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砜的余光跟着那条丝巾动。
    他半夜偷偷解开过,观察过青年的腺体。
    看似是普通的激素异常引起的过敏生疮长包,他给擦过部队带回来的药了,没用。
    年后陈砜也托去县城的亲戚帮忙找过邮局,还是没有他的信。
    朋友是信得过的,也很有能力。
    照现在这情况,最坏的结果是,朋友去年和他通完电话后就出任务了,至今未回,根本没收到他的胶囊。
    陈砜缝被子的动作停住,他看着刺进皮肉里的针头,半天都没拽掉。
    “啊呀,怎么这么不小心。”梁白玉翻了个身子凑过来,“针都戳到手了。”
    陈砜的目光在他没有血色的脸上停留了片刻,随意的把指尖上的血珠擦掉,继续缝被子。
    手被拉扯了一下,伴随一声犹疑的嘀咕,“你好像少戴什么了。”
    “我知道了!”
    梁白玉在针线篓子里扒拉扒拉,找到一枚有点锈迹的铜顶针,他微仰头看陈砜,乌黑长发荡出柔情的弧度,水盈盈的眼睛含笑:“把你的手给我呀。”
    陈砜下意识伸手,铜顶针带着青年的体温和特有香味,一点点圈住他的手指。
    那一霎那间,他仿佛置身小教堂,手上套着普通简单的戒指。
    眼前是要和他过四季,看山水,听风雨的爱人。
    可他没听到上帝的祝福。
    没有祝福。
    第54章
    这片好山好水是大自然给的,养着多个村子。
    在陈砜前面的那个护林员是刘家村的,老伴孩子都出意外没了,他就自己住在深山老林,一干就是一辈子。
    现在他住的小屋被前段时间新增的两个护林员用了。
    那两人是小尹庄的,年轻时候当过兵,才得了这个差事。他们偷懒不巡山,认为没必要。
    病虫啊疫情啊什么的,没听过。
    最近也不可能会有火灾发生,清明节还没到呢,谁烧纸啊。
    所以他们今天在这躺着,明天在那窝着,后天干脆在小屋里睡大觉。
    难得挑了个日子溜达,碰上了野猪。
    他们贪野猪肉,结果两人一个啃一嘴泥,一个把腰扭了,骂骂咧咧的去了陈家。
    中途掰了几根竹笋带着,还赶在临近饭点的时间去。
    就是懒得回去刷锅烧火,想讨顿饭吃。
    .
    陈家院门是开着的,门前摆着一张小椅子,上面放着个铁罐。
    啃过泥的那个黑胖村民拿起铁罐,盖子一抠,看一眼里头说:“荔枝啊。”
    他倒出一把塞兜里,扶着腰的长脸村民也塞了一兜。
    大半铁罐的荔枝只剩个底。
    他们既不敲门也不打招呼,直接就进了院子,像是回自己家似的。
    “没人?”黑胖村民啐了一口,拔高嗓音喊,“老陈!我跟王哥来看你啦!”
    屋里没动静。
    “老陈铁定在睡觉。”王哥龇牙咧嘴,“胖子,你搀我去他屋。他儿子在外头带的那跌打酒,比小店买的厉害多了,我得问他要点擦擦。”
    胖子咕噜咕噜吃了两个荔枝,壳扔地上球鞋一踩,“找他讨一瓶呗。”
    “你又不是不知道,他那种人,就算心里头不乐意,也不会说出来,爱吹牛逼还死要面子。”胖子抖着满脸油黑的横肉鄙夷番。
    王哥听完还真打起了小算盘,可他一见到瘫在床上的陈富贵,心思就从跌打酒转到了收音机上面。
    闺女想要那玩意儿,老在他耳边念。
    王哥的眼睛往陈富贵枕头边的收音机那瞟了好几眼,都没注意胖子跟对方说的什么。
    直到陈富贵叫他,他才回神。
    “跌打酒在堂屋。”陈富贵说,“就第二个抽屉。”
    胖子去拿了跌打酒,王哥趴在床边,掀了褂子让他帮忙搓擦。
    屋里都是王哥“哎哟哎哟”的惨叫。
    陈富贵把收音机关掉:“你们惹山里的野猪干嘛,差那一口?”
    “我们可没招它,是它发疯顶我们。”胖子说。
    “是……是嘞……啊!”王哥趴不住的两手乱抓。
    陈富贵的腿被抓到了,那股力道把他扯得一歪,垫在屁股底下的尿布扭得乱七八糟。他费力的拽了拽,尿布还是没铺好。
    人废了,什么都干不了。
    陈富贵这屋子,有个窗户是朝着院子的,他就往那瞧。
    猪都拱圈门了,它要是会说话,肯定在说“饭呢?他娘的饭呢!”
    陈富贵一边操心圈门的结实程度,一边在心里咒骂老词——老陈家肯定在八百年前欠过梁白玉!
    不然也不会让他儿子把自己搭上,都这个点了还在外头陪玩。
    山里除了树就是草,石头,有什么好看的!
    病鬼一天到晚都不知道安生!
    “老陈,你儿子这会儿怎么不在家?”胖子问。
    “巡逻去了。”陈富贵不想多说,“中午了,该回来了。”接着又来一句,“你们留我这吃饭吧,中午咱几个整两杯白的。”
    胖子跟王哥象征性的推了推就应下了。
    .
    胖子上茅房的时候,看见了晒在院子东边的一排衣服。
    其中有条纯白内裤,布料跟其他的格格不入,一看就是城里的货。
    是那个beta。
    胖子的眼前浮现了一张过于俊秀的脸庞,和那两条笔直细长的腿,这么一想就好像已经闻到了骚味,他两眼泛光的吞了一大口唾沫,一把拽了内裤去茅房。
    不到两分钟就出来了。
    出来时哼着小曲神清气爽,用过了的内裤不在他手里,被他随便找个地方埋了。
    他瞧瞧竹竿上的衣服,风大,少一件也正常。
    .
    屋里的王哥在把玩收音机,问是多少钱买的。
    陈富贵捧着缸子,长了个痦子的大拇指在把手上摩挲:“岁数大了,不记得了。”
    “看不出来是二手的。”王哥摸着收音机,“挺好……挺好的……”
    “什么挺好?”胖子挺着肚子大摇大摆的进来。
    “没啥。”王哥放下快被他摸烫的收音机,“老陈,你看你儿子还不晓得什么时候回来,要不我和胖子先把饭煮了?”
    “成啊。”胖子扯扯裤腰带,“竹笋还得泡一会儿……”
    话没说完,陈富贵一缸子茶水就冲他泼了过去。
    第55章
    陈砜要顾着家里老小,他巡山就不往深处走,只在家附近转转。
    半晌午的时候,他就去了屋后的地里。
    因为梁白玉想种菜。
    看他种。
    陈砜没心情却还是顺着梁白玉,他把一块地挖了,将带过来的大大小小纸包的菜籽全都拆开,从头洒到尾。
    这个季节该种的黄豆,青豆,空心菜,黄瓜,长豆角,四季豆之类,每样都种了一点。
    “再浇上水,就可以等它们生根发芽了。”梁白玉摸着小黑狗,跟它讲生活的希望,一年四季都可以有哪些期待。
    陈砜忙活完拉着梁白玉回去,发现门前小椅子上的铁罐倒在了地上。
    小黑汪汪叫着往里跑。
    梁白玉捡起铁罐掂掂,重量轻了许多。
    “有人来过。”陈砜说着就把粪桶跟锄头丢门口,阔步进家门。
    梁白玉打开铁罐盖子,看看里面那点全都是瘪巴巴小个头的荔枝,他很轻的啧了一声:“习俗……风俗……恶俗……”
    “穷山恶水啊……”
    刚进院子,梁白玉撩头发的手就一顿,他半搭着的眼皮撑上去,目光瞥向太阳下的竹竿。
    晒在上面的内裤不见了。
    梁白玉的舌尖扫着嘴里的荔枝肉,牙齿咬烂,他在院里慢慢悠悠的走动。
    荔枝吃完了,梁白玉脚步一转,去了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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