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凄厉的声响回荡四周,廖修齐面上惨白,汗如雨下。
    宋晏储一怔,随机无奈一笑。
    萧淮大步行至宋晏储面前,面上冷沉似水:“可有受伤。”
    宋晏储不欲将情绪表露面上,面上淡然,眸中的笑意却是难以掩盖:“无碍。”
    萧淮拉过了她的手,上下检查一番,这才算是放下了心。
    亭外猛兽凶残,将士们对抗起来也难掩吃力,亭内倒是稍得了片刻的喘息余地。
    廖修齐身上的鲜血洇湿了身下的地面,狼狈的不成人形。
    萧淮垂眸看着他,眸中晦涩莫名。
    宋晏储心下无奈,晃了晃他的手:“留他一命,孤还有用。”
    萧淮回眸看她,握着她手的大掌紧了紧。
    廖修齐抬眸看去,正好将这一幕收入眼中,他沉默片刻,忽地喃喃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二人垂眸看他,他咧嘴笑道:“我道统领西州的萧淮为何对殿下言听计从,原是这种关系……殿下这般姿容,入幕之宾想来也是不少。”他强忍着痛意讥笑开口:“譬如大理寺那位严大人?譬如聂统领之子聂怀斌?”
    “堂堂一国储君,雌伏于男人身下……”
    聂怀斌眉头紧皱,萧淮的神色也是越来越冷。宋晏储看着他,缓声开口:“再多说一个字,孤把你舌头割了。”
    “左右还剩一只手,也能写字。”
    聒噪的声音戛然而止,廖修齐脸色涨青。
    外面的厮杀还在继续,将士们虽有些勉强,但也不是不能制服。宋晏储心下稍定,正欲令聂怀斌将人带回,忽地汗毛尽竖,心下顿时有种极致的危险感。
    她环顾四周,高声喝道:“快离开!”
    话音未落,萧淮已一手揽住她的腰,一个翻滚出了亭外。聂怀斌反应慢了半拍,一手抓住廖修齐的衣领把人扔了出去,随后自己一蹬凉亭柱子,借力滚了出去。
    就在几人跳出凉亭的一瞬间,“轰”的一声炸响,火光四溅,精致的亭台霎时化为碎片,劈天盖地的砸来。
    萧淮扯着宋晏储的手一个转身,将其护在自己身下,任由那些物体砸在自己身上,也只是闷哼了一声。
    大雨倾盆而下,很快就浇灭了那些焰火。待到四处沉寂,宋晏储才从萧淮怀中探出头来,看向四周的狼藉,一贯沉静的面色也是难看至极。
    军中的火药,倒真是大手笔。
    先是刺客,再是狼群,又是火药,这是打定了主意要置她于死地。
    暴雨自天上砸下,未见丝毫衰退之势。方才那场变故中,一些将士们未反应过来,受了些伤。好在那爆炸是以凉亭为中心,周围收到的波及要小上一些,在加上正逢雨天,那火药的威力更是大大减弱。
    先前的死士已大致被斩杀殆尽,那些狼群虽未完全丧命,但已受了不轻的伤,再加上方才那般变故,这些畜生也不是完全没受波及。
    虽说如此,但宋晏储却还是不敢放松警惕。
    果然,只见那些分明已经虚弱至极狼群忽然之间不安地躁动了起来,前后脚掌巴拉地面,带着一股难以掩盖的焦灼气息。甚至就连一些已经受了重伤的狼也是挣扎着站起了身,嘶吼咆哮,目泛红光,比之方才更加狰狞,甚至多了一分癫狂之态。
    伴随着几匹狼的仰天长啸,剩下的狼也都按捺不住地磨起了爪子,随后猛地朝着人群直扑而去,行动间抛却了一切的拘束与试探,只留下最原始的本能,却又凶残至极。
    将士们经过连番战斗本就筋疲力竭,这些狼又跟不要命似的冲了上来,一时之间反应不当,便有许多人命丧狼口。
    萧淮看着周围,面色难看:“方才的火药中,怕是有刺激野兽的药粉。”
    宋晏储面色苍白,一时未言。
    不远处很快便有几匹狼突破了包围圈,循着味道朝宋晏储这边狂奔而来。
    萧淮面上紧凝,眉宇间的倦意再难掩饰。
    接连几日昼夜不停地奔波,萧淮便是铁打的也受不了。面对这些狼,他自己倒是有信心不落下成,但却实在无法保证能护得宋晏储周全。
    此时大雨又是连绵,再淋下去宋晏储难保不会在发高热。
    方才的爆炸不仅是惊动了人,就连聂怀斌带来的那些马匹也是受惊不小,四处逃窜。萧淮环视四周,伸手扯过一匹马,飞身上马,又将宋晏储扯至马上,将她的脑袋按在胸前牢牢护住,而后一会缰绳,马儿应声而跑,径直钻进了丛林中。
    那恶狼直扑而上,却咬到了一口空气,只留下马尾巴上的几缕毛发。
    此处狼群凶恶,人群中还不知有没有心怀不轨之人,再加上大雨倾盆,着实不是什么好地方。是以陈玉看到萧淮带着宋晏储策马进了林子虽有些焦急,但也不得不说这是最好的做法。
    他凝神静气,一刀逼退了面前的恶狼,趁着间隙一把将刀扔到了那妄图追上去的畜生身上,厉声大喝道:“拦住那些畜生!”
    将士们目光一凌,手起刀落,又利落了几分。
    ·
    春猎场地开阔,其中却并无什么猛兽。毕竟来往不是宗亲就是朝中重臣,损失任何一个都是他们承担不起的。
    萧淮也正是知晓这些,才会带着宋晏储一头扎进密林。毕竟像是狼那般的猛兽他可能会忌惮,但若是其他的小型动物,萧淮还不至于担心。
    林中有树冠遮挡,雨水虽说小了些许,但萧淮终究放心不下。豆大的雨滴顺着额角滑至眼中,视线所及之处一片朦胧,萧淮一手抹去,继续搜寻暂可栖身的地方。
    宋晏储缩在他的怀中,未发一言。
    终于寻到了一个山洞,萧淮立刻策马而去,带着宋晏储奔进了山洞之中。
    萧淮翻身下马,又将宋晏储从马上扶了下来,低声道了一句:“暂且无事了。”
    山洞不知是什么野兽的居所,外面铺天盖地的大雨,里面倒是颇为干燥,还有些细小的柴火与树叶,铺成了一个窝的形状。
    来不及同宋晏储多说什么,萧淮动作迅速地点了一摊篝火,同宋晏储在火堆边坐下,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这个过程中,宋晏储一字未发。
    萧淮这才稍稍意识到不对,凝神一看,只见昏暗的山洞内,莹莹火光的照耀下,宋晏储脸色苍白的可怕。
    萧淮心中一惊:“可是受伤了?”
    他忙摸了摸宋晏储的胳膊手臂,一副焦急之色。
    宋晏储一时有些别扭,默了默,才哑声道:“无妨,只是稍稍被硌了一下。”
    萧淮已经将人转了个圈,见到那隐隐浸出了些许血迹的后背,脸色瞬间沉了下来:“这叫没事?都流血了!”
    他说着,扬手就要扯开宋晏储的衣服,宋晏储一愣,而后连忙拉住他的手——
    萧淮先是一愣,随即想到了什么,面上一红,却又坚持道:“既有伤势,总不好放着不管,万一被雨水一浸变得更严重就麻烦了。”
    第99章 上药
    宋晏储扭头看着他片刻,萧淮本是心无旁的遐思,对上宋晏储黝黑的眸子却不知为何心中心里隐隐一虚。
    洞穴内昏昏沉沉,只有明亮的烛光“噼啪”作响。宋晏储半侧过头,呈现在萧淮眼中的侧脸被黑暗笼罩,只能就着边缘的光线看的模模糊糊。
    宋晏储并未多说什么,似在无言抗议。萧淮莫名心虚,却也不曾妥协。
    “伤势不能耽搁。”他这般说道。
    宋晏储睫毛轻轻颤了颤,点点昏黄的火光洒在其上,平添了一分脆弱。
    宋晏储转过了身子,背部往火堆的方向凑了凑。她低声道:“看吧。”
    萧淮先是一愣,随即就见宋晏储动作轻缓地解着腰间锦带,随后湿漉漉的衣裳自肩头滑落,露出那仅着中衫的浑圆肩头。
    萧淮本想打趣地说一句还有什么是他没看过的,只是如今这般情况,反倒是他喉咙干涩,一时说不出话来。
    火舌肆意地侵蚀着四周,时而发出“啪啦”一声脆响,让洞穴内的氛围不至于那么□□。
    轻薄的中衣缓缓滑落,露出那未着一物的雪白肩头,以及那三寸之下、环绕整个上胸的布条。
    萧淮心疼宋晏储,便是心中有数,也从未直言说过什么;宋晏储虽对萧淮有着好感,却也不会主动开口。二人就保持着这种心照不宣的态度,倒也默契。
    未离京前夜夜的同床共枕中不是没有克制不住的时候,却都是发乎于情止乎与礼,从未越矩。
    而如今,宋晏储却是将自己的一切完完整整呈现在萧淮眼前。
    宋晏储回头,声音一贯的清冷:“愣着作甚?”
    萧淮回过神,本欲忽略掉那白色的布条,可随着目光缓缓下移,看着那白皙细腻的肌肤上那刺眼的大片淤青、甚至皮肉翻腾,隐隐泛着血迹的时候,眉头已经紧紧皱了起来。
    他不由伸出手轻轻碰了碰伤口的边缘,声音低沉间带着些心疼的意味:“可疼?”
    宋晏储身子僵了僵,有些不习惯这般触碰。萧淮又问了一句,她才低声回道:“还好。”
    萧淮却是有些自责。这伤口一看便是方才爆炸时不小心被什么东西撞上划出来的。虽说萧淮曾经受过的伤比这不知要严重多少,但同样的情况落到宋晏储身上,就让他心中不愉。
    萧淮薄唇抿了抿,却一时感觉有些无从下手。
    萧淮随身携带匕首武器,却没有随身带药的习惯,更莫要说是干净的布匹。
    要说往常还能撕下干净的衣裳凑活着包扎,只如今外面暴雨轰鸣,他们全身上下都湿了个透,哪还有干净的东西可以包扎?
    萧淮片刻的沉默让宋晏储也明白了什么,她张张嘴,开口道:“用这个吧。”
    萧淮一愣。
    宋晏储手背在身后,摩挲地解着身上的束胸,声音平静淡定:“这个没湿多少,在火边烘烤一下,勉强能用。”
    意识到宋晏储说的是什么,萧淮脸色猛地一红。尚带着体温的布条已经被塞入手中,宋晏储被萧淮护得严实,内衫……倒的确没有多少湿意。
    宋晏储背对着不语,萧淮只觉手心有些发烫。他干咳了一声,仍是有些放心不下,低声道了句“稍等”便拿着布条走到火堆前,展开在火堆旁烘烤片刻。
    萧淮面上一派严肃,耳根却已通红,片刻后确定布条彻底摆脱了湿气,这才转身回到宋晏储身后,撕下一小条布条,细心擦拭着身后的血迹。
    凑得近了些,那瓷白的肌肤更为彻底地映入眼帘,东宫特制的熏香也是萦绕在鼻尖。萧淮却是慢慢平静了下来,眉头微蹙,动作万分轻柔地替她处理着伤口。
    他忍不住询问出声:“我送来的信,殿下收到了?”
    宋晏储微微颔首。
    萧淮又道:“既如此,殿下又为何要以身犯险?”这话中就明显带了些控诉。
    温热的大手划过后脊,宋晏储身子微不可查地一僵哑声开口道:“并非以身犯险。”
    萧淮声音带着些恼意:“并非?殿下今日可是险些未能全身而退。”
    宋晏储默了默,似是有些心虚,片刻后,她道:“是孤大意了。”
    “又是死士,又是狼群,最后还有火药和刺激兽群发狂的药物。背后之人形事颇为狠辣,殿下又岂能不顾自身安危?”萧淮道。
    宋晏储叹息回道:“此番是孤的不是。”
    萧淮脸色依旧没有好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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