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梧桐又问了他一遍:“你探出了什么?”
    睢相逢摇摇头:“我什么都没探出。”
    宫梧桐勾唇一笑,手指抚了抚他的侧脸,像是哄孩子似的:“真乖。”
    ***
    明修诣和越既望在门外等了片刻,一直都没等到睢相逢或者宫梧桐出来。
    越既望还想着去偷听,但整个房间都被结界笼罩了,凑上前去根本什么听不到。
    两人又等了一会,门突然被打开了,睢相逢一边用袖子擦脸上的泪痕一边走出来,瞧见两人像是门神似的一左一右守在一旁,吓了一跳,没好气道:“你们干嘛呢?”
    越既望和明修诣上前将他架着胳膊往外跑,可怜睢相逢这些年都没长个,被架起来足尖都着不了地,直接飘着就被带走了。
    睢相逢:“……”
    睢相逢没好气地蹬了蹬腿,骂道:“你们到底怎么回事?吃错药啦?有病我给你们扎一针,快把我放下来!”
    两人把他架到了隔壁院子里,没察觉到宫梧桐的神识,才将他怼到角落里。
    越既望压低声音道:“到底怎么回事?师尊和你说了什么?”
    睢相逢奇怪地看着他:“什么师尊说什么?不是之之让我过去伺候师尊穿衣吗?”
    两人一愣。
    明修诣小声道:“师兄,你还记得……你给师尊探过脉吗?”
    “记得啊。”睢相逢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着他,好像在骂他明知故问似的,“我不是说了什么都没探出来吗?”
    明修诣眉头紧皱,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宫梧桐对睢相逢做了什么吗?
    明修诣和越既望不约而同想起了师尊那蹩脚的魅术,总觉得应该不可能吧,但睢相逢刚才那探脉完的反应又太不正常。
    睢相逢气得蹬了他们一脚,将手上的血痕往明修诣身上抹,气道:“我探出有问题来肯定会和你们说啊,你们不信我?”
    明修诣眸子一闪,又问:“那你为什么突然吐血了?”
    睢相逢不假思索地道:“当然是因为我蛊毒……”
    他没说话,突然一愣,眉头也皱了起来。
    “对啊,我为什么会突然蛊毒发作,药我今早刚吃啊……”睢相逢拧眉想了半天,又摸了摸脸上已干的泪痕,怔然道,“我又为什么哭成这样?”
    三人面面相觑。
    明修诣彻底确定了,宫梧桐肯定是有什么事瞒着他们,睢相逢也一定探出了什么,所以才会被抓去抹掉记忆,而宫梧桐又懒,连谎都不愿意圆,随便寻了个什么都没探出来的缘由打发了他们。
    反正睢相逢不记得了,就算再对真相抓心挠肺,他们也不敢直接去问宫梧桐。
    一时间,明修诣又气又急,却也拿宫梧桐没有丝毫办法。
    宫梧桐打得就是这个主意。
    明修诣只觉得无望至极,宫梧桐在徒弟身上吃了一次亏,再有下次的话他肯定会有所防范。
    想来想去,只能等自己化神期了后帮宫梧桐睡个饱觉再做打算了。
    就在明修诣彻底放弃之事,越既望突然疑惑道:“相逢,你袖子内侧是什么?”
    睢相逢愣了一下,抬手看了看,发现那袖子内侧上沾了些红色血痕。
    他刚才在用袖子擦眼泪时无意中将袖子内侧给翻出来了,但那时他吐得满手都是血,还以为只是无意中蹭上去的,也就没在意。
    睢相逢将袖子往里挽了挽,发现那雪白中衣袖口上,正用血歪歪扭扭写着几个字。
    「魔骨少三,师危,五年」
    第100章 乌云密布
    宫梧桐魅术大成,自觉已经天下无敌了,又解决了睢相逢这一“隐患”,美滋滋地裹着毛茸茸的大氅出去玩了。
    他自觉就算睢相逢三人察觉出来不对也不敢来找自己当面对质,哼着歌走出了明修诣的房门,发现他三个徒儿果不其然正站在不远处唯唯诺诺,一副想要来问却又不敢的怂样子。
    宫梧桐大为满意,觉得自己真有师尊样子,索性挑衅地朝他们一笑,瞧见他们吃了瘪却又无能为力的神情,大笑着扬长而去,得意得很。
    只是等他溜达出了院子,三人脸上佯作的神情才收了个一干二净。
    睢相逢一见宫梧桐那比孔雀还要高傲得意的样子就来气,深深吸了一口气,对明修诣道:“走,找个安全的地方说话。”
    明修诣若有所思:“若是他有心,就算我们私下传音他都能听到,只要他能到,没有地方是安全的。”
    越既望想了想,道:“那就找个他肯定不会去的地方?”
    半个时辰后,越既望和睢相逢哆嗦着裹紧身上厚厚的法袍,看着崎岖的雪山之巅,嘴唇发抖着道:“他、他他肯定……不会来这、这这这里吧。”
    睢相逢修为最弱,一张嘴就吃一堆的冰渣子,根本说不了话。
    只有明修诣穿着单薄的青衣,对着能将人冻成冰渣的严寒根本不为所动,他默不作声地用寒冰灵种将寒意隔绝在外,像是做了个单独的小芥子似的,把越既望和睢相逢两人围在中间。
    两人这才感觉好了些。
    睢相逢抹了一把脸上的冰渣,言简意赅地将那一行字给两人说了。
    此言一出,哪怕明修诣已经猜到了,却还是狠狠打了个哆嗦,又想起方才宫梧桐那个得意洋洋自以为保住秘密的表情,罕见地动了真气。
    “他怎么能?!”明修诣喘了几口气,周围的大雪每一片都结了寒霜,噼里啪啦砸了下来,“这是能隐瞒的东西吗?”
    越既望脸色也极其难看,一把抓住睢相逢的手腕,急着确认:“你确定只有五年?师尊可是化神期,这种修为的修士不是能逆天改命无所不能吗?”
    睢相逢冷笑:“李南枝还是化神期呢,你看那具尸体被他逆转天命活过来了吗?”
    越既望一僵。
    “可还是不对啊。”越既望几乎将自己所有的聪明之处都用在了这时,“师尊若是真的缺少魔骨,直接去魔族寻不就成了吗?魔尊纵嫌明不是他舅舅吗?”
    睢相逢摇头,他现在脑子乱的很,一时间也无法想明白。
    明修诣拼命压抑着几乎炸开的情绪,体内的寒冰灵种不安分地在内府中胡乱逃窜,连周围稀薄的灵力都跟着震颤起来。
    宫梧桐……
    五年。
    他不是还活蹦乱跳的吗,怎么可能突然就……要殒了?
    如果他殒了……
    明修诣眸子猛地闪过一丝裹挟着冰霜的红光,飞快消逝了。
    这个假设,明修诣甚至想都没有想过,却被睢相逢这么直直摊开在眼前,让他不得不相信。
    两人本来还在说魔骨的事,睢相逢突然感觉到了什么,神色一寒,抬手猛地往明修诣眉心打过去一道静心的灵力,厉声道:“清心!”
    明修诣浑身剧烈一抖,猛地喘息了一口气,额头上已全是水珠。
    只是一瞬,他险些被躁动的寒冰灵种占据内府。
    “不要胡思乱想。”睢相逢沉声说,“师尊已然如此了,你不能再出事。”
    明修诣抿着唇,任由汗水从脸上滑落,他轻轻摇头,如实地说:“我静不下来……”
    睢相逢声音极冷:“静不下来也要静,若是被他看出来,你们记忆还想不想要了?”
    明修诣深吸了一口气,只感觉自己又狼狈又无能。
    “我不会让他死的。”明修诣眸子清明,强行将以为有可乘之机的寒冰灵种压制下去,冷漠道,“我马上就到化神境,若是能在五年之内入大乘期,就算逆天改命我也要一试。”
    哪怕睢相逢和越既望还在震惊和难过中,也被明修诣这句大言不惭的话给惊住了。
    睢相逢犹豫了一下,还是轻声劝他:“之之,我不是要给你压力,你不要……把自己逼得这般紧。”
    越既望也点头道:“对,圣尊和佛子也在,肯定不会让师尊出事。”
    如果不是出了宫梧桐的事,睢相逢和越既望肯定会笑他不自量力,毕竟大乘期并不像化神境这般容易晋。
    明修诣没说话,看样子是真的打算冲大乘期。
    睢相逢眉头紧皱:“你就算冷静不下来也不要发疯,你知道圣尊是何时入大乘期的吗,你又知道师祖是几岁入的?”
    明修诣漠然道:“当年我说五年之内入化神境,师尊也是说我不如做梦来得快,现在呢?”
    睢相逢一噎,好半天才避而不答:“等你化神境了再说。”
    他担心的是,就明修诣这个发疯的劲头,连化神境能不能入还是个问题。
    见明修诣身上隐约有突破的架势,睢相逢都开始思考自己要不要去跟着师尊学个魅惑之术,把明修诣这段记忆也给清了算了,省得他胡思乱想。
    三人说好了事后,便从雪山上下来,被明修诣带着回了妖族。
    大概是怕了宫梧桐的狗鼻子,明修诣回到妖族后还特意将三人身上的冰雪寒意给去除,省得被发现其他端倪。
    宫梧桐大概是做了坏事遭了报应,从祭典回来后就被最不想见的纵嫌明拦在了半路上。
    “梧桐。”纵嫌明塞给他一个桃子,道,“和舅舅谈谈。”
    宫梧桐面无表情:“我不想吃桃。”
    “胡说八道。”纵嫌明说,“我刚才还看到你啃了两个。”
    宫梧桐实在是服了,只好带着他回住处谈。
    察觉到三个徒儿已经各自在房间里自我封闭,宫梧桐满意地将神识收回来,余光扫见院子里的小雪人,眉头一挑。
    那雪人明显是明修诣堆的,身上还有未散的独特气息,他一看到就高兴得不得了,便和纵嫌明在雪人旁的小亭子里聊天。
    纵嫌明完全不知道委婉是什么意思,直接道:“你打算什么时候修魔?”
    宫梧桐早就习惯了,他边啃桃边戳着雪人的两颊,懒洋洋道:“无论你问多少次,我都是同一个回答,不打算修魔。”
    纵嫌明也不气馁:“宫确前些年和我说过,你若修魔,经脉中全是魔息的话,会被佛骨本能排斥,痛不欲生。”
    “嗯。”宫梧桐蹲下来,托着脸心不在焉地看着雪人,含糊道,“我怕疼。”
    “可你现在修道,佛骨的灵力不也一样会冲撞魔骨?”纵嫌明拧眉,“你现在不疼?”
    宫梧桐眼睛微微一动,呆了一下才说:“不疼,还好。”
    其实还是有的,只是佛骨只是如流水似的拂开魔息,就算疼也疼不到哪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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