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两人开始旁若无人地斗嘴,毓茹郡主忙出声制止,“够了你们,等我离开你们俩再打情骂俏行不行,在一个刚失恋的人面前秀恩爱你们好意思吗?”
    傅星用鼻子哼了一声,又拉着毓茹郡主闲聊。瞧着天色差不多了,毓茹身边的丫鬟出言提醒,她们这才意犹未尽的停了话题。
    毓茹郡主拿着裴璟另选的谢礼,分花拂柳地走了,走到院门前她脚步一顿,朝送她的傅星叮嘱道:“你现在也是有身孕的人了,平日里好好待着自己院子,免得发生意外。你现在身子不方便,可要防着其他的狐狸精。”
    她这话并没有刻意避开裴璟,或者说这话她就是故意对着裴璟说的。
    裴璟面带微笑,没有任何不悦,“郡主放心,璟一定好好照顾星儿,把她喂得白白胖胖的。”
    “白白胖胖,你当是喂猪啊?”傅星不满,没好气地捅了他一肘。
    “不是吗?”裴璟轻笑反问。
    傅星刚想反驳,话还没说出口,旁边就传来一声咳嗽,她不好意思地看过去,意料之中看到某人幽怨的眼神,“我说你们能不能尊重一下我,我还没走呢?”
    “算了,我还是走吧,免得惹人嫌!”毓茹郡主叹道,她目光落在裴璟身上,小声提了句,“最近睿王好像在查定北侯府,你们多注意点。”
    送走了毓茹郡主,傅星整个人都萎了,就像外面被太阳晒焉了的绿植,没精打采。
    “怎么了?”
    傅星偷偷打量了四周,然后小声道:“我不是没怀孕吗?你现在告诉他们我怀孕了,那我在哪里去弄一个崽崽?”
    “想要孩子还不容易?”鬼医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突然插话道,“老头子手上有好几副生子的药方,你们需要的话我可以免费赠送。这些方子都是妇人实验过的,只要你们夫妻和谐,不出一个月,保证怀孕!”
    裴璟脸上木然,想也没想就拒绝,“前辈的好意在下心领了,但是孩子的事我跟星儿还是决定顺其自然。”
    “可是现在这怀孕的事大家都知道了,你总不能又跑去告诉他们,星丫头没怀孕,你是骗他们的?”鬼医摸着胡子正色道,“星丫头还是帮凶!”
    “为什么不可以?”裴璟神情始终保持平静,“经过毓茹郡主这么一遭,父亲不会再罚星儿,但心里肯定对她不满。如今我将真相说了,让他把不满发泄出来,省得把他给憋·坏了。”
    “哎呦,你这是担心定北侯憋·坏了还是担心他对星丫头不满?”鬼医啧了一声,拍着他的肩道:“病秧子,我就喜欢你小子!”
    “不行!”傅星抬手将鬼医的手拍掉,“裴璟是我的!你喜欢也不准跟我抢。”
    “死丫头,你一天在想什么呢?”鬼医看着微红的手背,对着呼了口气,没好气地剜了她一眼,“我说得喜欢跟你口中的不一样,你一天不防着那些年轻貌美的女子,防我一个老头子干嘛!”
    傅星刚才在想毓茹郡主的叮嘱,听见鬼医一说喜欢,大脑一抽就喊出来口。
    如今反应过来小脸绯红,像是天边的云霞。裴璟嘴角噙着笑,温柔回道:“嗯,我是你的!”
    第七十九章
    这话一落,傅星脸上的热度更高了,那温柔清冽的声音太勾人了,勾得她心尖酥酥麻麻的,傅星别开视线不敢与他对视。
    空间里的小绿不甘认输,听完这话也忙出声表白:“主人,我也是你的。”
    现在它能量充足,声音清脆而富有情感,但是落入傅星耳中却没什么感觉,她冷酷拒绝,“不需要!”
    被她又一次嫌弃,小绿自闭地蹲在原地画圈圈。
    裴璟的视线一直落在小姑娘的身上,嘴角含着笑,眼神温柔如水,傅星虽然目光停在院里的绿植上,但余光还是忍不住偷瞄裴璟,正好撞上他那裹着深情的眼眸,心尖一颤,嘴角微微翘起。
    两人都不说话,但是眼神缠绵如水,四周安静而缠绵。鬼医瞧着两人之间那甜腻气息,牙疼。他不满地出声打破两人眼神游戏:“喂喂喂,这还有个孤家寡人在呢,要秀恩爱回屋秀去,这么腻歪怎么也不见给老头子生个徒弟?”
    “老头,你还在这啊?”傅星故意假装惊讶,扫了他一眼淡声道:“还有事吗?”
    没什么事就可以离开了!
    鬼医愤恨地瞪着她,“死丫头,没良心!跟那病秧子学坏了,下次有事别求老头子!”
    “我这没病没痛的不需要找大夫!”傅星哼声笑道,张扬而挑衅。
    然而下一秒,她就被打脸了。
    一小厮上前将一封信交给裴璟,那信来自江南,太子寄的。自古洪水过后多时疫,江南也没逃过这一定律。如今的江南时疫肆虐,且隐隐有些失控,太子带去的太医们束手无策,只能向朝廷求救。太子想起裴璟这里有一医术高明的鬼医,特寄了急函借鬼医一用。
    裴璟将目光停在鬼医身上。
    鬼医虽医术高明,但是为医者的医者仁心他半点都没有,听到这个消息他兴趣缺缺,打了个哈欠就走。
    “鬼医~”傅星拖着声音撒娇道,“现在证明你医术的时候到了。”
    鬼医淡淡睨着被她拽住的衣袖,哼道:“老头子的医术不需要尔等凡夫俗子来证明。”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就当为自己积福。”傅星水汪汪的大眼睛含着祈求,任谁都不忍心拒绝,但是鬼医将她的手拍掉,理了理被她抓皱的衣袖,冷漠的道:“老头子这一生救人无数,该积的福都积的差不多了,太多我怕承受不起。”
    哪有人嫌弃自己积的福多啊,傅星撇撇嘴,还想再劝,裴璟拉了她一下,温声道:“既然前辈不愿,那晚辈就不勉强了。”
    “还是病秧子好,”鬼医摸着胡子嘿嘿笑道,目光落在傅星身上,语气就多了几分恼意,“不像某些没良心的,不管老头子死活。”
    说完,还气不过地敲了一下她脑门。傅星鼓圆了眼睛,摸着被他叩痛的地方,小声喃喃,“医者仁心,你是大夫怎么能袖手旁观呢?”他们蓝水星球要是发生这样的事情,医务人员肯定义无反顾地往第一线跑。
    “大夫怎么了?大夫就不是人非得往那要命的地方转,老头子我如今也一把岁数了,想安享晚年不可以吗?”
    鬼医说着还把自己的头发往前撩了撩,让她更清楚地看见自己这满头白发。
    那银丝确实刺激到了傅星,水汪汪的大眼睛升起一抹愧疚,她低声道:“对不起鬼医,我错了。”
    任何人都有选择的权利,她不应该仗着跟他关系好就将自己的意思强加给他。
    小丫头年纪小,心又软,一听江南那边时疫肆虐心里为江南人担忧这很正常,鬼医理解她的想法,但是却不想这么轻易地原谅她。
    他沉着眸子,“我对你这么好,你居然让我去送死。死丫头,老头子的心都被你戳的千疮百孔,光动动嘴皮子就想要老夫原谅你,想得美!”他余光偷觎了眼愧疚的傅星,话锋一转:“除非你帮老头子喂宝贝喂一个月。”
    他的宝贝就是那些毒蛇虫蚁,一般人见了都害怕,根本不敢上前去喂它们,鬼医只好亲自出马喂养它们。如今多了个不怕这些家伙的,鬼医可不费尽心思想要拐过来当免费的劳工。
    裴璟一听他提起他那些宝贝,身子不着痕迹的僵了僵。听到小姑娘清脆的答应声,他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仿佛傅星身上已经沾染了那些东西。
    小绿在空间一直关注着外面,正好将裴璟的小动作收入眼中,记恨他抢了它的主人,小绿故意挑拨道:“主人,裴璟退后了半步,他嫌弃你。这样的男人你还要来干嘛,尽早甩了,下一个更好!”
    傅星丝毫不受它挑拨,还专门分神回答它的话,“他不是嫌弃我,他是害怕鬼医那些宝贝。”
    裴璟一向对鬼医很尊重,既然他不愿意涉险,裴璟自然不会逼他。太子已经向皇上递了折子,太医院有那么多医术高明的太医,裴璟其实也不愿让鬼医涉险。这些日子的相处他们也处出感情,比起那些不认识的外人,他心里更倾向于做事全凭喜好的鬼医。
    江南的事有皇上做主,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裴璟睫毛扑闪两下,回书房给太子回信。
    信还没写完,长安就拿着一封信神色慌张地进来了,“主子,二房来信了。”
    笔一顿,裴璟心里浮现不好的预感。将信打开,待看清里面的内容,大脑突然一片空白……
    裴二爷染上了时疫!
    裴璟脸上再难维持以往的淡定,眼前闪现二叔离京前的模样。他那个时候分明有怨气,可是还是担心他在府中以后的生活,将自己精心培养的手下送给了他。
    浑身突然被抽走了力气,裴璟瘫坐在太师椅上,挺拔的脊柱弯了下去没有了往日的精神气。
    半响,他才找回自己的意识,嗓音沙哑,他问道:“这事府中还有谁知道?”
    “除了咱们,还有正院老夫人。”
    裴二爷染病,江南所有的名医都束手无策,朱氏在伤心之余猛地想起裴璟身边有个厉害的大夫,连裴璟这么多年的沉珂旧疾都医好了,这时疫说不定也能医好。像是抓住最后一丝希望,朱氏给裴璟写了求助信,又担心裴璟不肯让那大夫来江南,又给老夫人写信做另一手的安排。
    长安也是从裴二爷以前留下的人口中得知的。在他们那些人眼中,裴二爷毕竟也是旧主,不忍他就此丧命,那些人也有私心,所以没有拦截信笺,但是又怕生出其他乱子,这才将这些事上报给裴璟。
    裴璟到达鬼医的屋子时,正好听到鬼医在跟傅星念叨:“死丫头就是心狠,我平日里对你那么好,凡是都想着你。可是你呢,不仅过河拆桥,还居然让老头子去犯险!老头子就这一条命,又没有病秧子那等奇遇,万一不小心染上瘟疫,我看你这辈子心安不?”
    傅星默默听着鬼医的抱怨,她以前就见识过鬼医的啰嗦唠叨,跟那怨妇有得一比,但是现在看来,怨妇的嘴哪里比得上他啊。他那张嘴完全可以杀人于无形,自他们进入这屋,他就一直没停过他的抱怨。
    “前辈,晚辈身上的血可以解百毒,那时疫呢?”裴璟站在门外听他说起自己这诡异的体质,没忍住出声问道。
    鬼医将手上的医书扔在桌上,叹气道:“江南时疫肆虐,就算把你的血放干又能救几个人?”
    “病秧子,你好不容易才解了毒,过正常人的生活,不要想不开啊,老头子的小徒弟还没出来呢!”
    傅星也听出了他的意思,大声嚷着不行!她不准他以身犯险,就算他的血真的能解时疫,但是正如鬼医所说他这血又能救几人。怀璧其罪的道理傅星知道,裴璟现在势微,要是消息走漏了,他以后的生活将永无宁日。
    裴璟的神情始终保持平静,他淡淡的道:“二叔染上时疫了。”
    裴二爷对他的好傅星也忍不住动容,裴璟不是忘恩负义之徒,她知道自己劝不了他,只能水汪汪地看着鬼医,“鬼大夫,你的小徒弟还没影,他的父亲要是出事了,你就没小徒弟了。”
    鬼医被她无耻的话给气笑了,他没好气地道:“现在知道找我了,之前不是嫌弃我嫌弃成那样吗?”
    “不嫌弃,之前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我忘恩负义没良心,我……”傅星一听他松了嘴,忙狗腿地讨好认错。
    “行了行了,把你那虚伪的嘴脸给我收起来。”鬼医嫌弃地睨着她,“看在我未出世的小徒弟份上,我陪他走一遭,但是我只答应陪病秧子去看看,可没保证能配出病方治好这时疫。”
    他一说病方,傅星脑子飞快冒出一个想法,让小绿把古今中外所有治时疫的方子都找出来。
    裴璟去正院安抚老夫人,二叔是她的亲生儿子,虽然她嘴上总是骂二叔不成器,但是心里还是在乎他的。老夫人年纪大了,裴璟担心她陡然知道这个消息会受不了地。
    傅星没有跟他一起去正院,而是一头钻进书房。半个时辰后,她拿着一摞纸急匆匆地跑到鬼医屋里,“鬼医,这些方子都是治疗时疫的,你看看能不能从上面得到什么启示。”
    “病人都没见到,具体什么病症都不清楚,我又不是神仙在,怎么可能知道?”鬼医一边没好气地说道,一边漫不经心地接过她递来的药方,只一眼,视线就挪不开了。
    第八十章
    鬼医早就将各种草药的药用价值记得滚瓜烂熟,只需一眼就知道这些方子的价值,爱不释手地研读。良久,他终于将视线从纸上移开,惊讶地问道:“丫头,这些方子你从哪儿弄来的?”
    他眼里的喜爱藏都藏不住,傅星有些愧疚,也有些发虚,听见他的问题,眼神错开他的视线,含糊道:“我之前流落在外的时候,碰见一赤脚大夫,这些方子都是他给我的。”
    “鬼医,高手在民间,你虽然医术高明,但是人外有人,你的医术还需要继续钻研,争取成为一代名医。”
    “老头子吃过的米比你走过的路都多,这道理不需要你教。”鬼医嗤了一声,“而且老头子不需要钻研,现在已经是一代名医了,你个内宅的小丫头,别整天把心放在那病秧子身上,多出去走走,听听别人是怎么夸老头子的。”
    鬼医白了她一眼,又低下头继续看着手中的药方,越细读越惊喜,忍不住沉迷其中。终于将这些药方看完了,鬼医小心翼翼地收好,语气埋怨,“你给没良心的臭丫头,老头子帮了你爱多少忙,结果你有这好东西居然还藏着掖着,要不是这次病秧子要去江南涉险,你恐怕还不知道藏多久!你个没良心的,满心就只有你家病秧子!”
    最后一句话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傅星心虚,语气讨好地笑道:“哪能啊?您在我的心中跟裴璟同等重要,我这不是想找个特殊的日子将这些东西当作礼物送给您嘛!”
    鬼医根本就不吃她这一套,冷笑一声,“老头子向来自由散漫,什么时候在乎过这些虚礼,又不是你家病秧子。”连圆房都要算好日子,整那些没什么实际作用的仪式。
    “既然鬼大夫不在乎这些虚礼,那为什么还在乎我送不送您这些药方呢?”傅星歪着头,黝黑的眼睛乌溜溜地转着,“咱们俩的感情好,岂是这些外物可以衡量的。”
    鬼医被她的话一噎,随即恼怒,心中胜负欲被她激出来,不肯罢休地要跟她争论个输赢。然后他持‘送礼代表心意’的观点,傅星持‘感情好不许送礼来维护’的观点,两人就此展开激烈的辩论赛。
    裴璟从正院回来,问了下人傅星的去处后就往鬼医屋里走。走到廊下就听到两人唇枪舌战的争论声,两人都嘴皮子利索又惯会扯歪理的,裴璟脚步一顿,立在廊下。
    半个时辰后,傅星说累了,率先认输。坐在兽纹椅子上喝茶润喉,又给鬼医斟了杯,“想不到老头一把年纪的,老当益壮啊!”
    “去去去,”鬼医没好气的白她一眼,嫌弃道,“不会用成语就不要乱说,你家病秧子不是学富五车吗?怎么教出的学生……”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出口,但是那一言难尽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裴璟教傅星读书认字早就不是秘密了。
    傅星轻啄了一口,没有半点心里负担地甩锅,“那是他当老师的没用心。”
    与此同时,裴璟在门口说道:“老师领进门,修行在个人。”言外之意就是这个学生太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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