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文骁床上的被子鼓了个包,杨鸣在里面窝着,头发丝都没露出来,就跟脆弱的小婴儿似的。
    “谁……”
    杨鸣的感官正是敏感的时候,他很快就察觉到了一丝不属于他,也不属于赵文骁的第三者气息。
    “是我。”梁白玉站在床的不远处,隔着点距离,免得刺激到他。
    被子包一抖,接着就冒出发颤的警告:“你来来来干嘛的?”
    “当然是来看你。”梁白玉关心地询问,“怎么样,有没有好一点?”
    杨鸣把被子掀开一小块。
    那一瞬间,大量的信息素涌了出来,无助又焦虑中充斥着强烈的粘腻感。
    杨鸣抖着手快速把被子捂起来,蚕蛹一样缩在他的安全空间。
    临时标记的有效期因人而异,涉及到体质跟代谢,没有一个标准的时间,杨鸣倒霉催的,还没到二十四小时就已经不太行了,他的生理上急切的渴盼alpha,身体湿淋淋的,熟透了,也已经做好了成结的准备,可他心理上还在艰难的抵抗。
    梁白玉满是怜惜:“看你可怜的,做omega不见得有多好啊。”
    “你……你懂什么……”杨鸣往嘴里塞了什么东西,上下两排牙齿咬住,说话断断续续,含糊不清,“要是不好,你为什么说自己做梦都……都想当……”
    “天要塌下来了。”梁白玉忽然道。
    杨鸣打着颤骂骂咧咧,说他放屁,胡扯,还脆弱的爆哭起来。
    “原来你也不是我说什么话都信啊。”梁白玉挠着眉毛嗤笑,“傻小孩。”
    床上的杨鸣突然发出急促的喘息。
    这是赵文骁过来了,就在门外不远,随着他的靠近,一股强大的信息素流进房里,丝丝缕缕的朝着床的方向聚集,没有半分压迫与性欲的意味,不会让omega感到不适。
    很明显的正人君子做派,给足了尊重。
    杨鸣的呼吸逐渐变得平定。
    “白玉,你别在里面待着,会不好受。”赵文骁压低声音。
    梁白玉转身离开房间。
    赵文骁一等梁白玉出来就收了信息素:“他明后天就能稳定不少。”
    “你也挺能忍的。”梁白玉意有所指,口吻里充满了敬佩。
    赵文骁谦虚低笑。
    楼梯是水泥的,干净倒是干净,就是徒。
    梁白玉一步步下楼梯:“信息素的本能牵引,究竟是什么感受?”
    “可怕。”后头的赵文骁说。
    “你遇到过和你契合度百分百的吗?就是所谓的,”梁白玉的声调拖长上扬,“灵魂伴侣。”
    赵文骁严谨道:“没有,那种能碰上的几率小于0.01。”
    “也是。”梁白玉扶着墙壁,懒洋洋的往一楼走,楼道里没亮灯,光线微暗,他勾起唇,“所以世人才热衷于创造奇迹。”
    赵文骁没听清:“什么?”
    “没什么。”梁白玉在只剩三层台阶的时候,屈膝蹦跳了下去。
    杨鸣当晚又被赵文骁咬了一口,再一次对他临时标记。
    这还是杨母求的赵文骁,他本人很会控制自己的信息素,不乱来,有分寸。大家都能体面。
    大晚上的,村里头不少家都睡了,梁白玉站在断桥上看星星。
    桥底下有悉悉索索声响,夹杂着抽噎声,梁白玉清嗓子,故作惊讶:“是哪个小仙女在掉珍珠啊?”
    蔡小静抹着泪爬上来,扭扭捏捏的攥着衣角。
    “为什么不回家?”梁白玉背靠朱红色的残破桥身,温柔地看着她,“小姑娘一个人在外面,多危险。”
    “我爸跟我妈吵架,家里好多东西都砸了。”蔡小静说到这,飞快瞄了他一眼。
    梁白玉挑挑眉:“和我有关?”
    蔡小静猛摇头。
    “你早上没去上学,也是因为家里的原因?”梁白玉问。
    蔡小静把衣角揉搓得发皱:“我学不进去。”
    “还是学吧,知识改变命运嘛。”梁白玉后仰头,小马尾随风轻轻的动着,“要不要哥哥跟你讲一讲奚城?”
    蔡小静哭红的眼睛瞬间睁大:“要!”
    “那我们约好,故事讲完了,你明天要继续上学,好好上学。”梁白玉对人生还没开始,世界干干净净的小姑娘伸出一根小拇指。
    蔡小静不想撒谎,她思考了好一会,跟他拉拉勾:“我会努力的。”
    “乖啦。”梁白玉半眯着眼,线条柔美的脸上露出几分回忆,他不快不慢的说起了奚城这座城市。
    蔡小静接收到的信息有台灯很亮,床很大,被子香软,地板会铺很厚的毯子,脚踩上去会往里陷……她听着听着,天真而疑惑:“大哥哥,你在奚城是不是很少出门?”
    梁白玉眨眼:“哪有,我可是每天都出门呢。”
    “噢噢噢。”蔡小静闭嘴,继续听。
    梁白玉讲故事的时候,老村长家在开会,不是全村大会,而是只有要去县城的那一拨。
    基本上一年下来,每三个月都会有船开往县城,周围几个村子的人要么去置办物品,要么是去做买卖的,乌泱泱一堆人。
    船夫和村里人都认识,老熟人了。
    这次呢,船夫家里有事,船没法跑,得等到下个月。
    下月就下月吧,时间过得也快,其他人没什么意见,张母的反应却很大,她手里的玻璃水杯掉地上,摔了个稀巴烂。
    老村长问她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孩子病了。”张母自个扫起了碎玻璃。
    屋里人忙七嘴八舌的问,“什么病啊”“难怪最近都没见怎么出来”“要紧吗?”
    “得去县里看。”张母面容憔悴。
    大家眼神交流,张家就一个孩子,当作宝贝疙瘩,平时在吃的穿的方面,都尽可能给他最好的。
    这下病了,还只能去县里,一家人怕是都要急死。
    老村长安慰了几句,让她先把孩子送到黄医生那医治,总比什么都不做就躺在家里,数日子等船开强。
    张母佝偻着背捡玻璃,手划掉了一块肉,大家又是好一通照应。
    断桥上面,梁白玉开着手电筒,和蔡小静玩翻花绳。
    蔡小静困了,不敢说自己想回家,强撑着陪他玩了一轮又一轮。
    到最后,蔡小静的脑袋一点一点,睡着了。
    梁白玉两手撑着毛线,意犹未尽的撇撇嘴,很不高兴:“没人陪我玩了。”
    下一秒,他又笑起来:“那就下次再玩。”
    梁白玉把蔡小静送回家,他掉头回到断桥那里,冲小树林方向喊:“菩萨啊,你还在那干嘛,是不是在等我呀?”
    陈砜从小树林里走了出来,手电被他插在裤子后面的口袋里,他低着头,长身浓眉几乎都在阴影中。
    梁白玉看到他现身才过去,脚步慢慢悠悠。
    “天好黑啊,我一个人走路怪怕的,总感觉后面有人跟着我。”梁白玉说着还搓胳膊,打了个抖,“老话说,不做亏心事,不怕半夜鬼敲门,你觉得这话有道理吗?”
    “我觉得没有。”他自问自答,人已经站在了男人面前,吐息湿润。
    陈砜抓住青年举手电的手,力道很轻,他的拇指摩挲着,将手电的开关一按。
    仅有的一束灯灭了。
    黑暗中响起陈砜低闷的声音:“你怎么知道我没走?”
    “那你又怎么知道,我一定会返回?”梁白玉从容的不答反问。
    陈砜没出声。
    他的耳边蓦然一热,伴随着一道极轻的笑声,有着糜烂的蛊惑,也有极致的纯真。
    “原来你不知道啊。”青年肆意大笑。
    陈砜退开半步,梁白玉同时说起了别的事:“杨老师她……”
    “我走了。”陈砜开口打断,人却没动。
    梁白玉好似没发现男人的心口不一,他用可怜兮兮的语气问:“那我能跟你上山吗?”
    陈砜徒然掏出手电打开,对着他的脸:“又想吃红糖鸡蛋?”
    “又要偷偷跑掉?”陈砜一字一顿,额角绷着。
    梁白玉用手挡眼睛上的光。
    陈砜把手电移开,打在青年身后的树林里:“你最近还咳不咳血?”
    梁白玉微愣,他抬起笑脸:“怎么好好的问我这个,我早就不咳啦。”
    “那你刚才靠近我说话的时候,”陈砜顿了顿,盯着他柔情似水的眼睛,嗓音嘶哑,“嘴里为什么会有血腥气?”
    梁白玉脸上的笑意敛去。
    第22章
    村子里有家养的狗发现了偷跑进院子,想叼只鸡走的黄鼠狼。
    狗狂叫不止,黄鼠狼撒腿就撤。
    被吵醒的大爷拎着竹条绑的大笤帚,黑灯瞎火的咒骂着追打黄鼠狼,脚上踩的布鞋都被扒好,跑起来就甩了出去,一个不稳栽了个大跟头。
    黄鼠狼早已溜之大吉,大爷家里闹得鸡飞狗跳。
    这个村子长久安逸朴实,像刘宽惨遭杀害是顶天的大事了,其他时候都是些芝麻粒子大小的琐碎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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