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康熙十六年, 时间似乎一下子快了很多,转眼忙忙碌碌,各种应酬的正月就过去了。
    二月初一, 是钦天监早就测定好的胤禛、赛音察浑、胤禔兄弟三个搬进阿哥所的日子。
    虽然早早就定好了跟着过去伺候的人选, 行礼也都亲自过手理了一遍又一遍,甚至二所那边的布置也都是她指挥人动的手, 张罗伊还是有点不放心,这一天还是特意提前早早带着赵嬷嬷、夏月她们又过去二所看了看。
    确定没有什么问题, 跟过来的秋月、奶嬷嬷, 跟内务府那边新分过来的宫人把一切都打理的很好, 张罗伊这才又对着胤禛好一番殷殷叮嘱离开。
    “张姐姐?”
    “马佳妹妹?”
    胤禛住二所, 赛音察浑住头所,两人就隔了一堵墙, 张罗伊也想过今日过来可能会碰上马佳氏,只是马佳氏肚子大了,数着日子还有一个多月就要生了, 张罗伊本以为马佳氏今天可能不会亲自过来,没想到竟然也来了。
    “张姐姐、马佳妹妹……”
    哦, 还有延禧宫的惠嫔纳喇氏。
    腊月、正月里事多, 皇后娘娘取消了请安, 宴会上, 因为咸福宫、钟粹宫、延禧宫分属东西六宫, 位置也安排的不在一处, 说起来, 三人还真是好久都没一处说话了。
    “张姐姐的皮肤还是一如既往的好……”生了那么多孩子,竟然一点瑕疵都没有,真是让人忍不住羡慕嫉妒恨, “马佳妹妹这肚子是越发大了,快生了吧?”今儿儿子搬进阿哥所,距离走上朝堂又迈近了一步,纳喇氏高兴,难得的说了两句好话。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人家没说什么难听话,张罗伊也不是那等故意找事的人,自然是也夸了纳喇氏几句什么“纳喇妹妹把三阿哥教的好,小小年纪就出口成章……”之类的。
    纳喇氏笑着受了,一副与有荣焉很开心的样子,三人又互夸了会儿,眼瞅着时间差不多了,纳喇氏这才笑着道,“妹妹近日听到个消息,说是万岁爷有意让张姐姐宫里的纳喇妹妹,跟马佳妹妹宫里的兆佳妹妹从咸福宫、钟粹宫搬出来,也不知真的假的……”
    让纳喇氏搬走?
    张罗伊愣了一下,下意识转头看了马佳氏一眼,马佳氏也看过来。两人目光在空中撞上,又很快分开。
    张罗伊不知马佳氏的想法,但对她来说,把纳喇氏从咸福宫搬出去,她并没有什么其他想法,甚至求之不得。因此,张罗伊也只是惊了一下就恢复了平静。
    马佳氏也差不多,她倒不是觉得兆佳氏麻烦,而是兆佳氏本身并不得宠,生的又只是四格格这么个将来注定要抚蒙的格格,能够为她带来的利益有限。
    “……”故意透出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消息,却没能收到自己想到的效果,纳喇氏有点不甘心又失望。
    尤其张氏,小纳喇氏的肚子已经诊出来是个男胎。之前万岁爷已经透出话来,不会再允许嫔以下的妃嫔养孩子,只要小纳喇氏留在咸福宫,那小纳喇氏肚子里的六阿哥生出来一定会养在张氏膝下。
    这个时候万岁爷如果让小纳喇氏从咸福宫搬出去,张氏就会平白少了一个阿哥的助力,这些张氏竟然也不在意?
    纳喇氏目光复杂的看了眼张罗伊,仿佛想要看透她是不是真心,这才转身离开了。
    “张姐姐真的不在意?纳喇妹妹的肚子尖尖的,多半是个男胎……”纳喇氏离开后,马佳氏捧着肚子转头看向张罗伊。
    张罗伊笑着摇头,她是真不在意,不过当着马佳氏的面话当然不能这么说,张罗伊只是道,“我都听万岁爷的……”万岁爷让小纳喇氏留下就留下,让小纳喇氏搬走就搬走。
    “真的?都听朕的?”
    过了两日,康熙不知道从哪听说了这事儿,跟着回来跟张罗伊请安的胤禛一起过来的时候问张罗伊。
    “自然”
    康熙笑着点头,“那还是让纳喇氏搬出去吧……”咸福宫有大格格、胤禛、胤祎他们暂时已经够了,再多就真的成众矢之的了。
    隔日,皇后娘娘懿旨,小纳喇氏从咸福宫西配殿搬到长春宫后殿交由敬嫔王佳氏照顾;钟粹宫的兆佳氏却并没有动。
    *咸福宫西配殿
    “小主,这?”突然接到皇后娘娘的懿旨让搬宫,晴翠其实是有点懵的,她不知道咸福宫住的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要搬到长春宫去了?
    小纳喇氏倒是有所耳闻,因此也没太意外,皇后娘娘给了五天的搬宫时间,时间还算充裕,就是人手上可能会有些不足。“该收拾的收拾,先准备起来吧。明天晴翠你先带人去长春宫那边收拾一下。”
    晴翠点头,有些迟疑的道,“正殿那边,小主要不要去说一声?”不管怎么说?小主在咸福宫住的这几年,娴嫔娘娘对小主还是挺照顾的。
    小纳喇氏点头,“要过去说一声的,不过今日有些晚了,明儿吧,明儿我去给娘娘请安。”
    作为主位娘娘,张罗伊因为并不十分想小纳喇氏经常在自己地盘上晃悠,因此并未像其他宫主位娘娘那样,要求自己宫里的小主隔三差五,甚至每日报道似的到正殿请安。也没有磋磨过她,对比小纳喇氏很感激。
    如今她要从咸福宫搬出去,以后即便不住一宫,娴嫔娘娘是主位娘娘,她只是一个庶妃,尊卑并未改变,该敬还是要敬着的。
    次日,张罗伊刚刚送走上学、玩耍的几个孩子,正摩拳擦掌准备将束之高阁好久的琵琶拿出来弹上两曲,夏月进来报,“娘娘,西配殿的纳喇小主来了……”
    “纳喇氏来了?”张罗伊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纳喇氏应该是过来辞行来了,笑着道,“请进来吧?”
    “婢妾,多谢娘娘这几年的照顾……”纳喇氏的肚子也已经大了,再有两多月就要生了。
    张罗伊没敢让她多弯腰,赶紧就让赵嬷嬷把人扶起来了,“你这大着肚子呢,不用这么些虚礼……”
    “应该的,娘娘对婢妾的照顾,婢妾心里都记着呢,没有娘娘,婢妾这几年恐怕……”
    张罗伊摇头,笑着拍拍纳喇氏的手,没让纳喇氏把那些肉麻的话继续说下去,反而劝道,“都过去了,以后日子肯定会越来越好的……”安慰完,张罗伊抬头看了眼外面,来来回回忙着不停往外送东西的人,笑着道,“知道你这忙着搬家忙乱,我这边也就不留你了……若是有什么要帮忙,尽管跟冯有才说。”
    小纳喇氏笑着点头,“多谢娘娘,那婢妾就告退了……”
    *
    小纳喇氏搬走后,不用再顾虑邻居是个孕妇,两个小的胤祎、三格格也有了自己打发时间的项目,张罗伊的日子比之之前肆意了不少。
    每日画画,赏春,偶尔提笔作画、取了琵琶过来弹上两曲自娱自乐,日子过的潇洒的很。
    这日难得又是个好日头,张罗伊连着出去逛了两天清湖,有点逛累了,正躺在廊下的躺椅上,团扇盖在脸上假寐呢,突然就听不远处两个小宫女凑在一起嘀咕什么“已经进宫了”,“好多人”什么的。
    张罗伊正闲着没事,也是好奇,就跟着问了一句,“谁进宫了?”
    “娘?娘娘?”
    张罗伊突然出声,把旁边说悄悄话的两个小宫女吓了一跳,扑通一声就给张罗伊跪下了。
    张罗伊扶着旁边冬月的手坐起身,取下团扇,看向两个小宫女笑着摇头,“没让你们跪,就是随便问问,起来吧。”
    “是”两个小宫女惊魂未定的从地上爬起来,年纪小的那个还偷眼看了张罗伊一眼,见张罗伊好像确实没生气,这才小心翼翼的道,“奴婢在说秀女进宫的事。”
    “秀女?秀女今天进宫?不是还要过些日子吗?”她记得之前去翊坤宫请安,皇后娘娘还说,作为嫔首,这次选秀,她也能蹭到一个边边角角的位置跟着一起去看看来着。怎么今天就进宫了?
    碧云确定出宫后,夏月顶了碧云的值,冬月自然而然也被提了上来,之前张罗伊去翊坤宫请安,就是冬月陪着张罗伊去的,因此冬月知道张罗伊为什么会有这个反应,笑着解释,“娘娘弄错了,皇后娘娘让您跟着一块去的,那是复选,今儿才是初选,不一样的。”
    说完,冬月笑着把清宫选秀的流程细细跟张罗伊说了一下。
    张罗伊之前只是一个小小庶妃,接触不到这些,自己宫女出身又没正经走过选秀流程,现在听冬月细细说来,听着还觉得挺有意思的,不过亲身经历恐怕得挺折腾人的……
    第114章 114   114
    选秀确实挺折腾人的, 尤其初选,要脱光衣服检查身上是否有疤痕、闻闻是否有狐臭、亦或是身体有嫉,甚至是否处子等等这种在现在看来都很让人羞窘的事。
    这个时代思想保守, 被嬷嬷们一通‘上下其手’, 秀女们检查完身体从房间里出来,个个面色通红, 有些甚至囧的几乎要哭出来。
    见又一个小姐姐脸色通红的从屋子里出来,背着张罗伊, 躲开伺候的宫人跟胤祎偷偷跑过来看热闹的三格格眨巴着大眼睛, 奇怪的问跟她头挨头挤在一起的胤祎, “胤祎, 她们是被欺负了吗?为什么眼睛、脸都红红的?”
    胤祎摇头,他比三格格还晚出生一刻多钟, 三格格都不知道的事情,他哪儿又能知道?不过,“她们肯定不是被欺负了”他都看到那些姐姐笑了。
    笑就是高兴, 哪有人被欺负还高兴的?所以肯定不是被欺负了……
    “哦”三格格点头,乌溜溜的大眼睛透过几棵杂草再次看向那边的秀女, 小眼神懵懂天真。
    看了会儿, 觉得没什么意思, 三格格脑袋偏了偏凑向胤祎的耳边跟胤祎小声商量, “胤祎, 我们是不是该回去了?再不回去, 嬷嬷就要发现了”嬷嬷发现了, 肯定会告诉额娘的,额娘知道了,她们就惨了。
    “再看会儿嘛?好不好?嬷嬷肯定不会发现的。”他们可是跟嬷嬷说了他们要睡觉, 还在床上被子里放了小枕头才跑出来的,嬷嬷们肯定不会那么快发现的。“你不是说要帮额娘看看有没有好看的吗?再看一会儿吧?诶,那个好像就有点好看诶”
    “才没有,额娘最好看,都没有额娘好看……”三格格瘪嘴,大眼睛却是诚实的顺着胤祎小胖爪子指的方向看了过去。
    另一边,宜嫔郭络罗氏的亲妹妹小郭络罗氏刚刚检查完从屋里出来。因为有嫔位的亲姐姐关照,又有银子开路,小郭络罗氏这次初选还算顺利。
    虽然嬷嬷也有检查,但并未动粗手,只简单看了看就让她出来了。
    一开始疑似听到小孩子的声音,小郭络罗氏还以为自己紧张的幻听了,毕竟这个地方理论上并不应该有孩子在。
    直到再次听到声音,小郭络罗氏这才循着声音看过去,然后就跟正好也看过来的三格格看了个正着。
    小郭络罗氏没想到草丛里会突然看到一双眼睛,吓得‘啊’一声惨叫出声……
    *咸福宫
    “娘娘,不好了,胤祎阿哥跟荣安格格不见了……”
    跟胤祎预想的,他们身边人很晚才会发现他们不见了不同,事实上两个孩子刚刚偷溜出去,不到一刻钟,就被宫人发现了。
    只是因为不知道两个孩子到底偷跑去了哪儿,去干什么了,几个奶嬷嬷凑一起一商量也不敢隐瞒,忙不跌的第一时间就让人来报给了张罗伊。
    彼时张罗伊正悠悠哉哉的想着选秀的事情呢。
    乍一听闻两个孩子跑不见了,一瞬间无数种可怕的情景在脑子里闪过,背上的冷汗瞬间便冒出来了,人也蹭一下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胤祎跟荣安什么时候不见的?夏月,召集咸福宫所有宫人,全部出去找,小李子、冯有才你们跑一趟乾清宫、坤宁宫把情况跟万岁爷、皇后娘娘说明一下,跟她借些人手帮着找人,重点先找假山,河湖……”
    一连串命令发下去,张罗伊擦了把额头渗出的汗珠这才稳稳心神,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叫来两个孩子身边贴身伺候的宫人,仔细询问两个孩子不见前有什么行为表现。
    根据几个宫人的说法,两个孩子应该是自己支开宫人跑出去的,如果几个宫人没有撒谎,按照这个思路,两个孩子应该是想去哪?又不想被宫人们知道?
    “你们仔细想想,胤祎跟荣安有没有在你们跟前说过想去什么地方?或者觉得什么很好玩,很有意思……”
    两个孩子还小,思维没有那么缜密,若是自己贪玩跑开的,言行举止中肯定会露出蛛丝马迹的。
    然而宫人们并不能说出什么有效信息,即便说出来,让人去看了,也都没找到人。
    张罗伊急的满头大汗。
    “娘娘,你别急,没事的,不会有事的,小阿哥跟小格格可能就是贪玩,出去玩了会儿,一会儿就回来了,不会有事的。”夏月怕张罗伊再急出个什么问题来,赶紧安抚。
    可惜根本没用,张罗伊这会儿根本控制不住自己乱七八糟瞎想。
    与此同时,得知胤祎、荣安不见了的康熙、钮祜禄氏,也第一时间派了人在宫里两个孩子可能活动的范围内寻找。
    康熙因为着急,担心两个孩子出事甚至放下手边的政事直接来了咸福宫。“怎么回事?胤祎跟荣安怎么会突然不见了?”
    张罗伊红着眼摇头,正想把刚刚奶嬷嬷的说辞跟康熙说了一遍。突然灵光一闪想到一个可能,“今天不是有选秀吗,胤祎跟荣安会不会是跑去看选秀了?”
    小孩子好奇心重,若是从哪里听说了这事,跑去看也不是没可能的。只是一时半会,她还没想明白,这两孩子为什么要瞒着其他人自己偷偷跑出去。不过这个现在不重要,先把人找到才是重点。
    张罗依转身就想往外跑,被康熙眼疾手快的给拽住了,“你等等。”都还没确定呢,还有你这穿的什么跟什么就往外跑?!康熙蹙眉。
    张罗伊回神,在康熙的眼神示意下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衣服,面色微红。她这衣服在咸福宫穿穿没什么,穿出去确实有点……可她这不是着急两个孩子嘛?!
    “万岁爷,娘娘,阿哥,格格找到了……”
    第115章 115   115
    *秀女初选处
    宫里严禁喧哗, 小郭络罗氏被吓得尖着嗓子大叫,立时便有宫人、秀女听到动静围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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