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白玉懒懒洋洋的张开手臂。
    陈砜的上半身往青年那凑了凑,低着头去碰他的衣扣,眼睛落在被子上不看他露在外面的雪白胸口。
    指骨僵硬,心跳比夏天的蝉鸣还要吵。
    第25章
    潮湿的花衬衫慢慢褪下来,陈砜眼前是一片白光。
    青年太白了,就那种均匀细腻的白,皮肤没有一点暗色和细纹疤印,二十多年的成长没在他的皮囊上留下岁月痕迹,他像一个摆放在玻璃框里的假人。
    桃花开在这片圣洁芬芳的春色里。
    细细闻,能闻到花香。
    有哗啦水声擦过陈砜的耳膜,他的太阳穴猛地一跳。
    “发什么呆啊,赶紧给我擦擦。”梁白玉半拢着湿衬衫转过身,把后背对着他。
    两片莹白泛粉的肩胛骨突起,犹如一对振翅的病蝴蝶,轻轻颤动着,既灰败,又鲜活。
    陈砜看见了什么,体内不安分的信息素瞬间沉底:“背上怎么也有伤?”
    “石头硌的。”梁白玉把头发拨到一边,发梢贴着他锁骨,他打了个哈欠,说话带着点鼻音,湿湿软软的很亲昵,“哥,你快一点擦好不好,求你了,我都困啦。”
    陈砜看他那处硌伤,没处理,结痂了,伤口周围有点肿。
    “你为什么,”陈砜顿了下,“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哪有,我是防不胜防。”梁白玉揉鼻尖,“都是意外啊。”他回头看眉头紧锁的男人,“好啦好啦,告诉你一个小秘密,我体质特殊,不管是被烫了还是被利器划了,只要伤一好,那块皮肤就能恢复原样。”
    陈砜眉间的纹路不但没减轻,反而更深。
    “不信?”梁白玉屈指摸一下自己左肩,“就去年啊,有一回晚上我洗澡,淋浴坏了,温水变热水,我这儿烫得可严重了,现在你看看,是不是一点疤都没了,神奇吧!”
    “不神奇。”陈砜对上他炫耀的眼神。
    “你这个人好没劲,不好玩。”梁白玉把脑袋转回去,玩起了自己的头发,“明天你什么时候有空就什么时候过来,过时不候。”
    “知道了。”陈砜捞起盆里的毛巾,拧得半干,每种不合常理的现象背后,都连着一个黑洞。
    洞里不知道有什么。
    一个人吃那么多药,却是一副轻松健康神态,这有多离奇不用杨玲玲告诉他。
    究竟付出了多少代价,又经历过什么……
    .
    陈砜给青年擦好后背就起身走了,他没有出院门,只是蹲在堂屋的门头底下,球鞋抵着高高的木门槛,低头掰扯手上的倒刺。
    一掰就飙一串血。
    蹲了会,陈砜去鸡窝里,把鸡蛋捡了,放在厨房的扁篮子里,他正要走,身子停住。
    篮子里的鸡蛋跟他上次来时看的相比,多了很多。
    那个人是不是一个都没吃?
    鸡要留到过年吃,鸡蛋也要攒到那时候?
    陈砜抹了把脸,他把锅洞前乱糟糟的松毛扫到一边,又将灶台擦了一遍,忙完就回到里屋。
    床上的人在睡觉,被子被他踢在了床角,一点都没盖,他的睡姿不是蜷缩手脚抱住自己,或者翘腿大咧咧,而是平躺,很规矩的将自己局限在一个范围里。
    他的身上穿着干净的花衬衫和西裤,脚上套着白袜,袜筒拉到脚踝上一寸,两边对齐。
    换下来的脏衣服放在床尾,叠得很好。
    陈砜看青年那么睡,有种闷在罐子里的窒息感,他深深喘息:“梁白玉?”
    没有反应。
    “白玉?”陈砜又喊。
    依旧没动静,呼吸的频率也没变。
    床里面的窗户没关,有风往里吹,凉丝丝的。
    陈砜把挂在钩子上的蚊帐放下来,塞进床被底下,压了压。
    做完这个动作,陈砜轻手轻脚去书桌前,小心拉开了中间的抽屉,他翻到标记为“9”的药瓶。
    打开盖子,入眼是一粒粒的黄白色胶囊。
    那次他随意打开的这瓶药,觉得胶囊有点熟悉,没闻出味道就放了回去。
    这回陈砜倒出来一粒,偷偷放进了裤兜里。
    .
    梁白玉被窗户上的敲击声吵醒,他有几秒的茫然,缓过去了才去开窗。
    外面下小雨,赵文骁打伞站在窗外,叫他吃晚饭。
    “怎么一天三顿都叫我去。”梁白玉刚睡醒,头发乱乱的,他掀了下微红的眼皮,“烦人。”
    “我是为你好。“赵文骁语重心长,“一看你就是平时不按时吃饭,才会那么瘦。”
    “这你就错了。”梁白玉的鼻息里带出一声轻笑,“我回来前,每天都是少吃多餐,饮食规律到可以拿计时表计算。”
    赵文骁明显不信,当他胡扯。
    “有人说看到那个谁,姓陈的从你家出来。”赵文骁从伞下探头。
    “什么姓陈的,他叫陈砜,石头风的砜。”梁白玉说,“多衬这个村子啊,我第一次听他名字,就觉得有股家乡的味道呢。”
    赵文骁不是很赞同,也没往下接话:“当兵的退役了?”
    梁白玉眨眨眼:“不知道。”
    “你连这个都不知道,还跟他来往?”赵文骁的反应不小,英挺的轮廓线条都蹦了起来。
    梁白玉笑眯眼:“不行吗?”
    赵文骁说:“白玉,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觉得,他跟玲玲不清不白的,又接近你……人品上不是很……”
    “你再说,我就要关窗户了。”梁白玉用的是开玩笑的口吻,不像是真的动气,可他的眼里没有笑意。
    赵文骁讪讪道:“抱歉。”
    “好嘛。”梁白玉把长发拢起来,扎了个小马尾,他那双眼又有了能困住人的风情,“晚饭都有什么菜啊。”
    赵文骁说:“都是你喜欢吃的,你还是别过来了,我给你端过去吧。”
    梁白玉听赵文骁这么说,就又缩回了被窝里。
    没叫他菩萨,只让他少装点饭。
    赵文骁没有马上就回自家院子,他转转伞柄,提起了张母,说是真的疯了。
    “我跟她说了半天话,她都没反应。”赵文骁挺感慨的,“想当年,她没少带我们去山里玩。”
    梁白玉一脸困惑。
    “你不记得了,小时候大家的关系都好,无忧无虑的。”赵文骁听他咳嗽,便说,“你关窗吧,一会我来找你。”
    梁白玉把窗户关上,小雨点打在玻璃和木条框上面,流下道道扭曲的水痕。
    他对着玻璃哈口气,指尖戳上去,画了个龇牙的笑脸。
    自己比对着做表情。
    “满分。”
    .
    第二天没下雨了,阴天,梁白玉带伤出门,他拎着被粗布条缠住的篮子把手,慢慢吞吞的去了村子南边。
    村里的房屋构建没规划过,这一栋那一栋的,菜地倒是全挪到了一起。
    一家挨着一家。
    梁家也有一块,荒了,这个季节土里还有稀稀疏疏的草,远看就像一个老大的脑袋,毛发可怜凄惨。
    菜地边的沟里长着水芹,有一小把。
    梁白玉先前逛的时候就发现了,当时还没长好,现在可以下锅了。
    “诶,水芹炒什么好呢,豆干吧。”梁白玉弯了弯腰,他拿镰刀把水芹割掉,握手里,抖了抖上面的泥土。
    “今天我要下厨,做两个……不,三个菜。”
    “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吗?”
    “有啊,我生日啊。”
    梁白玉呢喃了会,他哼着京剧直起身,周寡妇站在菜地的篱笆外,盯着他。
    “婶婶。”梁白玉笑着打招呼。
    周寡妇没有表情。
    “这水芹是我家的,我没有偷喔。”梁白玉闭上嘴,嘀咕着走出菜地。
    梁白玉经过周寡妇身边,一个白萝卜被布满细伤疤的手拿着,递到了他眼皮底下。
    第26章
    “给我的?”梁白玉愣了下。
    周寡妇跟个一两岁小孩似的,小幅度的左右摆动头部,傻兮兮的咧着嘴。
    梁白玉接过白萝卜,道了谢。
    “那我走啦。”梁白玉把带圈泥的白萝卜放进篮子里,“婶婶慢着点,地挺湿的。”
    周寡妇在原地站了会,咬着手指咿咿呀呀的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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