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语凝专心团着手里的小雪球,眼皮也不抬一下,“还差眼睛。”
    谢蕴清看她冻的手指通红也不知道冷,将雪球从她手里拿了过来,“也让我试试。”
    “安这里。”苏语凝用手指头点点地方,提醒道:“不能歪了。”
    谢蕴清觉得自己被她诓了,那两个雪球压根儿就安不上去。
    “啪。”的一声,又落到地上砸了个稀碎。
    苏语凝皱起鼻尖看着他,小声嘟囔了一句,又捧了一捧雪在手心里继续团。
    谢蕴清只看到她动了动嘴,也听不清她说什么,但一定不是什么好话。
    他蓦然失笑,小姑娘是在嫌他笨手笨脚。
    谢蕴清撸掉她手上的雪,直接在雪人脸上戳出两个眼窝,再划上一个笑脸,“好了。”
    苏语凝这下整张脸都皱起来了,“丑。”
    谢蕴清半搂半抱的将她往屋里带,“说好了,堆好雪人就不玩了。”
    “手都凉成什么样了。”
    苏语凝还在回头看那个丑极了的雪人,怎么也不满意,“我不冷。”
    谢蕴清用手背贴了贴她的脖子,“不冷?”
    苏语凝被凉的一个激灵,呲着小白牙往里吸气,眼睫跟着忽闪忽闪的。
    “不冷。”
    “哦?”反倒是谢蕴清有些意外,他笑了起来,“跟我还嘴硬?”
    苏语凝打着哆嗦还朝他眯起眼睛笑,“因为是清清,所以不冷呀。”
    谢蕴清心头猛然颤动,唇畔的笑意敛起,认真地看着苏语凝,旋即又微微笑了开来,半垂的眼眸里缀着隐隐的希冀与星光。
    小姑娘是在学着他说过的话,她是不是也在学着像他一样的来爱他。
    他摸了摸苏语凝的脸颊,“妧妧可是吃了糖了?嘴甜成这样。”
    苏语凝点点头,“吃了的,可你又没尝过,怎么知道甜的?”
    谢蕴清笑出了声音,乐此不疲的逗她,“妧妧是想让我尝尝?”
    天真的小姑娘不知不觉就又被带着话头,落入他的圈套,“那你尝尝。”
    站在廊下的夏云听到两人说的话暗自咋舌,他怎么就没学到少爷的十之一二。
    另一头,月儿打了热水过来,见夏云站在廊下,随口道:“你没事就别在这杵着了,也不嫌冷。”
    夏云难得从她嘴里听到那么句好话,不等他高兴就听月儿紧接着道:“我要回家几天,你给我守好夫人了。”
    夏云纳闷道:“这都要年关了,怎么这时候等不及要回去了?”
    月儿本不想跟他说的,但两人如今关系也算不错,就如实道:“我爹娘给我相看了一门亲事,夫人也同意了让我去瞧瞧。”
    夏云脸上的表情瞬间龟裂。
    月儿也没管他,“我将水送进去,一会儿该凉了。”
    月儿这边走的干脆利落,夏云就跟丢了魂似的。
    汪殳嘲笑他,“就你这怂样,换做我是月儿姑娘也瞧不上眼。”
    “可不,你多行啊,人表姑娘从乞巧节回来就被你气的回了麓安。”夏云毫不客气的回讽过去。
    汪殳不否认,“那也比你强些。”
    夏云一撩袖子,“我看你是想打架。”见汪殳二话不说就握着手腕活动筋骨,他吸了下鼻子,哼声道:“懒得跟你一般见识。”
    汪殳没了说笑的兴致,从墙头一跃而下,“睡觉去。”
    ……
    夏云辗转反侧了一晚,第二天实在是挨不住了,跑到了苏语凝面前哭丧着脸地嚎。
    雪消了之后池塘水面上的薄冰也跟着融了,苏语凝往水里丢食喂鱼,听着夏云絮絮叨叨的讲了一堆,皱起眉头看着他,“你在说什么吶?”
    夏云被噎了一下,合着他说得口都干了,这位祖宗是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夏云知道苏语凝自小就由月儿在旁服侍着,感情好着呢,于是道:“夫人,月儿若是成了亲可就不能再伺候你了。”
    “你骗人。”苏语凝生气地瞪他,“月儿说了,她就算成了亲也会和我在一起的,就和方嬷嬷从前那样。”
    见她不信,夏云也不敢再说别的瞎话出来,不然少爷指定饶不了他。
    他双腿一曲,直挺挺的跪了下来。
    苏语凝愣住,“你怎么跪下了?”
    “夫人,我喜欢月儿,想要娶她为妻,求夫人成全。”夏云说完抹了一把额头,大冬天的他竟然一头的汗。
    苏语凝一时间茫然了起来,她听懂了夏云的话,可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从来也没人让她处理过这样的事。
    她想找谢蕴清帮忙,可是转过头看到身边空落落的,才想起来他去钱庄了。
    “你喜欢月儿?”苏语凝歪头看着他。
    夏云一个劲地点头。
    苏语凝按住自己的心口,“也是脸红……心跳变快吗?”
    夏云答是,等着苏语凝的发话,却见她又兀自在出神,手还捂在心口,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夫人?”夏云轻声叫她。
    苏语凝回过神来,苦恼的看着他,“可月儿的爹娘替她挑了夫君的,不能嫁给你了。”
    “不是还没说定吗?”夏云差点儿蹦起来。
    苏语凝老实道:“我不知道。”
    “您没同意吧?”夏云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口,月儿是苏语凝的陪嫁丫鬟,只要她不答应那就成不了。
    苏语凝想了想,才摇头,“没有。”
    夏云绷紧的神经一松,没同意就好,“夫人您得这么想,那人又是不知根知底的,万一月儿嫁过去了,他对月儿不好可怎么办,又或者生的歪瓜裂枣,奇丑无比。”
    苏语凝皱起眉,脑子里已经是一团浆糊了,“我要去问问清清才行。”
    想不出办法的时候,她就只能想到谢蕴清。
    等苏语凝和夏云去到钱庄,才得知谢蕴清并不在,而是去了清茗轩。
    两人又折返去清茗轩。
    清茗轩内照例是雅致清幽,茶香四溢,二胡声丝丝绕绕,悠扬婉转。
    包间内,谢蕴清煮水温杯,“喝什么?”
    等不到回答,他自顾道:“那就老枞水仙吧。”
    茶汤冲沏到杯中,谢蕴清用二指将杯盏轻推至谢予安面前,笑道:“又想跟我说什么?”
    谢予安饮了口茶,开门见山,“当初那块砚台也是大哥的手笔吧。”
    谢蕴清端杯的手微顿,笑了笑没有说话。
    “假冒我与苏菀烟的字迹,让苏悠撞破,告诉贺敬之是我陷害的他……”
    谢予安看着他,“我今日就想要大哥一句实话,当年……是不是你?”
    见谢蕴清不说话,他就当他是认了,顿时怒火攻心。
    “我是你的亲弟弟的,你也能下得去手!为什么!”谢予安眸光犀利,滔天的怒火从中迸出。
    谢蕴清将二人的茶盏斟满,谢予安直接抬手挥落,“回答我!”
    谢蕴清轻掀起眼帘,神色异常凉薄淡漠,直直地看着他,“因为你的母亲,杀了我母亲,害我断腿,害得我的妹妹丢失了十几年,而你。”谢蕴清顿了顿,接着道:“抢了我的未婚妻。”
    谢予安大惊,心下骇然脑中一片空白,“你胡说!这不可能!”
    他心里慌极了也乱极了,母亲怎么可能杀人,他扶住桌沿稳住自己发颤的手,“当然的事官府早就有定夺,是山匪抢劫杀人,与我母亲有什么关系!你没有证据就不要血口喷人!”
    谢蕴清看了他半晌才缓缓点头,轻描淡写道:“是啊,没有证据,所以你凭什么说当年是我害的你。”
    谢予安看着他,想从他脸上看出里讯息,却什么也看不出来。刚才的话太过震撼,如果是真的,谢蕴清又是如何平静的说出这番话的,他不相信,假的,一定是假的!
    “你不敢承认所以编出这种诋毁我母亲的话来!你心里不会愧疚吗!”
    “愧疚?”谢蕴清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扶额笑了出来,“对顾氏?”
    话里的轻蔑和嘲讽让谢予安动怒,“你少用这种口吻说话。”
    “行了。”谢蕴清无意与他翻来覆去的炒冷饭,“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他的态度已经再明显不过,谢予安冷笑着点头,眼眸被染红,“你不承认没关系,我就当从未有过你这个兄长,这声“大哥”也白叫了二十来年。”
    谢蕴清垂直睫,未置可否。
    谢予安拂袖起身,紧咬着牙关,眼中的痛楚浓重,一字一顿道:“我们兄弟的情义,就到这里。”
    他推门出去,迎面撞上从楼下上来的苏语凝。
    “二弟,你怎么也在这儿?”苏语凝立于几步台阶之下,仰着头好奇地问他。
    谢予安紧紧攫着她,就在苏语凝不明所以的时候,一个跨步上前抓住她的手腕。
    他十分用力,苏语凝吃痛皱眉,当初也是被谢予安这样抓着弄痛了的记忆又涌了上来,她仓惶害怕的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夏云一惊,上前阻止,“二少爷,你快放手。”
    谢予安毫不留情的抬脚踢开他,抓着苏语凝往屋子里走。
    “我疼,你放开我……”苏语凝被他拽地趔趔趄趄,眼眶瞬间就红了。
    谢予安推开门将人拉了进去。
    谢蕴清看见他抓着苏语凝脸色勃然一变,眼里的冷列就如同三尺寒冰,让人心惊胆战,“放手!”
    谢予安一松开手,苏语凝就慌不择路地跑到了谢蕴清身边,眼泪簌簌的直掉,“清清……”
    谢蕴清将她揽入怀中,“没事,有我在。”他温柔地哄慰她,看向谢予安目光却逐渐浮现狠戾。
    谢予安指着苏语凝,“你当着她的面再说一遍,那件事是不是你做的,是不是你害得她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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