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安静踱了两步,江驯看着她说,“我也不一?定非得去首都。”
    照他给椿岁定的?学习进度和她这段时间的?表现,如果高三选择江城本地春考的?学校,是最稳妥的?选择。不出意外,上个本科没有问题。但要?是选择首都的?大学,可能就没有那么多的?选择余地了。
    “不行?。”椿岁第一?时间否定了他的?提议,佯装生气地斜眼瞥他,“你是不是看不起我?”
    “再?说了,可以?你上北大,”椿岁一?本正?经,“我上北大青鸟啊。”
    “……”江驯偏头,唇角微撇的?弧度只有无奈,满眼无言以?对地看着她。
    椿岁看着他乐,笑完了才正?经地说:“主要?是,陈老师也不可能为了我来江城定居,我去首都上学,肯定是比在江城好的?,你就不要?再?想东想西啦。”
    江驯垂睫,薄唇轻掀,还没开口,椿岁就蹦跶到了他面前。
    小姑娘站定,仰着脑袋,很认真地低声?对他说:“我们两个,谁也不许为了对方的?梦想妥协。”
    说完,又?觉得这么个氛围太严肃,随即又?摆出一?副不务正?业的?样子,“我杂七杂八的?念头可多了,难不成我想一?出,你就要?陪我闹一?出啊?”
    江驯闻言,呼吸深了一?下,唇角弯起,低声?叫她:“岁岁。”
    椿岁看着他点点头,表示自己在。
    “想做什?么就去做,不用想着是不是合理,是不是有用,”江驯抬手,替她把?咬进唇角的?碎发勾出来,温声?说,“我们岁岁的?世?界,可以?有许多可能性。”
    椿岁搁在兜里的?指节蜷起来。少年微凉的?指尖贴上她脸颊,很快暖起来,又?有点儿?痒,椿岁下意识问:“那你呢?”
    椿岁明明是想问——那你能不能也这样,却看见少年唇角浅翘,很轻地说:“我的?世?界有你啊。”
    心跳一?滞,椿岁怀疑自己听错了。主要?是,江驯这一?句轻得像在说唇语。
    小姑娘忍不住踮了踮脚,有点茫然地问:“啊?你说什?么?”
    “啧,”手收回来,江驯扬了扬眉眼,懒声?懒气地嘲笑她,“醉成这样?”
    看着江驯一?脸“你醉得连话都听不清了”的?表情,椿岁一?秒奋然:“你才醉了呢,我酒量好得很!”
    “你也就喝了那几杯吧?”江驯笑着问她。
    后来和赵欢歌喝的?都是草莓汁。
    “不是,”椿岁最烦他看不起人的?样子,一?秒被他带跑偏,“我能喝,不代表我喝了没感觉啊!”
    你懂什?么是微醺!
    “哦。”少年尾音拖得轻长,一?脸“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我不跟你争”的?大度样。
    “??”椿岁眯了眯眼睛,很严肃地问他,“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喝了酒胆子特别大?”
    “这倒不用靠喝酒。”江驯唇角勾着笑意,垂眼逗她。
    “!”哈!看不起谁呢这是?!
    “江驯,”椿岁深呼吸的?同时舔了舔唇,“我喜……”
    少年倏地靠近,俯身抬手,掌心覆上她没来得及说出口的?半截话音。
    椿岁:“……?”这特么,第二次了吧?还让不让人好好说话了?
    关键是,这么个姿势,她还不敢动你说气不气人。
    江驯垂睫,琥珀色瞳仁背着路灯深了几分,笑话她似的?轻笑说:“小酒鬼。”
    少年温热干净的?气息压上来,椿岁也不知?道,是自己喝多了脸上有点烫,还是他掌心贴上来的?温度传染给了她。既不敢乱动,又?不想把?他的?手扒拉开,只能压着心跳,一?点杀伤力都没有地下意识含糊反驳道:“你才小酒鬼,你全家都是小酒鬼!”
    轻嚅的?温软气息贴在江驯掌心里。
    “嗯,”喉结轻滑,少年唇角弯着,视线落到她眼睛里,低声?说,“我全家都是小酒鬼。”
    第39章
    少年?温暖干净的气息笼着她,刚刚那句低喃,也一字不?差地落进她耳朵里。椿岁这回坚信,绝对不?是自己听错了。
    只是脑子却不?太受控制得?像喝了假酒一样糊涂起来。
    之前乔熠骂佑佑的时候说他?哈里哈气,佑佑采取了自损式的战术回击被?乔熠嘲笑,那是因为他?俩的的确确本来就是一家?人。
    所以?江驯此刻的反向认领又是什么?情况?应该就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吧?
    之前因为江驯从没对她明确地表露过心意?,也不?让自己明确表达的态度产生的一咩咩小别扭,这会儿也被?他?五迷三道地吹飞了。
    小姑娘眼睛亮晶晶又带着点迷糊地看着他?,江驯长睫轻颤了一下?,直起身,把手收回来。掌心里依旧留着温度,垂在身侧的指节不?着痕迹又小心翼翼地蜷了起来。
    椿岁眨眨眼,还下?意?识地一脸认真低了低脑袋,看了眼江驯收回去的手。重新抬头看向江驯的时候满眼写着:这就完了?
    江驯愣了一秒,忍不?住轻笑出声,舔了舔唇,抬手揉了把小姑娘的脑袋让她清醒一点。
    椿岁本来还想就他?撩完就跑没有下?文的行为进行一番谴责,就听江驯说:“明天有时间吗?”
    “有啊,”椿岁一撇脑袋,潇洒地捋了把自己被?他?拨乱的刘海,扬着脑袋一脸严肃,“干嘛?”
    江驯垂眼看着她气呼呼的样子抿了抿唇角,俯身撑住膝盖凑着她的身高,笃定地低声问:“去秘密基地吗?”
    小姑娘果然一秒被?他?带偏,脸上绷着的不?待见瞬间松懈,眼睛都睁圆了一下?,又在下?一秒弯成个小月牙,中气十足地应他?:“好!”
    -
    “你那会儿怎么?会来这里的啊?”椿岁俩手斜撑在身后江岸边裸露的平坝上,迎着阳光眯了眯眼睛,脑袋后面的羊羔绒外套帽兜闲适地晃了晃。
    江驯坐在她身边,看着她晒着太阳一脸满足的样子无声笑了笑,问她:“你呢?”
    “这儿没人来呗。”椿岁一脸骄傲的回他?。
    江驯闻言,偏头看了她一眼,眉眼微挑仿佛在无声批判她刚那句话。
    “那也是我先发现的!”椿岁要命的胜负欲说来就来。
    江驯轻笑出声,没反驳她。
    他?也不?知道是谁先发现的这个地方。某一天,两个各怀心思的少年?突兀地相逢在这片南陵江大桥下?江岸边的无人区。
    他?还记得?小姑娘第一回 见到他?先坐到了这块地方时,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置信的怔愣表情。
    像个领地被?侵占的小猫,带着点下?意?识的警觉,又在他?漠然的注视下?,一瞬间燃起了熊熊的战斗力——主动上前搭话了。
    江驯是个界限感很重的人,可是他?也不?知道,是怎么?让这么?个看着跟小学生一样,却硬说自己已经初二?了的小姑娘不?知不?觉间侵占了他?给自己划出的界限的。
    椿岁见他?没反对,还垂着长睫像在想事情的样子,鼓了鼓腮帮子,撑在身后的手收了回来,低声叫他?:“江驯。”
    “嗯?”江驯回神,抬睫看她,唇角下?意?识地轻弯起来。
    椿岁跟着无声笑起来,又突然说:“谢谢你啊。”
    江驯眉眼微扬,没太明白她忽然说谢谢的用意?。
    椿岁抿了抿唇,倾身靠过去,一本正经地一字一顿,低声同?他?说:“我才?不?是胆小鬼。”
    江驯怔然,回忆里那个小辫子扎得?歪七扭八,总有两根呆毛翘在发心里的小姑娘,又跳到了他?眼前……
    “胆小鬼。”少年?漠然地瞥了她一眼,冷酷地给她下?了判断。
    “??”本来还坐在他?身边的小姑娘立马支棱了起来,起身蹦跶到他?跟前,用站立的那一点点身高优势居高临下?看着他?,“我才?不?是胆小鬼!”
    “你不?是说他?们都很爱你吗?”小少年?蜷了蜷指节,神情不?驯地望向她,“那你连问一声都不?敢?不?是胆小鬼是什么??
    椿岁怔住。
    江驯看清了她脸上些?微难掩的踟蹰,轻嗤了一声:“胆小鬼。”
    “你才?胆小鬼!你全家?都是胆小鬼!”小孩子能有什么?坏心思呢,不?过就是不?太会骂人罢了,只好气哼哼又小心虚地反弹回去。
    椿岁说完,拎过扔在江驯身边的书包,边把自己乱七八糟的零食塞回去,边对着江驯一脸严肃地说:“我今晚回去就问我爸爸妈妈。”说完又郑重补充,“我才?不?是胆小鬼。”
    江驯跟没听见似的,懒洋洋地瞥了她一眼,仿佛在说:我看你也不?敢。
    椿岁气得?“哈”了一声,背上书包就往家?跑,跑了几米开外又突然想起来,赶紧转身跑回来。
    江驯看着大口喘气的小姑娘愣了下?,就看见她又说:“你明天还来的吧?那你也别忘了,明天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啊。”
    少年?撑在身后的指节,在石面上抠了下?,神情桀骜地一言不?发,好像没有听见一样。
    心里惦记着趁想问爸爸妈妈到底什么?情况的勇气还在赶紧回家?,椿岁见他?不?说话,也没强求。反正这人就这么?个脾气,其实最终结果都是挺好说话的。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啊。”小姑娘也不?管他?答不?答应,霸道地说。说完,一溜烟又跑了。
    江驯看着她跑得?书包一颠颠儿的背影,垂了垂长睫,本能地轻笑出声。
    所以?……也会有人把他?说的话,当做是共同?的重要的,必须要履行的承诺的吧?
    椿岁一口气跑回家?的时候,椿浚川和宋清安还没回来。小姑娘跑到厨房,给自己灌了两大杯凉水,又拍了拍自己肉肉的脸,跳了跳眉毛让自己精神一点。然后背着手回了客厅,坐到沙发上——坐立不?安地等了起来。
    椿浚川带着宋清安到家?的时候,就看见女?儿像个抓提前下?班员工的领导一样,一脸严肃地坐在沙发上,看见他?俩进屋,还非常老干部地清了清嗓子。
    椿浚川好笑地问她怎么?了,椿岁趁着被?江驯刺激的劲头还没过,站起来挺直腰杆:“那什么?,爸妈,你俩是不?是准备给我生个弟弟妹妹?要是……”
    话说了一半,埋在心里那么?久的忐忑和退却又涌了上来,小姑娘抿了抿唇,肩线崩紧,话音里难掩落寞不?安却还是笑眯眯玩闹似的跟俩人说:“要是你们不?想要我了,能不?能提前一点告诉我,我先做下?心理准备。”
    夫妻俩一怔,还是宋清安先反应过来,笑着走过去,抱着她温声安慰:“岁岁听谁说的?妈妈最近只是……”
    话才?说了一半,椿岁吊着的心也才?刚准备往下?落,就听椿浚川声音绷得?有些?紧,对着椿岁说:“岁岁,妈妈生病了。”
    椿岁一下?紧张起来,撒娇似的搂住宋清安的腰小声问她:“妈妈怎么?了?”
    “妈妈没事,就是有点……”宋清安很慢地摸着她脑袋。
    “阿清,既然岁岁问了,就告诉她吧。”椿浚川却出声打断她,嗓音沙得?像江边水流冲不?到的粗粝碎石,“岁岁大了,我们得?告诉她。”
    椿岁感觉到宋清安安抚似的摸着她脑袋的指节一下?顿住,就听椿浚川又说:“你明天就得?开始住院,你还要怎么?瞒?”椿浚川的声音,哽得?她有些?听不?清,“还有万一……万一你突然离开,你让岁岁怎么?办?你又让我怎么?办……”
    安心躲在宋清安怀里抱着她腰,听着她心跳的椿岁一瞬怔忡。
    所有情绪,像被?人攒在一个根本装不?下?那么?多东西的小匣子里,硬塞进她心里,又倏地让人撬开。
    原来,妈妈不?是要有弟弟妹妹。而是……随时可能会离开他?们。
    ……
    “江驯,”椿岁又很轻地叫了他?一声,却没有看他?。冬日里的江边风大,像是怕冷一样,椿岁抬手把外套帽兜兜住了脑袋,倾身环住膝盖,低声说,“谢谢啊。”
    因为你,我才?能在妈妈最后的时光,好好陪在她身边。
    江驯微怔撑在身侧的指节,忍不?住蜷缩起来。
    “我们岁岁不?是胆小鬼,”江驯抬手隔着帽兜,安抚似的轻轻拍着她脑袋,话音里带着点笑意?,低声告诉她,“她只是……因为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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