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娇才刚回到骊水堂没多久,就听白芍说,傅氏带着秦瑜亲自登门了,已经去了曾氏那儿。
    白芍看着虽然温温柔柔的,好似很好欺负的样子,实则一向能干,不知不觉间,她便笼络了许多韩国公府的丫鬟,这已经不是第一次有人给她报信了。
    她如今就算处在骊水堂,都能得到不少消息。
    沈娇看得叹为观止,没过多久,曾氏身边的人,就过来喊她来了,让她过去一趟。
    此刻,傅氏正陪着笑脸。
    曾氏神情淡淡的,她毕竟是国公夫人,其实完全可以不见她们,不过是听说她是来向沈娇道歉的,才有些好奇发生了什么,这才将人喊了进来。
    听说秦瑜是骂了沈娇后,她眼中的笑都有些压制不住,再看向秦瑜时,都觉得她这个猪头脸,也没那么丑,“你怎么说的她?”
    秦瑜哪里还敢重复,站在一旁活像个小哑巴,唯有一张脸涨得通红,还以为曾氏是气糊涂了。
    见女儿被吓住了,傅氏连忙打圆场,说尽了好话,也没换来曾氏一个笑脸,沈娇进来时,瞧见的便是这一幕。
    曾氏没听到想听的,自然不快,傅氏哪里猜得到她的心思,在傅氏眼中,沈娇毕竟是曾氏的儿媳,她被欺负了,意味着韩国公府也失了脸面,她此刻便一直在骂秦瑜,将沈娇也快捧到了天上,只说曾氏好眼光,选了这么好的儿媳。
    曾氏本就觉得堵心,越听越觉得堵得慌,也没个好脸。
    她越这样,傅氏越小心翼翼的,瞧见沈娇后,就连忙道了歉,姿态放得很低。曾氏没让她多留,随便说了两句,就让丫鬟送了客。
    傅氏走前硬是将礼盒留了下来。
    等傅氏母女走后,曾氏才看向沈娇,似笑非笑道:“头次入宫就遇到这种事,也不知该说你运气是好,还是不好,她备的礼,你拿回去吧,权当补偿了,不疼不痒挨了几句说,能有这么多补偿也算不错。”
    沈娇就猜她说不出什么好话,哪怕有时觉得她也挺可怜,沈娇却也懂了“什么叫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她只是笑了笑,“表妹已经帮我出过气了,哪还需要什么补偿?骊水堂什么没有,我也不稀罕这点东西,劳烦母亲让人直接丢出去吧。”
    曾氏眼睛眯了起来,神色间已经带了不悦,只觉得她态度有问题,清楚她定然是被陆凝带坏了,曾氏脸色有些难看。
    沈娇冲她福了福身,“若是没事,儿媳就先退下了。”
    沈娇说完,也直接转身离开了,上一世她没少受曾氏的气,那时,总觉得她是儿媳,理当忍让,此刻,沈娇却明白了,对曾氏这种人,就不能太软,一味的忍让,只会让她觉得你好拿捏。
    她走后,曾氏气得又砸了一个杯子,忍不住骂道:“一个二个的,都是来讨债的!我欠了你们的不成?什么东西!”
    沈娇隐约听到一些动静,她脚步顿了顿,没理她,垂下眼睫,径直走了出去。
    回到骊水堂后,沈娇便让丫鬟备了水,想好好泡泡澡。
    今日入宫,虽然没发生什么大事,她的神经却一直紧绷着,这会儿便觉得有些疲倦,白芍帮她宽衣时,才发现她腰间多了一枚玉佩,这玉佩瞧着甚为精致,她好似在陆凝身上见过,白芍只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也没有多问。
    沈娇顺着她的目光,也瞧见了这枚玉佩,她拿在手中又把玩了片刻,才搁到桌子上。
    陆凝回来时,夜色已经深了,沈娇早就歇下了,只不过,她依然惦记着宫里的事,这会儿还没睡着。
    陆凝掀开被子时,才发现,小姑娘正睁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盯着某一处出神。
    陆凝修长的手指拂过她漂亮的眉眼,亲昵地刮了刮她的鼻尖,将人搂到了怀里,“怎么还没睡?在等我?”
    第77章 勾手指   陆凝将她软乎乎的小手拢到了掌……
    沈娇没有躲, 小脸在他胸膛上蹭了蹭,窝在了他怀里,“还不太困。”
    他一向回来得晚, 沈娇并未刻意等他, 只是睡不着而已。
    陆凝勾起她的发丝把玩了起来,低声问她,“在想什么?今日入宫,遇到什么麻烦事了?”
    他在大理寺待了一整天,此刻才算闲下来。一般只有发生什么大事时,暗卫才会禀告于他,是以陆凝并不清楚宫里的事。
    沈娇摇头,不论是丁芷兰的事,还是曾氏的事, 都不算什么大事,想到他肯定想知道太后的消息, 沈娇温声道:“今日一见,我才发现, 太后娘娘真的很慈爱, 笑起来时, 显得格外温和, 她身子骨也算硬朗,瞧着没什么大问题。”
    只不过她老人家年龄确实大了, 没坐多久,就倦了。沈娇没提这点, 只捡好的说了说。
    陆凝听得认真,也没打断她。他得知的太后的消息,都来自暗卫的通报, 不过寥寥数语,或身体康健或患了头疾,每次都是干巴巴一句话。此刻,随着小姑娘的描述,他脑海中却勾勒出了太后的形象。
    恍惚间,脑海中便跳出了小时候的事。
    他小时候其实很顽皮,虽一出生就被封为了太子,却是个猫狗嫌的性子,三四岁大时,就很能折腾,整日都不安分,父皇脾气很好,觉得男娃调皮点也没事,还时常夸他聪明。
    唯有母后时常给他立规矩,不许他太过分,他每次惹了事,都是往慈宁宫跑,唯有待在慈宁宫,母后才不敢跑去念叨他。
    陆凝眼眸沉得有些深,控制着没再回忆,尽管如此,父皇和母后相继倒在地上的场景还是从大脑深处跳了出来,他们腹部沾满了血,直到死,都在给侍卫下命令,让他们务必护好他。
    陆凝眼底一片猩红,身体绷得也有些紧,怕沈娇瞧出异常,他拉下了帷幔,凑过去胡乱咬了咬小姑娘的唇,低声道:“不早了,睡吧。”
    沈娇从小到大感受过不少恶意,对人的情绪转变也很敏感,此刻,她自然察觉到了陆凝的变化,猜到他定然是想起了他的父皇和母后,沈娇心中不由紧了紧,也不知该如何安抚他。
    半晌,她才伸出小手,悄悄勾住了他的拇指,沈娇也不知勾住的是他的食指,还是中指,感受到男人温热的指腹后,才稍微有些安心。
    她勾着没有放,明明没有做坏事,她却紧张极了,一颗心也怦怦乱跳,根本控制不住。
    陆凝怔了一下,片刻后,将她软乎乎的小手拢到了掌心。
    尽管没有旁的亲密举动,这一刻,他却觉得,她离他很近很近,他周身的暴戾逐渐消散了下去,伸手将小姑娘搂到了怀里,温柔的吻,落在了她发丝上。
    沈娇这才悄悄松口气。
    *
    二月初十这日,不少年轻儿郎都被邀到了宫里,这次其实就是变相的一个相看大会,只不过是让公主单方面相看而已,静敏公主和长公主都被喊了过来,皇后想让她们自己挑选有没有相中的。
    今日被邀请来的,基本都是世家之子,身世都不错,都已经先过了皇上和皇后那一关。
    赵子璋特意打听过静敏公主和长公主的喜好,今日便特意穿了一身黑色锦衣,整个人显得死气沉沉的,席间,他也没怎么说话,最后,自然是如愿落选了。
    自然也有不少人想尚公主,他们都表现得很是积极,这一世,静敏公主同样选了陈家的儿郎,长公主则选了孙启月的二堂兄。
    时间就这样缓慢走着,见边疆虽不算太平,战争并没有提前爆发的趋势,沈娇一颗心稍微放松了些。
    不知不觉,天气就暖和了起来,院中的柳树也都发了芽,一片绿意。沈娇院中的花,也都争相绽放了,五颜六色的漂亮极了,每日对着这些花花草草的,沈娇心情都是好的。
    与她的惬意不同,曾氏最近却有些抑郁,她只觉得心中堵得厉害,她顾忌着韩国公,什么都不敢做,那日忍不住摔了杯子后,她也着实担惊受怕了一段时间,唯恐韩国公得知此事后,会直接将折子递给皇上,要求改立世子。
    府里一有个风吹草动,她就怕得厉害,颇有种惊弓之鸟的感觉。就算她对沈娇和陆凝很是不满,也只能忍着,忍久了,可不就出了问题。她最近看什么都觉得不顺眼,动辄发脾气,她房中的丫鬟,几乎被她罚了个遍,不是被掌嘴,就是罚跪,丫鬟们自然叫苦不迭。
    陆沉是个孝顺的,见她郁郁寡欢,还特意请了戏班子,曾氏以往很爱听戏,这会儿听着却觉得没什么意思。
    她的情绪也格外脆弱了起来,一想到她的小儿子,就忍不住掉眼泪,也不知道上天为何这般惩罚她,她对韩国公的恨意都加深了许多,有时候甚至会怀疑,是不是他亲手杀了她的小非寒,才给外室子腾了位置,偏偏她一个妇人,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等着长子袭爵。
    陆琪并不知她的痛苦,依然我行我素,时不时跑到沈娇那儿坐坐,却不知她的行为,更是刺激了曾氏。
    曾氏仅有这么一个女儿,见她胳膊肘往外拐,心情更加烦闷了,今日,用完午膳时,听说陆琪不仅又去了沈娇那儿,还留在骊水堂用了午膳,她心头的怒火怎么都压不住。
    她直接让人将陆琪喊了回来,丫鬟来到骊水堂时,陆琪才刚吃饱喝足,正心满意足地与沈娇一起撸小白兔,见曾氏喊她回去,她还以为母亲有什么事。
    谁料她刚进屋,母亲就冷冷扫了她一眼,道:“跪下!”
    陆琪还是有些怕她的,见她脸色这般难看,怂怂跪了下来,忍不住又抱怨了一句,“干嘛要罚我跪下?母亲让我学规矩我都一一学了,让我学管账我也老实学了,就连您不让我乱跑,我都从了,最近都没出过府,母亲还有何不满的?”
    她不问还好,一问,曾氏的怒火就冒了出来,“我有没有说过,让你不许总往骊水堂跑?你却置若罔闻,今日竟还留在骊水堂用午膳,她沈娇究竟给你灌了什么迷魂药,竟让你对她这般言听计从?”
    陆琪不高兴地皱了皱眉,“谁对她言听计从了?我只是去她那儿坐坐,怎么就碍了你的眼?她和二哥的亲事,还是您亲自向太后求来的呢,既然不喜欢她,当初您干嘛选她?人都嫁了进来,您又搁这儿挑刺。”
    “挑刺”两字,深深刺中了曾氏,她的怒火腾地就冒了上来!她挑刺?怎么就成了她挑刺了?
    原本是她选的沈娇不假,她以为沈娇是个好拿捏的,结果呢,却娶回一个祖宗,陆凝护着也就算了,韩国公也不许她苛待她,仿佛她就是恶婆婆。
    她怎么就苛待她了?自打她与陆凝成亲,沈娇不过为她布了一次菜而已!她什么规矩都不曾给她立过!
    曾氏满腹委屈,见女儿竟也这般埋怨她,气得都有些站不稳,她指着陆琪,一字一句道:“好好好,你既然这般喜欢她,以后你就只认她吧,别要我这个母亲了,你给我滚,滚出去!从此以后,我没有你这个闺女!”
    陆琪还从未见她发过这么大的脾气,吓得不轻,她哪敢离开,哭着抱住了曾氏,死活不肯走。
    曾氏狠狠推了她一把,没将陆琪推开,她也哭了起来,狠狠捶了捶自己的胸膛,“我怎么就这么命苦?亲生女儿都不理解我!我干脆一瓶毒药下肚,死了算了。”
    陆琪哪见过这阵仗,快要吓死了,唯恐她真寻死,抱着她哭道:“我不再去骊水堂了,母亲,您别哭,我真的不去了。”
    陆琪虽然不懂母亲在想什么,却真的被曾氏吓到了,她也不敢再去找沈娇了,接连几日都没再来,原本两人还说好了,要给小红狐做个新窝,见她迟迟没来,沈娇还让白芍去打听了一下消息,看看她是否病了。
    见陆琪好好的,白芍也没往她那儿跑,而是仔细打听了一下近几日的事,果然被她探听到一些消息,她回到骊水堂后,便与沈娇说了说,见是曾氏不许陆琪过来,沈娇也懒得操心了。
    陆琪不来,她反而清净一些。
    转眼就到了上巳节,提前几日时,赵紫璇就约了沈娇,要与她一起去郊外游春,裴珠也想与她们一道,便提前约好了见面的地方。
    沈娇到时,赵紫璇竟已经到了,此刻,正坐在湖边的凉亭里,她今日穿了一身浅绿色高腰襦裙,满身都透着一股青春活泼的气息,瞧见沈娇她就连忙摆了摆手。
    沈娇含笑朝她走了过来,因日头有些晒,白芍还为她打着遮阳伞,直到沈娇走到凉亭内,白芍才收起伞。
    赵紫璇笑道:“我带了许多好吃的,咱们一会儿玩累了,可以敞开肚皮吃。”
    她俨然就是个小吃货,亮晶晶的眸子已经迫不及待看向了食盒里的食物,还不忘对沈娇炫耀道:“这几样吃食,都很难买到,昨天我让丫鬟排了许久的队呢。”
    沈娇不由弯了弯唇,“那你多吃点。”
    上巳节时,男男女女不仅会出来游玩,还会祭祀宴饮,这一日,也是男女约会、互诉衷肠的日子,未婚男女往往会互送兰草,兰草有驱邪之效,在上巳节时,十分受欢迎。
    赵紫璇将自己的兰草往一旁放了放,问沈娇,“你的兰草呢?准备了没?一会儿是不是要送给表姐夫?忘了问你,姐夫会来吗?”
    沈娇并没有准备,她也不知陆凝会不会来,他一向忙,以前沈娇不清楚他的身份,都不敢打扰他,这会儿更不敢了。
    两人正说着话,裴珠就在丫鬟的簇拥下走了过来。
    她的妆容十分精致,身上的衣服也异常华贵,布料是最上等的云锦,衣摆处还绣着一颗颗珍珠,她本就生得漂亮,这样一打扮,瞧着很是明媚动人。
    沈娇和赵紫璇同样很漂亮,三人聚在一起时,几乎吸引走了全部人的目光,好几个男人都痴痴望着她们,也不知道究竟喜欢哪一个,只觉得她们待在一起时,太养眼了。
    赵子璋今日休沐,本来在书房里待着看书,却被张氏赶了出来,他许久不曾到处转悠过了,干脆来湖边瞧了瞧,来到后,却发现表妹和自家妹妹,被一群野男人盯上了。
    这些人,赵子璋大多都认识,有不少都在国子监读书,他警告地扫了他们一眼,大家这才知道,其中一个是他表妹,另一个竟是他亲妹子,知道赵紫璇和沈娇一个已经成了亲,一个快要成亲后,大家倒也没再乱看了,毕竟她们三个中,唯一一个没有婚约的并不好惹。
    赵子璋刚敲打完同窗好友,赵紫璇就瞧见了他,她冲赵子璋招了招手,赵子璋朝她们走来时,赵紫璇道:“我哥竟然也来了,往年他很少出来的,莫不是瞧上哪个小姑娘了吧?你们帮我瞅着点,看看他有没有特别注意的。”
    她向来这么个性子,有什么说什么,裴珠还挺喜欢她的,闻言笑了笑,“想知道他有没有喜欢的,直接问不就好了?”
    赵紫璇摇头,“你不了解我哥,他根本不可能与旁人说他的事,嘴巴严着呢。”
    赵子璋今日难得穿了一身绛紫色衣袍,他面冠如玉,气质出尘,裴珠不由多看了一眼,微微眯起的凤眼中,多了一丝欣赏。
    察觉到她的目光时,沈娇心中不由动了动。
    第78章 误会了   这么迫不及待见到姐夫呀!……
    赵子璋过来后, 目光先扫向了裴珠,裴珠是县主,身份尊贵, 赵子璋便先向她问了好, 裴珠唇边带着浅笑,淡淡道:“赵公子不必多礼。”
    她声音不似一般姑娘软糯清脆,略显清冷,加之眼尾狭长,漂亮虽漂亮,攻击性却很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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