    昭音叹了口气,从床上下来,走到门前,转开了门锁,打开了房门。
    她还没学会要怎样拒绝威远的要求。
    威远靠在门边,直视着她的眼睛。
    “干嘛?”昭音问。
    威远视线稍稍向下,看到了昭音扶着门边的左手。
    那枚戒指,又回到了她的无名指上。
    “干嘛?”昭音又问了一遍。
    威远没有回答她,而是自顾自地绕过她,走进她的房间,拉过她的椅子对着床尾,然后坐了上去。
    昭音的视线无奈地跟随着威远。这个人也太霸道了吧。
    “过来。”威远朝床尾抬了抬下巴,淡淡开口。
    昭音眨了眨眼睛,最终还是走过去,坐到床尾,与威远面对面。
    两个人对视着。
    “外套洗了?”威远率先问道。
    “嗯。”昭音淡淡回答。
    “还好吗?”威远又问。
    昭音知道他是指割开敌人颈动脉的事。她点点头,“还好。”
    “伤口还疼吗?”
    “有点。”昭音回答完,又问了一句,“你呢?”
    威远摇了摇头,视线没有离开昭音。
    昭音的伤口,他在马车上就看到了。割伤不严重,只是大概磕到了什么,周围有点肿。只要没骨折,很快就能恢复。
    况且还有那么专业的医生,细心地帮她处理伤口,之后还跟会敬业地照顾病人的心情,跟病人开开玩笑聊聊天。
    威远发现思绪越跑越远,便赶紧收了回来。
    “小心别碰到。”他又嘱咐了一句。
    “嗯。”昭音点点头。
    之后,两人突然没有了话题聊,只得沉默着对视了好一会儿。
    昭音看着威远,不知道他过来是要说些什么。
    威远打算把之前没说开的东西,全部好好说一说。一天的冷战,对他来说,已经足够折磨。
    不过这还真是有点复杂。说完了,天真该亮了。
    他不觉得昭音会配合他,毕竟以他看来,昭音对这段感情的态度相当顺其自然,走到哪步算哪步,不太可能为了解决问题彻夜长谈。
    不过他还是要努把力,总归今天先把谈话开个头,说不完的明天继续。
    而他最关心问题,就是昭音的心还在不在他这里。
    “昭音,”威远终于开口问她,“你之前为什么把戒指摘了?”
    “嗯?”昭音不明就里地举起了左手,“现在带的这个戒指吗?”
    威远点点头。
    昭音回忆了一下,“我当时在停尸间,去解剖室给何医生拿冰块敷伤口。那个冰柜很深,停尸间又断电了,我怕戒指被挂掉了不好找,所以先摘下来放进了口袋。”
    威远挑了挑眉。
    这样简单的理由,竟然害他担心了这么久。
    昭音看着威远的表情,又补充了一句:“后来一直断着电,太黑了看不见,我就先没戴。刚刚回来后才戴上的。”
    威远眨了眨眼睛,又问道:“什么功能饮料?”
    “啊?”昭音一愣,一时没明白他在说什么。
    “你在马车上说的,功能饮料。”威远声线低沉,听不出什么情绪。
    昭音惊讶于威远问的问题,却还是如实回答:“那是我跟何医生被困在停尸间的时候,随便聊到的。之前振北骗我,说喝了功能饮料会变成男人,我相信了。”
    威远没接话,只是看着她,表情似乎也没什么变化。
    “你干嘛问我这些?”昭音听得出威远的意思,先他一步开口,“你到底想问什么?问我喜不喜欢何医生?”
    威远看着昭音的眼睛,缓缓开口:“你喜欢他吗?”
    “不喜欢。”昭音摇了摇头,没有一秒钟的犹豫。
    听到昭音坚定的亲口回答,威远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昭音,”他身体前倾,微微凑近昭音,“我们谈谈吧。”
    “谈什么?”昭音与威远对视着。
    “从头谈起。”威远说,“再这样下去,问题就太多了。”
    大的,小的,真的,假的,事实与误会纠缠在一起,已经慢慢拧成了一团死结。
    昭音听了威远的话,垂下眼睛,咽了咽口水。
    “我不是想和你分开,一辈子都不想。”威远怕她多想,又和她解释了一句,“但是如果你自己想不通,只是被我困在身边,你会很痛苦。”
    昭音重新抬起眼睛与威远对视。
    威远不知道昭音会不会同意谈一谈。毕竟现在天都快亮了,他们又奔波了一整天,已经很累了。
    昭音却出乎威远意料地开口:“好,谈谈吧。”
    她也想好好走下去,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做。
    但她愿意跟随威远的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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