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在陈砜家的院子里,他有看见梁白玉昨天那身衣服挂在晾衣绳上面,第一反应是,梁白玉上山带了生活用品,今天穿了新的衣服。
    哪晓得竟然是陈砜的!
    从头到脚都是!
    也不对,皮鞋还在,只有皮鞋没换。
    杨鸣总想着梁白玉不穿花里胡哨的衬衫会是什么样,现在看到了。
    尺寸不合身,款式不合适,颜色很别扭。
    这家伙有一副蛊惑人心的皮囊,压根就不和淳朴沾边,他还是适合穿艳的。
    永远花枝招展,永远绽放。
    杨鸣察觉到陈砜往这边投来的目光,尼玛的还真当自己是根葱了啊,他妒火中烧,一把抓住梁白玉的左手:“我看看你的腺体。”
    梁白玉对人对事一向无所谓,他头一回做出明显的反抗动作,挣脱开了杨鸣的手。
    杨鸣被他的反应惊到,脑子里闪过很多念头,都是不好的,可怕的。
    “你的腺体是不是烂了?!”杨鸣浑身发抖,要扒他的膏药贴。
    梁白玉再次避开,他“噗嗤”笑起来:“咒我呢。”
    杨鸣盯着他,音量控制得很小,不想第三人知道这件事:“那你为什么天天贴着这玩意?”
    “回村那天不小心扭伤了。”梁白玉叹了口气。
    “你回来多久了啊,还没好?”
    “哎,你哥我又要烧饭又要洗衣服晒被子,还要喂鸡,得做好多事,左手总是用到,伤就好得慢了啊。”梁白玉撕开膏药贴一边,给他看。
    杨鸣还没仔仔细细的瞅个明白,膏药贴就又被梁白玉按了回去。
    梁白玉转了转手腕,被杨鸣抓过的地方有了印子。
    一个普通的掐痕,只要出现在他身上,就是欲与情色。
    杨鸣忘了要问什么,脑子短路。他觉得梁白玉就像是被全世界最好最贵的东西喂养大的,每寸皮肉都鲜嫩多汁。
    如果梁白玉能明码标价,那一定能让一个市场崩乱。
    “小孩,你是《故事会》看多了,”梁白玉把双手放进麻灰裤子的口袋里,“beta的腺体就是个挂件而已,哪个没事会咬啊。”
    山风吹过他纤长浓密的睫毛,他眯了眯眼,“再者说,咬烂了也就烂了,不过是普通的伤口,深了就缝起来,浅的拿创口贴一贴,或者干脆不用管,早晚都会愈合,没什么大不了的。”
    杨鸣想不出反驳的词。
    因为梁白玉说的都是事实。
    腺体对beta来说,就像体内的生殖腔,发育畸形,毫无用处。
    杨鸣的情感波动导致信息素的浓度变高,他后颈的腺体有点红肿,体温也高了不少。
    “你不舒服就回去吧。”梁白玉说。
    “不要你管!”杨鸣幼稚的顶嘴,他顶完就胡搅蛮缠,“既然刘宽死那晚,陈砜在你家,那你昨天为什么不说?”
    “这个嘛……”梁白玉意味不明的拉长了声音,笑着眨眨眼,“我不好回答的。”
    下一秒,他朝正在和杨玲玲说话的男人招手,“过来。”
    陈砜迈步走近。
    “我耙松毛去了。”梁白玉从他手里拿走沾着他汗液的竹耙,经自离开。
    梁白玉不清楚陈砜是怎么回的,他只听到了杨鸣的吼骂。
    林子里的蛇虫鼠蚁都惊了一惊。
    杨鸣是真的失控了,他扯拽了几下套在脖子上的青色颈环,手胡乱往后摸,抓着长锁疯狂扒拉。
    “我叫你喝碗药再上山,你不听!”杨玲玲冷喝了声,快速拉着他走。
    杨鸣一脚踹散松毛堆,还砸了篮子。
    杨玲玲替他跟陈砜赔罪。
    杨鸣喘得快要不行了,手脚也发软,信息素甜得发腻,整个人都要变成一团棉花糖,他克制着不往在场的唯一一个alpha身上扑。
    但他还是在本能的叫嚣下多看了两眼。
    对方把地上的篮子翻过来,手很大,掌心都是厚厚的茧子,双腿修长结实,蓄着强劲力量。
    一个废物alpha为什么会有这配置,见了鬼了!
    想不通。
    他感知不到一点信息素,空虚饥渴正在灼烧他的腺体,他的脚尖无意识地偏转向对方。
    “你们抄小路下山吧。”陈砜提着篮子,头也不回的去找梁白玉。
    半晌午,送丧的人群进了山,棺材埋进了西边的一块地里。
    刘婶卧床不起,来不了,刘家其他人都不是她那种撕心裂肺凄厉大闹的性子,丧事办完就回去了。
    跟上山的村里人有些散了,有些凑一起,边走边唏嘘。
    “那梁白玉没事了?”
    “村长不都开会说了吗,人是无辜的。”
    “可刘宽是真的死了啊,脑袋都砸爆了,刘家不追究啦?”
    “人都埋了,明摆着就是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呗。”
    “啧啧,老刘跟他大儿子都是孬货。”
    “要是谁害了我家人,别说去县里的派出所报案,就是去城里找大官大领导,我也要讨个公道!”
    附和的挺多,但都不切实际。
    要是真摊上了类似的事,也会做出和刘家一样的处理方式。
    人都已经死了,还能怎么样呢。
    八卦停了会又有。
    “我还以为梁白玉会来。”
    “真当他不在乎刘宽接他老底啊?太假了好吧,就算刘宽不是他害死的,他心里头也高兴。”
    “他要在陈家过日子吗,老陈不得气死?”
    “放心吧,他早晚要被赶下山。”
    “……”
    “诶,你们说,刘宽到底是被哪个害的啊?”有人冒了一声。
    往山下走的人群停下来。
    “有句话我昨天就想说了,我感觉凶手是外村的。”
    “我也那么想,咱村都知根知底,没谁能干出那种事。”
    大家唠嗑了一会就各回各家,关于刘家老小惨死一事只是他们舌头根子上的众多八卦之一,他们并不当回事,总觉得灾祸都会发生在别人家,不会发生在自己跟家人身上。
    梁白玉住在陈砜家里,惦记自家的老屋。
    陈砜想去给梁白玉把其他地方都修完,可他爸离不开人。
    “我快点,一天应该就能好。”陈砜说。
    “真的啊。”梁白玉把嘴里的小冰糖咬碎,凑到他跟前说,“那你去吧,我看着你爸。”
    陈砜的唇上沾了他的一点气息,喉间都像是被灌了一勺蜂蜜。
    “你现在就去吧。”梁白玉对他笑得可爱又娇美,“早去早回。”
    陈砜稀里糊涂的走了。
    梁白玉坐在门头底下,他含着一小块碎冰糖两手托腮,发尾随意埋在衬衫领子里,西裤的裤腿有一圈土,一边开了条口子。
    即便他穿得破不整洁,吃着混了油烟味的冰糖,还是和周围的泥地板车,柴堆垃圾杂物不在一个空间。
    “要下雨了啊……”梁白玉撩开挡了视线的长发,看着灰蒙蒙的天空。
    冰糖慢慢化了,嘴里不甜了,他拍拍小黑狗的脑袋:“出去玩儿,乖。”
    小黑狗甩着尾巴跑到了院子里。
    梁白玉站起身回屋,他走到一间里屋前,伸手抠了抠门上的“年年有鱼”贴纸。
    “陈叔啊,我是梁白玉,我进来啦。”
    梁白玉推开了门。
    第13章
    屋里弥漫着一股浑浊的气味,不难闻,也不好闻,像灰尘堵住了鼻息。
    陈富贵没卧床,他在按衣柜中间的镜子,胶老化了,粘不牢,过个天把就得给摁一摁。
    搁在桌上的收音机是开着的,卡了,“咯嗞咯嗞”响。
    梁白玉一进来,陈富贵快按好的镜子就往下滑,他心里想着赶快扶好,手却不听使唤,镜子摔了个四分五裂。
    “谁让你进来的?”陈富贵青着脸喝斥。
    “陈叔,我们等会儿再说。”梁白玉在屋里东张西望的找笤帚,“我给您把地上的碎玻璃扫掉。”
    “不用你插手。”陈富贵冲外头喊,“小砜!”
    “他下山啦。”梁白玉说。
    陈富贵没反应过来:“下什么山?”
    “帮我修房子啊。”梁白玉对上中年病患疑惑的眼神,笑着说,“我总不好一直住在这儿。”
    陈富贵的脸色并没有好转,他也没继续跟个小辈交锋,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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