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刘平乐出去后,沈归荑也连忙从江宴行的腿上跳了下来,说道:“我要回繁灵宫一趟。”
    刚一抬脚,便又被江宴行拽了回来,他淡淡问道:“去做什么?”
    “我担心伶姐姐...”沈归荑小声解释。
    他一边听,还一边将沈归荑外头的软衫翻起的领沿拂整,闻言便轻笑一声,“你担心什么,她这会儿保不齐正在宫里乐呢。”
    顿了顿,江宴行才抬眸看她,“她当了贵妃,那陈念泽也跟着水涨船高,懂了么?”
    方一提陈念泽,沈归荑还恍了一下,险些记不起这个人,仔细一琢磨,才晓得这是前些日子来繁灵宫的小姑娘,车骑将军的独女。
    可一想到这儿,沈归荑便不由得有些费解,许若伶膝下无人,那陈念泽也是车骑将军的女儿,怎的倒叫她如此费心?
    沈归荑这才“哦”了声,便有些好奇的问了句,“那小阿泽是跟着伶姐姐长大的么?怎么这般在意她?”
    这种家长里短的琐事,江宴行懒得同她讲,只是看沈归荑眼里微微有些期待,眸色出奇的亮,到口的拒绝在舌尖打了个转,又被吞回了肚里。
    他虽是觉得沈归荑八卦,却还是勾了勾唇,解释道:“若不是她进了宫,那车骑将军夫人便是她了。”
    上一回萧青音和陈念泽一同来宫中时,许若伶只是同她讲了萧青音和她之间的关系,可单单一句舅母,沈归荑哪里知道这亲戚关系,也不知道这舅舅是谁。
    直到江宴行说了车骑将军,沈归荑才明白这里头的渊源所在。
    江宴行见沈归荑时而凝眉时而思忖,便又解释了一遍,“车骑将军是已故的陈延尉的独子,又是皇帝钦点的榜眼,原本大好仕途,却在伶妃进宫后从军去了北疆。”
    “那陈姜氏是他自个儿在北疆救的落难千金,后直接在那成了亲,陈姜氏还怀着身子,车骑将军便牺牲了,故此取名陈念泽。现在陈姜氏母女,全靠伶妃才能在这京中活下去。”
    沈归荑听得有些发愣,思绪回到许若伶常年浮着笑脸,不由得便抿紧了唇。
    耳边又听江宴行继续道:“那陈念泽模样和车骑将军有个七八分像,也怪不得她欢喜。”
    话落,江宴行还极为好心的提示了一句,“说完了。”
    闻言,沈归荑这才反应了过来,抬眸去看江宴行,眸色有些不忍,听了江宴行这话,她似乎觉得更需要去繁灵宫瞧瞧许若伶了。
    她抿了抿唇,“我,我觉得...我还是回去一趟吧。”
    江宴行方才说的时候,瞧见沈归荑的反应,便猜得出她会有这一说,闻言他倒也不拒绝,只是将她往身边拉近,淡淡道:“等雨停了也不迟。”
    沈归荑闻言也下意识看了一眼屋外,雨势丝毫不减,似乎隐隐还有加大的趋势。
    只好点了点头,同意了。
    -
    卫怀无回京约莫有个七八天了,也没等到江宴行来见他。
    他有些疑惑,又气的吹胡子瞪眼,扶着椅子站起身时,还不忘问小童,“我回宫这等大事,太子不知道吗?”
    小童听了只觉得好笑,连忙上前将他扶起,笑着开口,“太傅,是你说不要告诉太子殿下的,要等他亲自来找你。你若不告诉他,他如何能知道?”
    卫怀无听了便推了他一把,似乎不认同那小童的话,板着脸道:“我不告诉他,他来庄子找我扑空,自然便知道我回了宫。”
    “许是这段时间太子忙着没空来找您呢?”小童道。
    闻言,卫怀无呵了一声,“那我倒要去宫里瞧瞧他在忙什么。”
    这般说了,卫怀无倒也不拖沓,等那雨停了后,便坐着马车进了宫。
    江宴行一听卫怀无进宫,面色一愣,还没未开口说请人,便见卫怀无从外头走了进来。
    他正在收拾头一回沈归荑在书房时,留下的乱七八糟堆叠在一起的废纸。
    那废纸上画的都是些稀奇古怪看不懂的图案,四角被卷起,微微上翘的纸页遮住了几个秘密麻麻的小字。
    见卫怀无进来,江宴行便将手里头的宣纸叠起,然后压在砚台下。
    因着宣纸叠起被铺平的模样,出里头倒着的娟秀墨色字迹透出来,只隐约瞧得见一个“行”字。
    江宴行连忙从桌案后走出,然后拱手,“老师。”态度亦如既往的恭敬。
    卫怀无一进来,也没应江宴行,先是找了个地方坐下,这才抬眸去看他,“伤可好了?”
    这话一说,江宴行便晓得卫怀无是为何入京了,他走到卫怀无旁边的软椅上坐下,也开口道:“多谢老师挂念,不过是小伤,第二日便无恙了。”
    说罢,江宴行顿了顿,却是问道:“他知道老师进京了么?”
    卫怀无砸了咂嘴,对着江宴行摆手,“我告诉他作甚,我来这宫中是见你。”
    说到这,他看向江宴行,语气倒多了些调侃,“我就你这一个学生,可不能叫人害了去。”
    卫怀无说话时看向江宴行,那眼神从一开始的平静,逐渐转化为疑惑,便问道:“你这嘴上是什么?”
    视线微动,又从江宴行的唇上又落到了他的脖颈上,指着那脖颈上冒出的一抹赤色,又问道:“还有你这脖子?”
    “我看看。”说着,便要抬手去扒拉。
    江宴行面色微变,连忙后撤躲开,惯来淡漠的眉眼破天荒的闪过一丝极浅的不自然。
    他又拢了衣领,这才淡淡道:“没什么。”
    这哪里叫没什么,那下唇上浅淡的红痕,可不就是女子的口脂么?
    卫怀无蹙着眉,一副怀疑的模样盯着江宴行,左看看又看看,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这才问道:“对了,那三公主我听说春蒐时,马惊了?”
    “......”江宴行蹙眉,“是。”
    “我还听说,被你救了?”卫怀无又问。
    江宴行眉头又蹙了些,却还是答道:“......是。”
    闻言,卫怀无摇头啧啧两声,多看了两秒江宴行,然后道:“其实为师骗了你。”
    说到这他停了下来,突然笑了一声,“为师来这宫里是想见见那三公主。”顿了顿,他又道:“古人云,师有求,徒不可以不从。”
    “徒弟,可否给为师带路?”
    “......”江宴行蹙眉,语气僵硬,“这是哪位古人云的,我怎的没听说过?”
    卫怀无当即便扬了眉,语气颇有些理直气壮,“卫古人云的,可听过?”
    江宴行十分无语,他抬眸迎上了卫怀无的眸子,两人对视半晌,倒是他先败下阵来。
    “雨后路多泥泞,老师不若改日再见,免得伤了腿。”他尝试劝说。
    这话刚落,卫怀无便捏去了腿侧的衣摆,往上提了半截,语气有些得意,“怕什么,我进宫特地新做的,伤不了。”
    顺着卫怀无的腿一路望下去,便看见那被提了上去的衣摆,露出的脚腕,极为细弱。
    那哪里是脚腕,那分明是一根脚腕粗的木头。
    第44章 藏雀(十七)   二更.玉舜池……
    沈归荑回到繁灵宫时, 雨已经停了,长叶正在外头扫着泥水,瞧见了沈归荑只是微微一副礼, 便又去做自己的事了。
    她提着裙子,避开水洼进了宫中。
    许若伶正在院子里站着,面前摆了个高一些的小几,上头放了个痰盂, 她正俯着身子, 一手撑在那小几的桌沿, 一手按着胸口。
    她正张着嘴, 对着那痰盂干呕。
    听见动静了, 这才循声看了过来。
    待见到是沈归荑后,她便站直了身子, 笑着对她招了招手, 示意她过来。
    走到许若伶跟前后, 沈归荑看着那空的痰盂,略微蹙了眉, 面带关心的问道:“伶姐姐,你这是怎么了?”
    许若伶拿着帕子沾了沾嘴,笑着解释, “倒也没什么,不过是恶心罢了。”
    说罢,她似是不想继续这话题,便话锋一转, 拉着沈归荑往屋里走,“来进屋吧。”
    沈归荑虽说疑惑,可见许若伶一副不想再说的模样, 便也极为识趣的不再问,跟着她进了屋子。
    许若伶对于昨晚的事一概没提,只是问她可否吃了午饭,沈归荑点了点头,说在太子殿下那里用的。
    闻言,许若伶便笑了,“我今儿一早便让司制房又给你做了几件好看的裙子,料子用的都是陛下今儿早上赏赐下来的。”
    说到这,她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看了一眼门外,这才凑近沈归荑道:“我跟你说,这料子,只有皇后娘娘能用,我专门向陛下讨得。”
    沈归荑听的一愣,着实没想到许若伶新封了贵妃后,第一件事便是用好料子给她裁裙子。
    她心里涌出感动,只是面上却并不显露多少,她迎上许若伶的眸子便笑道:“我哪里当得姐姐这般好,用给我实在是可惜了,那小阿泽不是要及笄了么,姐姐不若给她做一身?”
    许若伶自然知道沈归荑心里所想,她也怕自己这般做让沈归荑心里有负担,便嗔了她一眼道:“你当我便宜给你穿的么?这裙子你可不能白穿。”
    说罢,扬了扬眉,这才开口道:“日后你可是要帮姐姐我的忙,让太子殿下好生给小阿泽择婿。”
    说着像是有目的,沈归荑哪里不知道许若伶不过是托词,这小阿泽自是要帮忙的,许若伶对她自然也是真的。
    便笑着点头,一口应下了,“姐姐说的是,自然是要帮的。”
    昨儿夜沈归荑睡的不太安生,虽说后头也睡着了,那也是将近天亮才睡下的。
    回了偏殿沈归荑先是上了塌,瞧了一眼昨日扎破的脚底,解开缠着的绷带,那伤口几乎已经消失了。
    她又指尖轻触,并未有丝毫的疼痛。不由得便微微有些吃惊,不想这药膏竟是这般有效,不过一天时间便好了许多。
    沈归荑放下裙子,这才脱掉外衣躺下。
    许是昨儿觉没睡够,或是这几日累得很了,沈归荑上了塌便入了梦。
    再醒来后是鸦青喊她用膳,她朦胧的睁开眼,外头的光已经暗了不少,透过窗棂挤进了些橘金色。
    沈归荑原本想推脱说不吃,后来一想今儿也没怎么吃饭,便也乖乖起来。
    从偏殿出来后,竟是看到许若伶还在捧着痰盂干呕。
    若说沈归荑中午瞧见她这般,许若伶不愿说她也不问了,可这天都要黑了,她还捧着痰盂干呕,难道不会是...?
    沈归荑连忙上前,给许若伶轻拍了拍背部,“姐姐,可要叫太医看看?”
    许若伶摆了摆手,连话也说不出口,只是对着那痰盂张着嘴呕。
    她呕了半天,那痰盂沈归荑中午见是什么样的,这会儿还是什么样。
    沈归荑蹙起眉头,语气有些严肃,“姐姐,你到底是怎么了?身子不舒服么?”
    许若伶自永硕帝早上走了之后,她便抱着这痰盂干呕,硬生生的呕了一天,原本都觉得呕的差不多了,可偏偏一到用膳,那股恶心便愈加翻涌而上。
    眼瞅着死活吐不出来,许若伶便也只好作罢,她卷着帕子沾了沾嘴角,才看着沈归荑笑道:“真没事。”
    说罢,她顿了顿,最终还是解释道:“昨晚吃坏了肚子,有些恶心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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