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眼前的一幕,这几乎成了我一辈子的阴影。
    他站在一处空白的地面上,浑身上下包括裸露在外的肌肤,都长满了细小的白色绒毛,因为连眼睛和嗓子里也长毛的缘故,在不停的伸手挥舞,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这些白色绒毛和我之前在那处诡异的地下溶洞里所看见的一样,那是某种植物孢子在遇到活物以后会迅速寄生在表面上,不过他们需要寻找皮肤的破口,然后会扎根进肉里,除非用刀剜出来。
    而眼前瘸子身上覆盖的一层白毛,显然是已经进化到不需要伤口,就能直接扎根进肉。
    我伸手拉着璇急忙向溶洞深处撤离,肉眼可见的地方,空气中就已经刮来了大片漂浮着的白色绒毛。
    可能稍不注意,就会变成和瘸子一样的下场。
    我拉着璇的手拼命躲避那些空气中被风吹来的白毛,直到大片的绒毛终于飞散,回过头来时却看见瘸子站在绒毛聚集的中央,不停伸手挥舞。
    他的眼睛虽然已经被彻底覆盖,但是仍然含糊不清的冲着我嘶吼着什么,我突然心头有些不忍,好歹他也是我们的伙伴,犹豫间我还是迈步跑了过去,想要看看他伤势怎么样,还能不能活下来。
    直到跑到了近边以后,我原以为他说的是“快救我,别丢下我”之类的话。
    没想到我听清他喊的声音竟然是,“快跑,快逃命。”
    同时我也在他挥舞的袖口中看见了一样东西,那是卷起来的一份档案袋,似乎是他和璇当初在这些帐篷里搜查到的。
    我不敢迟疑急忙伸手接了过来,跑到安全距离以后再回头时,他已经放弃了挣扎倒在地上不停的抽搐。
    这一刻我的心中掀起了五味杂陈,伴随着小白脸儿和胖子的逝世,这些痛苦仿佛一瞬间涌上了我的心头,在某刻达到了顶点。
    任凭我怎么逃避都不得不去面对。
    “跑,风一吹这些孢子肯定还会飞回来。”
    我忍不住自语一声,强压心头的悲凉拽着璇开始拼了命的逃窜,溶洞的深处越来越窄,同时聚集的士兵尸体也越来越多。
    这些人大致的死因似乎就是因为这些能够寄生在皮肤上的绒毛,而刚才瘸子误入的那片空地正好是整片孢子植物生根发芽的地方,地面上到处都长满了类似豆芽菜一样的植物。
    几十年前来到这里的军阀部队,在吴老狗的指引下想要找到夜郎王的陪葬财宝,他们在地下溶洞里扎起帐篷,没想到后半夜空地上的白色植物喷发出孢子,随着阵阵阴风吹拂全都飞向了军营。
    许多人意识到不对劲以后开始拼了命的鸣枪撤离,可是因为光线的缘故在溶洞狭窄的入口又发生了踩踏事件,所有人拥挤在一起,虽然手里有枪,却不知道该冲谁开火,最终全都无一幸免。
    直到我们两人躲到了溶洞尽头处暂时安全了下来,璇突然抱住了我后背放声大哭,样子惹人怜惜。
    我知道她肯定也已经猜到了小白脸的遇难,此时就剩下了我们两个人,这一切对于她来说的确是有些难以承受。
    自己忍不住屏住呼吸,闻着她身上散发的体香,刚想开口安慰她什么,脑海中突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现在只剩下了我和璇两个人,这不是正对应着当初夜郎王预言所记载的那样吗,最终只能有两个人活着逃出去,其他人终将留在这里给夜郎王陪葬。
    想到这里我突然一愣,难道说那个最终能够逃出去的人,指的就是我和璇。
    一阵阵吹拂的阴风从身后吹来,让我感觉到无尽的寒意,面对似乎成真的夜郎王预言,我实在不知道是应该高兴还是悲伤。
    正思索间自己的手掌触碰到了璇的脸庞,这也是我这么长时间以来,距离她最亲密的一次,没想到她却突然一颤,眼神中闪过一丝厌恶的神情。
    你没有听错,刹那间她的眼神中的确闪过一丝厌恶,紧接着又接着脸红掩饰过了这一丝尴尬。
    这一秒让我僵硬在原地猝不及防,不过想想她之前的举动,以及她还怀着我的孩子这都是不争的事实,她实在没有嫌弃我的理由,刚才可能真的是我看错了。
    当时我也的确是这么认为的,可是在后来的逃亡中发现,自己的想法还是太幼稚了,原来女人的深情是可以装出来的。
    我带着璇躲避身后被风吹来的孢子,拼了命的往身后的缝隙里逃窜,直到身后空气中再无任何东西,两个人才狼狈不堪的坐在地上大口喘气。
    她口吐兰香气息若有若无的飘向我这里,最后更是直接依靠在我身上,我虽然突然感觉有些唐突,但是也没过多想,只觉得这应该是自己所料想到的最好局面。
    我从未想过自己会苟活下来,可如果老天真的给了我这样机会,还让我甘子有了后代传承下来,那我说什么也不该轻易放弃。
    气息终于平稳了下来以后,我费力的将那盏带出来的老式煤油灯点亮,打算去看档案袋里的东西。
    这份档案是用牛皮制成的,外表看起来异常坚韧,即便从民国坚持到了现在,也仅是微微褪色。
    打开之后里面的东西,更是让我万万没有想到,这竟然是一份从打他们进入山腹里以后,所遇到的各种怪事以及路线地图。
    我看着上面虚实交错的线条,突然间感觉有些眼熟,直到下一秒才突然醒悟,这玩意儿是当初给这支军阀部队当“军师”的吴老狗绘画下来的,怪不得笔迹看得这么眼熟。
    上面不只清晰标注了哪些地方有机关,除此之外更是将眼前道路通往出口的方向,绘画的一清二楚。
    通过图纸我也看见了,那条曾经几千年前由何家人和姚家人从山顶打通出来的通道,距离我们现在所在的位置应该不算太远,而且的确是壁画上所记载的那样直上直下,如同一口竖井。
    我心头大喜,心想着有这东西逃命那就肯定万无一失了,绝对不会再出现差错。
    璇的目光也被牛皮包里的地图吸引了过去,直到下一秒我抖了抖包底,没想到里面竟然还掉出了几张昏黄的老照片。
    这一回我终于愣住了,因为黑白照片里的人不是别人,真的是年轻时候的吴老狗。
    他的样子称不上英俊但也绝对不难看,但是看远景照片里的个头,应该在一米七左右,但最为诡异的是他身旁,还站着身穿戏服旦角打扮的人。
    “这个女人就是三娘?吴老狗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她。”
    我看的照片里这个女人,突然感觉像是有一股妖艳的力量,想要把我吸进照片里,这种感觉很强烈却说不上来是什么原因。
    而这又迫使我多看了几眼黑白照片,这才想到一个问题,自己光凭一张照片根本无法确定她是不是三娘,因为吴老狗的日记本里虽然对她的记载很少,但从未说过她是一个戏子。
    况且在那个年代,唱旦角的多为俊俏小生也不一定非要女人。
    看着照片里的吴老狗,不管怎么说我心里还是掀起了很大一股波澜,从自始至终我都坚信黑衣人是不可能篡改我在除灵小队和当初800米地下深渊里的记忆。
    这一点曾经还活着的青龙也帮我证实澄清了,所以说吴老狗的记忆是真实的,但是可能与老严以及在当初精神病院里遇到小玥和胖子时,就已经出现了偏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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