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林娇兰看着赵律师上车走了,心里记下了这件事,转身上车去了俞肃洪的公司。
    林娇兰刚当上俞夫人的那阵子,飘到没边,为了树威风、亮身份几乎天天来这里,想上演一场母慈子孝的场面。一开始俞肃洪俩兄弟还愿意装装,三四次过后就烦了,明里暗里嘲讽她。林娇兰才从云端回到现实,在俞家兄弟面前收敛了点。
    前台还认识这位俞夫人的年轻面孔,不敢拦得太过,林娇兰凭不要脸的精神硬是闯了进去。
    办公室里,俞肃涛接到前台接进来的电话:“二哥,林娇兰来了。”
    这句话刚说完,林娇兰就撞开了玻璃门冲进来,爱马仕包包往桌子上一拍,眼睛从俞肃洪身上瞟到俞肃涛身上,不敢碰硬骨头,挑稍微软点的啃:“俞肃涛,你什么意思?我是真心站在你们这边的,可你们什么事都不让我知道,还处处针对我。”
    “真心?你倒说得出口。”俞肃洪不屑地哼了一声,“刚开始爸爸病的时候,你可是做了两手准备,一边是我们,一边是俞肃廷,你的真心可真够多的。到现在也没做成过一件事。”
    “你别瞧不起人,今天我就是带着大消息来的。”
    俞肃洪听到这话,终于有兴趣开口了:“有什么事就说。”
    现在轮到你们急了?林娇兰得意地坐下,翘腿,从爱马仕包包里拿出粉扑,一边照镜子补妆,一边慢条斯理地开口,把今早遇到的事一一详述出来。
    俞肃洪听完,一张脸紧绷着,周围的空气都凝住了:“你是说我爸爸从外面找了一位新律师,而不是常来家里的赵律师?”
    “嗯。”
    “你怎么能判定他是律师?”
    “他的公文包很特殊,印着他们公司的名称和logo,我专门拍下来。”林娇兰拿出了手机,点开给他们看,“我搜索了一下,是一家律师所,律师的名字叫徐卓,你们不信我可以再去调查一下。”
    俞肃涛急了,赶紧问他二哥:“二哥,那我们布置的暗线不是……”
    “事到如今,只能想别的办法。”俞肃洪沉吟着,“没有人会无破绽的。肃涛,你去查查这个律师是什么背景,家里有些什么人,至于你……”他看向林娇兰:“如果你不想一份钱都捞不到的话,就好好用你当初进俞家的本事,想办法让爸爸跟你说说两句‘心里话’。”
    俞肃洪连场面话都不想说了。
    林娇兰扑粉的手一顿,脸上闪过一丝慌张:“知……知道了。”她绝对不要回到三十平方米的棺材屋里,体验断水断电,一包调料包分俩个人吃的日子。
    ******
    一个星期后,俞肃涛那边没有进展,反而是林娇兰套上了话,因为俞老爷越发喜欢在半梦半醒时说胡话了。
    然后,林娇兰知道了俞老爷会娶她的原因,是因为恐惧和亏欠。
    初遇俞老爷时,林娇兰穿着一身a货,太艳而衬得太俗的眼影,挎着一个备胎给她买的、边角蹭破一点皮的鳄鱼皮包,却意外对了俞老爷的胃口。
    电光火石间,俞老爷想起他第一任妻子,一个朴素的、有几分姿色但略带土味的农村女人,招了他这个穷放牛的苦孤儿当上门女婿。
    上门女婿他是当得不痛快的,带着一种自卑和嫌恶的心情去倒插门。他带着审视去看他的妻子,那个该和所有平常女人一样,给他暖被窝、端洗脚水的女人总是比他的主意多,脑子过分的活跃,在家过分的有主见。
    当她蹬着一辆没了气的自行车去见重大客户时,会扑上浓浓的粉、红红的腮帮子,三伏天蒸得她鼻尖上沁出薄薄的汗。她就是这样的女人,不高贵、不优雅、没钱装阔,嘴笨却急切想要讨好人,她用这种小丑式的自曝来娱乐他人,从而给家里换来一笔笔订单......
    对于第一任妻子,俞老爷穷时嫌弃她,富时亏欠她,当得知她的死讯是害怕、愧疚而又感到安心,在这个家里,他终于成了最有话语权的一个人,谁都不能和他顶嘴。
    过了多年后,林娇兰出现了,和妻子五分像的外貌,蓬勃而活力的年纪,比自己低得多的社会地位,不太灵光的脑子,再加上格局狭窄的野心——正好可以让俞老爷来自我衬托、自我催眠、自我感动,同时也可以弥补他因亏欠产生的惶恐。
    凭良心说,在俞老爷四任妻子中,林娇兰是他娶的唯一一位无关任何利益纠葛的妻子。
    但是,这种亏欠在俞老爷知道俞月的存在就消失了,剩下的只有对林娇兰那张与原妻有五分相似的脸的恐惧。
    于是在一年前,林娇兰在俞家的地位变得不好过起来,成一个笑话一样的存在。
    林娇兰知道这件事的第一反应就是恨上了俞月,作为瞿家的大小姐她已经活得够滋润了,为什么还要来抢自己的东西。
    林娇兰咬牙切齿,继续偷听俞老爷的话,他已经到了和其他老人一样衰老的时段,爱缅怀过去,追忆苦难与荣耀——怎样挣到第一桶金、怎样去酒楼点完菜谱中所有的菜、怎样拥有一辆铮亮崭新的红摩托......
    林娇兰从这些只言片语中苦熬深挖,渴望得到遗产的信息。
    俞老爷再精明也有犯糊涂的时候,不知“是真是假”,他的记忆发生严重错乱,将为他立遗嘱的律师错记成赵律师,并专门打电话向他了解情况,这个“情况”半句不改地转入俞肃洪他们的耳朵中。
    按这种情况,俞肃洪两兄弟将会得到最多财产,高枕无忧等老爷子哏屁就行。
    但以这种方式得到的信息,并不能使俞肃洪感到安心。他继承了父亲的精明和老辣,不相信有白送上门的礼物。
    这段消息不可信有的点有两个。
    一、一生精明的父亲真会那么“巧”的记错,又那么“巧”的在这个节骨眼上打电话给赵律师吗?俞肃洪宁愿相信是这父亲为了警告他安分点而用的手段。
    二、就算父亲真的打电话给赵律师了,安插在赵律师身边的暗线,真的能这么快得到消息吗?还有顽固不化的赵律师,他们花了很大精力都没买通赵律师,他是不是已经和俞肃廷勾搭上了呢?
    基于以上两点,俞肃洪判定这是条假消息,毫无参考价值。再过一两天,俞肃涛手底下发现,这位手握百亿遗产的新律师徐卓和俞肃廷来往密切,言语友善,很可能关于遗产的信息已经被俞肃廷掌握,甚至是篡改!
    一想到这种可能性,俞肃洪就忍不住摔杯子骂爹。
    几天后,事情出现转机。
    据可靠消息,徐卓并不想冒这么大险去篡改遗嘱,他表示他只会告诉俞肃廷遗产的继承情况——即新认的俞小姐将会成为最大的赢家。
    俞月会成最大的赢家?仔细一想也不是不可能,从林娇兰那里传来的消息,这几天父亲念叨得最多的就是关于过去,而出场次数最多的就是父亲的第一个妻子。基于“赎罪”产生的报复性补偿,作用在俞老爷子身上。
    虽然不是好消息,但比前一个消息好多了。
    现在重点要放在俞月身上,如何把她笼络到他们这边是一个难题。既然软的方法没有用,那就软硬结合,来个离间计。
    俞肃洪决定牺牲掉一枚棋子——林娇兰,反正她已经没啥用处了。
    林娇兰对此一无所知,从知道俞肃洪将获得最多财产的那一刻起,她的心情就一扫之前的阴霾,变得愉快和得意起来。她站对了边,现在只等老爷子死掉,一切就会变得美好起来。
    她太高兴了,太得得意了,以至于和小模特的约会都失去了原有的谨慎。为了追求新鲜和刺激,小模特建议去小旅馆体验原始的野性,林娇兰同意了,在这里他们度过了一个愉悦的周末。
    没想到在几天后,一个视频寄到她的邮箱中,里面是她和模特亲热的画面。那旅馆竟然装有隐藏摄像头!摄像头清清楚楚拍摄到了她每一个表情、每一寸肌肤和每一下动作。
    这份邮件后面附有要求,让她在一个月之内窃取俞肃洪公司机密,挖出他的丑闻。否则,这个视频将会在各大网站上轮流播放。
    林娇兰牙齿打着颤,浑身犹如浸了冰水一样冷。要是这段视频落到俞老爷子的手里,林娇兰当天晚上就会被扔出俞家,一分钱也拿不到。
    可恶,这一定是俞肃廷搞的鬼,他知道俞肃洪两兄弟会得到俞老爷子的大笔财产,所以想搞事情抹黑俞肃洪,让老爷子对他们失望,重新制定财产。
    怎么办?怎么办?如果她帮俞肃廷找出俞肃洪的丑闻,老爷子一气之下很可能会重新制定财产,而她自己也捞不到好处;如果不帮,视频曝光被俞老爷知道后,自己则会被扫地出门。
    进退两难,林娇兰权衡利弊之后,决定先保住自己,找出俞肃洪的丑事,其他的事情以后再说。
    林娇兰满心满意地做好打算,可还没来得及实施,就被俞肃洪当场抓到,他知道的速度实在太快了,简直像在她身上安了监控一样,压根无法做任何手脚。俞肃廷还真看得起她,让她做这种事。
    “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林娇兰的身子软下去了,扯着俞肃涛的裤脚求情:“我也是没办法啊,俞肃廷那个混蛋拿视频威胁我,我只能照做。”
    “什么视频。”
    “就......”林娇兰说不出口,顾左右而言他。
    俞肃洪威胁:“你要是不说,我们的合作关系就到此为止。”
    “别,我说。”林娇兰低着头,一五一十把事情全都交代了。
    俞肃涛在一旁嬉笑:“感觉如何?”
    林娇兰装作没听见,继续恳乞俞肃洪:“你们帮一帮我吧,我为你们做了这么多事,你们不能将我一脚踢开。”
    俞肃涛眼底闪过一丝嘲弄,真是蠢到家了,一点小把戏就把她骗的团团转。
    俞肃洪面上无愠怒,反而温和的、带着安抚性地提了一个建议:“其实,有一个办法能让俞肃廷不敢轻举妄动。”
    “什么办法?”
    “只有你手头上也有同样一个能威胁到他的视频,他不就不敢动你吗?”
    林娇兰愣愣地问:“你是说找人去勾引俞肃廷?”
    俞肃涛嗤笑:“这顶个屁用。”
    的确顶不了屁用,先不说俞肃廷会不会上当,就算他上当了,拿着这个视频又有什么用?社会在“性”上一字,对男人的宽容度历来就比女人可高得多。
    林娇兰没理会俞肃涛的嘲讽,而是挂着哭花了的眼影看向俞肃洪,等着他说话。只要他开口,自己就有救了。
    “人选错了。”
    “嗯?”
    “俞月——从她下手。”
    “她?”林娇兰的语气里带有隐隐的嫉妒和愤恨,“她一直呆在瞿家,也不常和我们往来,怎么下手?”
    俞肃洪弯出一个虚假的、却能安定人心的笑。如果仔细端详,你会发现俞肃涛眼角的鱼尾纹和中年时期的俞老爷子很像,同样的运筹帷幄,同样的心有谋略:“她现在不在瞿家。”
    “那她在哪里?”
    “她和瞿溪川一起去了西郊。”
    西郊离这里说远不远,说近不近,来回要一个小半天。前几年才发展起来,所以有一些地很繁华,和这里差不多,有一些地方还处于荒芜的状态。
    最近那里有一块地有纷争,不管是地痞流氓、还是蜜蜂苍蝇都想过去闹闹,想从这个大项目中刮一点好处下来。
    剩下的话,就由俞肃涛来说了:“那边想赚钱,不怕事的混混多……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林娇兰脸上的肌肉有一种丑态恐惧的痉挛:“可是这样做……”
    “这样做,你能保住自己。”俞肃洪的表情像一只凶狠的狮子。
    “我……我知道了。”是的,钱才是最重要的,为了钱,什么都能做。
    可惜,生活这个小姑娘,永远爱和人开玩笑。顺心、一劳永逸,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第50章
    徐卓给老友倒了杯茶,无事不登三宝殿,看到他是既开心又闹心:“这次又有什么事?”
    “遗产。”
    徐卓送进口的咖啡差点喷出来:“这事咋还没完呢,我都快成了你的犯罪团伙了。”
    “放心。”俞肃廷没心没肺地笑着,“如果你进去,我一定尽全力捞你。”
    “去你的吧。”徐卓真想一拳打在他灿白的牙齿上,交友不慎、交友不慎,自己怎么就交了这样一个朋友。
    “我不会害到你,出了事我自己抗着。凭咱俩快十年的交情,你不会对我这点信任感都没有吧?”
    徐卓弹了一下舌尖,还是不放心地问:“伪造遗产,你真想进大牢啊?”
    “我哪敢啊,只是为了骗过我那位精明的二哥而已,既然是戏嘛,道具也得备齐全了。再说了,我要真想把假的弄成真的,那也得先把真的毁掉才万无一失,否则做白工,你说是不是啊?徐大律师。”
    “你倒是想。”徐卓哼了一声,“真的那一份没在我手里,在赵大律师手上,你家老爷子信任的是赵大律师,那里看得上我这种不靠谱的野律师呢。我凑上去给人家赔脸,贱!”
    俞肃廷刮了刮鼻子,这事是他做得不厚道,大清早巴巴让人过来,结果就请人喝一杯清茶,又把人给赶回去了,换谁谁心里都堵一口气:“事急从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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