睢相逢对宫梧桐的洞察力叹为观止,点点头:“差一点吧,好在那雷劫并不强,修为不知道有没有被劈没,好歹人还活着。”
    宫梧桐:“那人怎么能被劈成这样?”
    “谁知道呢?”睢相逢也纳闷得很,“本来天雷好好的,但到后面不知道怎么突然就来了道狠的。”
    他说着,狠狠瞪了一眼越既望:“他啊,就他,还往前面凑。”
    越既望为自己辩解:“我就是觉得他有点奇怪,想上去看一看,没多想。”
    睢相逢:“那你看出来什么了吗?”
    自然是没有的,要不然越既望现在也不会这么怂。
    宫梧桐若有所思,虽说修士经历雷劫九死一生,但着也只是在化神境入大乘期或者飞升时才有的危险,怎么金丹入元婴也能将人劈成这样?
    而且此时已不是一次了,难不成……和魔种有关?
    宫梧桐正在他想要找到那个未陨落的修士问问看时,一直安安静静没说话的明修诣突然道:“师尊累了吗?”
    宫梧桐愣了一下:“我……还好吧。”
    明修诣笑了笑,道:“想睡觉吗?”
    这还是上午,宫梧桐刚起床没多久,本来不会觉得累,但不知道是能如常入睡了还是明修诣的笑太有蛊惑性,他迷迷糊糊就点点头,被明修诣哄着进房睡觉了。
    片刻后,明修诣将宫梧桐哄睡着,从房里走出来,睢相逢满脸一言难尽看着他:“师尊好像是个被美色所迷惑的昏君。”
    明修诣无奈道:“这种事不必让他劳心伤神,若师兄觉得这雷劫有哪里不对,我去查查看便是。”
    睢相逢面无表情道:“哦,那我是说错了,你才是那个昏君。”
    明修诣:“……”
    第107章 放浪形骸
    明修诣本来想让他小睡一会,但宫梧桐像是要将自己前些年没睡过的觉补回来似的,这一睡又是一天一夜。
    明修诣化神境的灵力和元婴期根本没法相比,就算宫梧桐想睡上十天半个月,他狠狠心也是能做到。
    能从沉沉的睡梦中醒来的感觉实在是太好,宫梧桐迷迷瞪瞪地在床上翻滚了好几圈,将被褥和衣裳都折腾得皱巴巴。
    明修诣听到动静撩开床幔,举烛而来,瞧见他迷迷糊糊地趴着枕头上拿手指一圈圈绕着头发玩,笑了笑,道:“还累吗?”
    宫梧桐睡得浑身酥软,刚醒来乖得很,完全没有平日里张牙舞爪的样子,温顺地摇摇头。
    明修诣将烛火放在旁边的小案上,又端来温水让他喝。
    宫梧桐坐起来,也懒得动手,任由明修诣伺候他。
    明修诣一边熟练地喂水一边道:“昨日二师兄说的那个被天雷劈到的修士我已去问了,说是他修为和心境本就不稳,加上雷劫来得仓促,才至于此。”
    宫梧桐都忘了昨日什么事了,抿了一口水含着也不知道吞咽,两腮都鼓起一小块来,好一会才吞下水,唇上残留着水痕。
    他稍稍清醒了些:“哦。”
    明修诣将杯子放下,又道:“明日阐道会便开始了,方才花师叔前来问您要不要去参与比试。”
    宫梧桐还不清醒,抱着膝盖看自己的足尖玩。
    他披头散发,衣衫凌乱,蜷缩坐着床榻上被烛火照映着,好似夜间精怪,明修诣看呆了一瞬,干咳一声,道:“师尊?”
    宫梧桐慢吞吞地抬头看了他一眼:“你说什么来着?”
    明修诣只好又重复了一遍。
    宫梧桐摇头:“不去,我看你就足够了。”
    只是寻常的一句话,明修诣竟然被他硬生生说得红了耳根。
    明修诣见宫梧桐睡眼惺忪,估摸了一下时辰,轻声提议道:“师尊还要再睡一晚吗,明日一早起来也不迟。”
    现在已是深夜了,就算起了床也没事做。
    回笼觉没人能拒绝得了,宫梧桐当即就点点头,往床里一滚,让出一大片空位来。
    明修诣怕他散了觉就不好入睡了,坐在床沿将温和如流水的化神境灵力缓缓汇入宫梧桐的眉心。
    宫梧桐昏昏沉沉,手拍了拍身边的空位,含糊道:“你也……来一起。”
    明修诣摇头:“不必了。”
    宫梧桐每回睡觉时,他不是坐在床沿守着,就是在脚踏旁打坐冥想,不肯越雷池一步。
    宫梧桐又小声嘀咕了几句,大概还在劝他和自己一起困觉。
    明修诣无奈,只当没听到,默不作声地继续运转灵力。
    宫梧桐睡意再次袭来,神智在即将跌落黑暗时,闭着眸突然呢喃道:“喜欢。”
    明修诣:“什么?”
    宫梧桐应该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语调好像懒散的下一瞬就能彻底睡过去。
    “修诣,若是五年后我能活着,我们就……合籍吧。”
    明修诣眼睛缓缓张大,手指猛地一颤,木系灵力不受控制散发出去,让宽大的床沿和床幔直接开出无数雪白的花,完完整整将宫梧桐包裹其中。
    宫梧桐嗅到熟悉的气息,终于彻底放弃意识,任由自己陷入了深沉的睡梦中。
    明修诣保持着方才的姿势僵在原地,茫然看着说完不给任何解释就自顾自睡过去的宫梧桐,狂跳的心像是在催促他将宫梧桐喊醒问一问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但宫梧桐的睡颜却让他根本下不去手。
    只是那一阵突如其来的狂喜之后,留给明修诣的却是隐隐的惊慌。
    什么叫做“五年后我能活着”?
    睢相逢给宫梧桐探过脉,也说过他的脉象两种灵骨相互冲撞,许是只能活五年,现在宫梧桐又这么说,难道说自己在化神境时没能入魔,还是没能将宫梧桐所说的命数改变?
    或者……
    明修诣突然不受控制打了个寒颤。
    或者宫梧桐不许他入魔,改变的其实是其他的命数,而并非是他自己五年后身殒的?
    任他胡思乱想,宫梧桐都一无所知。
    他舒服地睡了个饱觉,早上被明修诣叫起来。
    宫梧桐已经不记得自己上一回被人喊醒起床是什么时候的事了,他起来后呆愣了好一会,看着在阳光下捧着他衣服放在旁边的明修诣,突然跪着扑上前,一下抱住了明修诣的脖子。
    明修诣浑身一僵。
    “师尊?”
    宫梧桐只是随心而为,做出这个动作后连他自己都愣了,但他素来脸皮厚,既然抱上了也不撒手,舒舒服服地埋在明修诣的脖颈间,深深吸了一口。
    淡淡的花香和冰雪气息让宫梧桐瞬间清醒了不少。
    吸完之之后,宫梧桐意犹未尽地起了身,好似无事发生,哼着小曲拿起床榻上的衣裳往自己身上穿。
    他换衣裳也不避着明修诣,等到明修诣回过神来时,他已经将自己脱得不着寸缕。
    明修诣:“……”
    明修诣狼狈地滚了出去。
    今日禅道会,天气极好,宫梧桐换好衣裳溜达出去的时候,明修诣正站在睢相逢身后垂着头,根本不敢看他。
    宫梧桐目不转睛看着他,看得明修诣实在是没办法,只好抬起头来。
    宫梧桐抓紧机会冲他一眨眼,勾唇笑得色气。
    明修诣:“……”
    明修诣差点把头埋到睢相逢肩膀里去。
    宫梧桐哈哈大笑,与此同时又心想,只是看了身子就这么大反应,真是没出息,要是换了话本上的徒弟,早就“用全是占有欲的眼神一一扫视师尊全身上下,恨不得在每一处都留下自己的痕迹”了。
    睢相逢一看到宫梧桐这副被色心蒙蔽的样子就想翻白眼,一回头就见到站在自己身后的明之之一副被调戏的民女架势,气得他往后踩了他一脚,咬着牙低声道:“你就这点出息?脸红什么,骚不过他不是正常的吗?你看整个三界有人能比我们师尊还要放浪形骸?他都不害羞你羞个什么劲。你就大胆看他,争取把他看害臊。”
    明修诣闷闷“嗯”了一声,听二师兄的话努力保持镇定,只是把宫梧桐看害臊这事他是想也不敢想的——他都能当着自己的面脱光了衣裳还面不改色的,明修诣自认自己就算再修一百年也赶不上他。
    阐道会其实就是修为相当的人在一起比试论道,这种论道不像其他比试似的要分出个胜负来,都是以和为贵,悟出道来便点到为止,这么些年阐道会几乎从来没有有人负伤,算是极其友好的比试切磋,往往比试一场后都受益良多。
    宫梧桐今日罕见地拿了个木签插在发间,走到明修诣面前微微一挑眉。
    明修诣意会,抬手在他发间的木签上一点,一簇簇白花顿时开满整个发间,比那昙花桃花还要漂亮。
    宫梧桐美滋滋地拿着水镜边看头发边随口道:“你们打算和谁比试切磋去?”
    越既望满脑子都是比试,闻言立刻举手:“我想和之之比!”
    宫梧桐匪夷所思地看着他:“你想挨打就直说,不用这么委婉。”
    越既望:“……”
    越既望说:“我就想试试看化神境到底有多强?”
    宫梧桐朝他抬手要打他:“你这些年还没见识够吗?”
    越既望立刻躲到了明修诣背后,小声道:“够了。”
    明修诣见宫梧桐又开始摆弄自己的头发了,无奈对越既望道:“化神境和元婴无法越阶比试,师兄若想,我们回到九方宗再说吧。”
    越既望好哄,之之是九方宗的,什么时候比都行,反正跑不了,便点点头:“那我去坐擂台吧。”
    明修诣没有和别人四处比试的习惯,有点不懂这个野路子,问道:“什么叫坐擂台?”
    睢相逢没好气道:“就是他占个台子,有人若想比试就要打败他,只要没人赢他,他就能一直在那台子上打下去。”
    明修诣:“……”
    “好好比试论道。”宫梧桐终于摆弄好花,道,“这不和你之前那些比试一样,乖乖地比乖乖地论,回去后写一万字心得给我。”
    越既望:“……”
    越既望目瞪口呆:“啊?一万字?!”
    宫梧桐幽幽道:“你多说一句话就多加一千。”
    越既望知道他师尊说到做到,二话不说立刻跑了。
    睢相逢还在那哼唧,心想活该,就听到宫梧桐看他,道:“你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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