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上次见面,四下无人之时的情形,阿素脸颊越发滚烫,下意识想拒绝,更何况此前安泰曾说过成亲前不许他们再见面,未料到李容渊竟敢公然违抗。
    然而当她面前浮现起记忆中李容渊的面孔,被那双深情的眸子专注凝视,阿素发觉,自己还是无法拒绝来自于李容渊,更何况,这是他第一次如此直白地邀约。
    而此时,丰乐坊魏王府中却有位不速之客。
    静室中,姜远之望着李容渊,笑道:“帮你解决了这个大|麻烦,你要如何谢我。”
    李容渊笑而不语,见他神色无一丝讶异,姜远之反道奇道:“难道你不好奇,我究竟是如何令那百艘船悄无声息离开吴地。”
    李容渊淡淡道:“裴王桓陆为吴地四姓,你与陆家有些交情我自早知,只是我唯一好奇,听闻陆家家主虽年轻,却不好相与,你究竟是如何打动他,竟令他心甘情愿将水经图与你。”
    他自知姜远之这件事办得极漂亮,恐怕有一堆话不吐不快,便故意接了话茬好令他说下去。
    然而姜远之表情颇有些莫测,深深望了他许久,方薄唇轻启,将自碧血玉的来历开始的一切前因皆讲述得清清楚楚。终于,这一次,在李容渊万年淡漠的冰山般的面孔上,出现了裂痕。
    如同扳回一局,姜远之终于有些满意,讲到阿素之时,他着意道:“我本并不确定她的身份,故意以碧血玉可固魂诱之,没想到她竟承认了。信了我的话,还傻傻将玉给我了,倒真是痴情人。”
    望着李容渊发红的双目,第一次打碎他一直以来的波澜不惊,姜远之反来了精神,叹道:“只是我却不懂了,如此不谙世事,好听些是天真,不好听便是傻,究竟如何入了你的眼?”
    然而下一瞬姜远之便倒下了,半边面孔几乎失去知觉。他艰难起身,尚不可置信发生了什么,直到望见居高临下的李容渊双手紧握,面色沉得滴水。
    姜远之终于懂了。
    冷冷抹去唇畔的血迹,他望着李容渊,沉声道:“你当真以为,每一次我都会让着你?”
    朱雀领阿素破门而入时望见的便是这样的情景,静室中一片狼藉,案几坐榻全部掀翻,笔墨纸砚散乱一地,冰瓷盏摔得粉碎。侍从们兢兢上前将两人分开,却压不住房内盘桓着的滔天怒意。
    第134章 疑心   命格相冲,如何有孕
    见将两人分开, 朱雀即刻屏退侍从,李容渊蹙眉望了她一眼,不耐冷道:“滚出去。”
    还是第一次见朱雀挨骂, 想必李容渊的心情已坏到极点,阿素顿时手足无措,见朱雀躬身退了出去,面对僵持对峙的李容渊与姜远之, 咬牙上前。
    仓皇行至李容渊身边, 阿素正见他唇角流血,面色也沉得可怕。而一旁的姜远之也未讨得好处,眼眶乌青了一处,此时倚着粉墙,剧烈地喘息。
    前世只见君臣相谐, 阿素从未见过如今这般情景, 吓得呆了,定在李容渊身前小心翼翼取出怀中帕子想为他擦拭, 然而刚举起手便被握住, 接着被用力扯入怀中。
    李容渊似要将人吞噬, 大力捏着她的肩,严厉将她审视,阿素下意识退了一步,却被用力掐住纤腰,李容渊面上如蒙上一层寒霜, 疾言厉色道:“长本事了, 要命的事自己也做得了主。”
    没料到李容渊知前事,反将她斥责,阿素不由涌起满腔委屈, 无处述说,腰肢也被禁锢得极不舒服,她眼眶微红,抗辩道:“命是我自己的,如何做不了主?”
    话音刚落手腕便是一痛,李容渊紧紧将她两手钳住,像是听到世间最好笑的话一般,扬起唇角,居高临下冷笑道:“哪一处是你的?”
    阿素从未见过李容渊如此生气,不由惊惶,而他的目光却深深在她身上逡巡。“这里……”李容渊轻声道,修长的手指缓缓划过她细嫩的面颊,又沿着颈项继续,一字一句,冷冷吐息在她耳畔:“这里的每一寸,都是我的。”
    低沉的声音中蕴着全然的占有,阿素肌肤泛起一阵细密的战栗,然而被禁锢在李容渊怀中,她毫无退路可言。
    阿素不安地挣扎,却忽听一旁的姜远之冷笑道:“何至紧张如此,那玉究竟有没有用,你应最清楚,我不过试探,难道真会伤到她,如今也太小题大做了些,想你平素沉稳,倒是我看错了人。”
    阿素心中一惊,姜远之的话是什么意思?难道那玉对自己竟是无用?而李容渊又知道些什么?她茫然抬眸,却感到李容渊蓦然松了手,待她看清,只见他已狠狠揪住姜远之的衣襟,切齿道:“再说一次,若碰她一指,休怪我无情。”
    然而姜远之也不是吃素,抬起膝盖一顶,李容渊闷哼一声,却未松手,狠狠将他抵在粉壁上,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眼见两个平素冷静自持之人竟大打出手,还是为她,阿素抖着声道:“都住手!”
    这一声用尽全力,阿素声音有些沙哑,闻言李容渊一顿,停了手,阿素趁势扑进他怀中,紧紧抱住他的腰,不许他再动手。
    而被松开的姜远之踉跄起身,李容渊被阿素拖住不及上前,冷冷望着他,质问道:“你究竟要做什么。”
    姜远之则轻轻拍落身上的浮尘,淡淡道:“这话该我问你。”
    李容渊面色沉沉,只听姜远之沉声道:“三年前,你从高昌回来时,我便觉得不对。”
    他望着李容渊,又指着阿素,冷道:“掳了她回来,生了多少是非,又耽误了多少大事,为了救她,几次险些将自己折进去,而每次问起你,总是含糊其辞,你到底瞒了我多少事,怎么竟不能问一句?我若不逼你,如何能得到一丝半点答案。”
    见阿素一脸茫然,瑟缩在李容渊怀中,姜远之更气不打一处来,冷笑道:“若执天下,与卿共之,我是鬼迷了心窍,信了你的鬼话。只要她在,我看江山你也不放在心上。是我看错了人,先前我们一起发过的宏愿,自然也做不得数。”
    说完姜远之双目通红,疾步向外走,李容渊望着他的背影怔了许久,许久后道:“欠你的……无以为报,这江山若你喜欢,便拿去。”
    这便是要散伙的意思,姜远之怒意更胜,蓦然转身,目光在阿素身上逡巡,似认定她便是罪魁祸首,阿素不由抖了一下,只见姜远之扬起唇角:“很好,那今日当着她的面,你告诉我,她究竟是如何还魂,你又为什么非救她不可?”
    阿素猛然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望着李容渊,难以相信竟是他救了自己,然姜远之语气笃定,李容渊方才所言似乎也有深意,再反思此前种种,她又不得不信。
    阿素忽然懂得,此前姜远之三番五次试探,甚至不惜以碧血玉唬她,不过是从李容渊那里得不到答案,便想从她这里探些口风。只是她甚至比姜远之知道得更少,李容渊也从未提过一句,便一直被蒙在鼓中。
    若按姜远之所说,那碧血玉与她还魂并无关系,那么这些年她究竟是如何安然度过,与常人无异,甚至……阿素下意识抚着小腹,还有了李容渊的孩子。
    仿佛未料到姜远之故意点破此事,李容渊深深望着他,狭长的凤眸寒光一片。
    不愿两人因自己生了嫌隙,阿素紧紧环住李容渊的腰,低声道:“九哥哥,不生气好不好,我没事,嗯……”
    说到此处,阿素忽然有些腼腆,抵在他怀中,轻声道:“……孩子也没事。”
    话音刚落,李容渊便将她揽得更紧,用力吻着她的发顶。姜远之也听到她所言,讶然后退了一步,沉声道:“不,不可能。”
    阿素顿时睁大眼睛,却听姜远之喃喃自己道:“魂魄与身体不同,命格相冲,如何有孕,除非……”
    阿素一惊,心中不由紧张,却见姜远之转向李容渊,沉声道:“你竟毫不惊讶,想必早知……”
    “够了!”然姜远之话未说完,便被李容渊冷冷打断。”
    是逐客的语气,姜远之怒而止,阿素却不依,紧紧攥住李容渊衣角,急促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只是阿素并没能等到一个答案,李容渊旁若无人倾身而下,急切地寻到她的嘴唇,凶狠地吻了下去,将她要说的话都堵了回去。
    他似再无法忍耐,压抑已久的情绪猛然爆发,用力吮着她的唇,无可自已道:“什么时候你才能学会爱惜自己,如此狠心……是要再折磨我一世。”
    从未读懂过他的心意,阿素惊讶又无措,只能乖顺承受李容渊的深吻。
    他呢喃的情话不断漫在耳畔,馥郁的白檀的气息包围上来,冷冽而充满侵略性,呼吸被夺去,阿素身体软得几乎站立不稳。
    好不容易恢复些气力,她努力推拒,触手却是李容渊坚实的胸膛,效用微乎其微,阿素剧烈地喘息,只能在津液交换间,含混道:“还有……有旁人在。”
    见此情景姜远之更怒,负气拂袖,摔门而去。
    而阿素细微的挣扎换来的却是更凶横地掠夺,许久后方从溺水般眩晕中挣扎出来,她犹自未忘方才之事,黑眸含雾,声音发颤道:“九哥哥,你告诉我,究竟是不是你救了我?姜远之方才所言,又是何意?”
    说话这话阿素紧张极了,然面上却自有一股执拗,她一瞬不转地盯着李容渊,不放过他英俊面孔上一丝一毫的细节。
    在她的执着下,许久后李容渊终于极轻缓地叹了口气。
    是认下的样子,阿素只觉力气被抽干,倚在李容渊怀中,她怔怔道:“九哥哥,你究竟……”
    未及出口的话却被一声惊呼取代,李容渊将她打横抱起,走向书房深处走去。
    哄她,李容渊向来拿捏最准。倒在榻上纠缠,阿素很快便昏头昏脑忘了话头,在他怀中喘息着软下身子,眼神与嘴唇也泛起莹莹水光。
    她仰面躺倒在层层茵褥之上,李容渊压在她身上,居高临下望见她极紧张的样子,唇角微扬,缓缓凑近。
    阿素察觉到一丝危险的气息,不由向后缩了缩,却被有力的手按住腰肢。
    阿素不安地挣动一下,望着姜远之离去的方向,轻声道:“这次将他气走了,是不是又给你惹了麻烦?”
    她知道,于李容渊而言,姜远之是挚友也是肱骨,而她所不知的交情恐怕更多。更何况姜远之掌握了李容渊许多秘密,如今二人决裂,不由令她忧心。
    李容渊闻言却淡淡道:“他不过一说,早晚要回头。”
    阿素闻言笑道:“你倒是吃定他了。”
    见她故意转移话题,李容渊有些不耐,冷道:“与我在一处还想着别人,想来是我未满足你。”
    阿素顿时霞晕满面,李容渊将她抱在怀中,低头亲昵地吻了吻她的面颊,流连向下,又埋在她颈窝摩挲。
    灼热的呼吸打娇嫩的肌肤上,阿素忽然害羞,却一动也不能动。李容渊则变本加厉,吮吻着她修长的颈项,似乎要一寸寸肌肤确认。
    察觉到他修长的手缓缓探入小衣之内,强势而不由分说,指间薄茧带着微微粗糙的触感,激起肌肤细密的战栗。阿素难耐地咬住下唇,磕磕绊绊道:“九哥哥,我真的、真的没事。”
    李容渊却眸色一沉,扬起唇角,声音微微带着沙哑道:“口说无用,需得……仔细检查。”
    语气慢条斯理,却不容抗拒。
    第135章 魂归(小修)   你不是上错身,而是魂归……
    说这话时, 李容渊若不经意在她凝脂般的肌肤流连打转,似乎极爱不释手。而阿素如同被捕获的猎物,僵着身子一动不敢动, 任他施为。察觉到他缓缓压下来的力度,阿素只觉喉咙一阵阵干涩。
    她悄悄抬起长睫,李容渊俊美的面孔蓦然在眼前放大。剧烈的心跳中阿素有一瞬失神,然而当她望进李容渊淡色眸子, 只见其中全然是自己的倒影, 反倒清明了些。
    想起他三番五次回避前世之事,阿素蓦然从李容渊怀中挣脱,攥着衣襟坐起来,睁大眼睛望着他,鼓起勇气道:“方才话还未说清楚。”
    这是她第一次拒绝他, 阿素只见李容渊唇角微扬, 神情似是新奇,却并未被她的威势所慑。见此情景, 阿素下意识咬住下唇, 瞪着他道:“不说清楚, 就、就不许不许碰我。”
    义正辞严的语气,说出的话却无端有些旖旎
    李容渊闻言笑意更盛,阿素面颊微微发烫,简直想埋入身边堆叠的锦衾之中。
    见她执着于此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样子,李容渊叹了口气, 向后倚在隐枕间, 幽幽望着她,正色道:“你想听什么?”
    是全然放开的语气。被他这么一问,阿素反倒怔住, 心中有线索千丝万缕盘桓,她却理不出头绪,疑问太多,竟不知如何开口。
    而现下,她最关心的便是,若依姜远之所言,魂魄与身体命格相冲,不能有孕,又如何保得住这个孩子……轻轻抚上小腹,阿素眼眶发红,随着时日渐长,越来越能体会那个小生命的存在,她无法想象失去。
    茵褥上蓦然绽开一点深色水迹,阿素仓皇别过脸去。此前从未敢怨为何这一世要让她生为五娘,然而现在,深深的无力感却牢牢将她攫住。
    见她忽然落泪,李容渊也一惊,用力将她揽入怀中,圈住她的腰身,细细吻着她的面颊,低声哄道:“怎么哭了。”
    他的声音带着沙哑的爱怜,阿素悄悄拭泪,强颜一笑,将忧虑说了,却见李容渊似松了口气,
    李容渊叹道:“原来是忧心这事。”
    闻他语气淡然,阿素顿时睁大黑眸,急切在他面上搜寻,似想寻到一点安慰。李容渊松开她,捉住她双肩,深深望了她好一会才下定决定,低声道:“我与你讲一件事,只是你要答应我,不要害怕。”
    见他神情郑重,阿素隐约觉得这其中定有个大秘密,不由用力点了点头。
    重替她理好散乱的衣襟,李容渊方沉声唤人。朱雀推门入内,阿素才知她一直守在门外,未曾离开。
    李容渊低声与朱雀吩咐了几句,朱雀便领命离去,阿素未曾听得真切,心中下意识紧张,不知道等待着自己的究竟是什么情形。
    不一会朱雀便领着一队侍从进来,阿素仔细打量,但见最后两人押着一个佝偻的身影。不明所以,阿素有些迟疑地望向李容渊,却见他面沉如水。
    待被押解之人瑟瑟倒地跪在脚下,阿素才看清她是一位老妇,依稀有些似曾相识,她回忆许久,终于想起一人,望着那妇人不可置信道:“怎么是你?”
    李容渊望了朱雀一眼,朱雀即刻会意,屏退了带来的侍从,自己也躬身而退,阖上门扉,只留那老妇一人在房中,虽神情委顿,却不顾一切拼命向自己叩头。
    阿素知道这妇人并不是旁人,而是那次在永仙办的采莲宴上,受了奚氏指使将她推入沼泽中的孙大娘。她原以为事发后此人已逃脱,却被想到她竟被李容渊寻到,看样子已在府中关了不少时日。
    被囚多时,那妇人原本健硕的身形也有些委顿,神情憔悴,此时伏在阿素足下不住发抖。
    阿素心中疑惑更甚,望着李容渊犹疑道:“九哥哥,你将她带来做什么?”
    李容渊不答,居高临下望着孙大娘,阿素不由也将目光落在她身上。见阿素神情和缓,孙大娘如同见到一丝希望,挣扎着向她爬去,伏地嚎啕道:“都是奚娘指使老奴做的,娘子明鉴,娘子明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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